第二百二十七章 面面
她见七娘子没有插话的意义,才续道。“如若只是查到这个境地,这本账,能够说是相称洁净,没有甚么能够做文章的处所。”
做家用账有家用账的做法,买卖账也有买卖账的做法,谙练度分歧,当然眼力也就分歧。两个女账房互换了一个眼色,庄账房道,“我们都是为高家做家用账的。”
更别说现在七娘子有了五少夫人的把柄,对景的时候一撒出来,五房必然阵脚大乱……这内里能够做的文章,就多了。
七娘子又让两个账房把事情跟老妈妈说了一遍――老妈妈是当过家的人,天然是听得几次从牙缝里吸气。
俄然间,统统线索仿佛都有了联络,又有了证据……
七娘子很快又把这设法推到了一边,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翻了翻账册,又合上了这沉重的本子,叮咛立夏,“给两位先生泡茶――先生们坐。”
另有五少夫人把本身调开和张账房家的说话的那一次,两小我目光相遇时,中年管事妈妈罕见的一点慌乱。
两位女账房就大风雅方地在绣墩上坐了下来,又和七娘子通过了姓名,这两人一个姓庄一个姓纪,公然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年纪。说话间,几个丫环又奉上了茶水,便由立夏带头,鱼贯退出了西次间。
七娘子漫不经心肠笑了笑,又叮咛立夏,“去把老妈妈请来发言!”
第二百二十七章 面面
“公然是盐商府里出身,就是单单说这做帐的工夫,都可贵了!”她没有怜惜本身的嘉奖――像如许有一技之长的专门人才,即便是高门大户,在她们跟前也没有太多的架子。
庄账房和纪账房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少夫人过奖了。”
五少夫人再短长,也没体例把统统陈迹都清算洁净,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能瞒得过本身特地从扬州请来的两个账房!
账上如何记,那是全凭账房一支笔,特别是经济上的题目,更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七娘子几次点头,又深思了半日,她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脑海中不期然就闪过了四少夫人的猜测,“依我看,她捞了起码有五万两银子。”
高家金山银山,身家何止百万,糊口豪侈之处更胜王公贵族,家里的派系斗争当然就很狠恶,姨太太们也没有别的本领,虚报支出攒私房,却都是学得会的,两个账房能在如许庞大的环境里管好内帐,经历之丰富,那是不消说的了。七娘子终究下定决计,她点了点头,笑道,“好,那两位先生奉告我,我们许家的这本账,有没有猫腻。”
“奴婢们当账房的,平时也有个为仆人家守财的意义,特别是高家家里家外,各种亲戚朋友,上百个常在高家住,变着方儿地往家里塞管事。平时手要松一些,就钱就流水一样地往外走。要守得住财,不但家里的事要清楚,外头市道上统统家用百货的行情,奴婢们也都要摸清。”
秋收后各地田庄变卖粮食往上结账,紧接着就是年前各种买卖陆连续续往上交银子,管事的要做手脚,拆东墙补西墙,那就便利很多了。可秋收前恰是银根最紧的时候,如果有甚么题目,也就是这时候来查账,透露得最清楚。
七娘子明白她的顾虑,她浅笑着摆了摆手。
当时官方官方,凡是记账都用姑苏码子,普通人是很丢脸懂的,高门大户的小娘子,更是没有需求和如许卑贱的算筹笔墨打交道,七娘子固然从小有主张,但却也没能打仗到姑苏码子。更别说当代的帐本不像当代表格,收支一目了然,还能够做各种图表帮忙了解。这一本账册拿起来,格局繁复,字体花花绿绿如天书,不是专业账房很丢脸出此中门道,天然也就给了故意人很多做手脚的机遇。
她微微地笑了,“不过,能抓住这一条线,这个家也就好当了。”
“不过。”七娘子又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老妈妈听。“有些事,也要等世子返来,再一起筹议。”
五少夫人焦急上火地要再管这小半年的家……
纪账房更是意犹未尽,弥补道,“实在我们也都是做帐特长,说到查账,家用账是最不经查的,就是换作别人来看,也一定看不出来。”庄账房用肘子碰了碰她,她才闭了嘴。
七娘子听她口气,已经晓得这是扬州瘦马中的中等货品,因为面貌不大好,是以从小学了记帐本领,长大掉队贩子家中奉侍,签的是死契,又是女子不能随便出门,利用起来要比外头的账房先生更便利很多,那些个盐商巨富身边,有的乃至有十多二十个如许的女先生。这两小我能被遴选出来献给阁老,想必也是女账房中的佼佼者了。
老妈妈没有跟着许夫人去小汤山,当然就是为了需求的时候,为七娘子打动手,她很快就到了明德堂。
这一笑,就点亮了这位少妇清秀的容颜,让她脸上,可贵地抖擞出了芳华的光彩。
这两个女账房都是四十来岁年纪,进退之间举止有度,即便到了这把年纪,看着也是眉清目秀,很有几分风味。两人规端方矩地给七娘子见了礼,就由此中一人捧了一本新账上来,送到七娘子跟前,轻声道,“回少夫人,这是我等二人以扬州端方,为少夫人写的帐本。一式二份,一份姑苏码子,一份官用简字,请少夫人过目。”
两个女账房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此中一个道,“我等面貌平平,自小学会记账,才有容身之地。这一点本领,让少夫人见笑了。”
“你们就放心吧――其间事了,我预备着还让你们回江南去,为我管一管江南几处田庄的账,不会让你们在江南久留的!”
“从这条线往下想,必定是账房上和采买上里应外合做了手脚,一年六千两银子,一个月也就是五百两,以府内的范围,多五百两少五百两,是看都看不到的事。”庄账房润了润唇,又道,“我们重看了几本采买册子,倒也看出了些端倪……以鸡子儿为例,一年有两个季度,鸡子儿的代价是翻番往上走的……少夫人别看这东西小,用量毕竟大,积少成多,一个月这里一进一出就是多少两银子。”
也就是说,这一场丧事,采买们落得的好处也就是二三百两,这个数字对比总支出来讲,并不算太多。七娘子点了点头,当真地听庄账房持续阐发。
老妈妈并两个账房都会意地陪着七娘子笑了起来:新主母上位,最要紧是要杀鸡儆猴,立起威风。有了这个把柄,七娘子当能够稳坐主母之位。
七娘子浅浅啜了一口热茶,又打量了两个账房一眼,才笑道,“两位先生在扬州的时候,想必手上也是做着账的……只是不晓得都做的是甚么账?”
她想到昨早晨两人间的旖旎深谈,唇边不由又挂上了一抹笑。
这两个管事妈妈都是许夫人手里使出来的白叟了,对清平苑和明德堂一贯也都很客气。也恰是因为如此,才在大小厨房采买和库管的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没有想到私底下竟然见利忘义,和五少夫人一起挖国公府的墙角,中饱私囊。还是被七娘子这个做媳妇的人给发掘出的不当,如何由不得老妈妈不气?
“回少夫人的话,此大家间,也没有一本挑不出弊端的账。特别您如许的世家大族,平时的开消多如牛毛,再无能的账房,也不成能面面俱到……”
“光是姨太太就有二十多房,不要说有脸面的二房太太。”纪账房顿时笑了。“也不是我和少夫人自夸,家里的这一本账,多亏是我和农户姐姐把得稳,不然一年光是家用,就要多淘噔出去几万两银子。”
“这几年间,的确也有些大笔的开消,并且百货代价逐年上浮,从账面上倒看不出甚么。”庄账房的腔调仍然淡定。“只是从我们探听来的数字,这些年来收成都好,都城米价一向很安稳,和扬州的米价一样,涨没有多少,跌,也跌不到那里去。”
六千两这个数字,她说来平安悄悄,七娘子听得也不动声色,其实在外头就算是中等人家,也要对这个数字抽一口寒气。一年六千两,五年就是三万两,当家十年就是六万两――普通的官宦人家,通身有个六万两的产业,也已经算是很敷裕了。
不消她解释,七娘子已经自言自语,“而米价,就是统统物价的晴雨表。”
“以这二百两银子为绳尺,比对积年来各处小账和大帐之间的差额,大差不差,也就是这个数。少夫人也晓得,水至清则无鱼……”她竟然拽了一句文,“府里的妈妈们长年劳累,这一点出入,仆人家一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她心下倒是一动:如许说来,今后往账房里添补人手,倒能够去扬州采买些如许的年青女儿返来调教……
七娘子揭开账册看时,倒是面前一亮:这两个账房,倒真有些不凡之处。
她微微暴露了一个笑,舒畅地靠到了大迎枕上,表示庄账房持续往下阐发。
张账房家的在年前调职。
“没有想到,林山家的、彭虎家的竟然是如许见利忘义的东西!”老妈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小罗纹和管事妈妈之间的亲戚干系。
里手一脱手,就知有没有,只看两个账房这有条有理的解释,就晓得七娘子特地求了大老爷派人回江南搜求的一番工夫,没有白搭。
“这两天看了五年来家下的各种帐本,做得也都有条有理,固然时有涂改,但出入的数字并不太大,先头那位接账的时候,账面上有七万二千两现银,截到这个月尾,账面上的现银是五万三千两,这个数字,倒差得不大,也在道理当中。”庄账房微微一笑,“少夫人选这时候结账,可见也是方家。”
盐商高家能够说是淮扬首富,名头连七娘子都是传闻过的,她点了点头。“想必家里的派系也很多了!”
她们别出机杼,没有采取竖式记账法,而是和后代一样,从左到右列出表格横写,一概以汉字简体代表数字,支出利用红色誊出,支出用的是孔雀蓝颜料,如许看来,除了数字不是阿拉伯数字以外,支出支出一目了然。采购的、金银器皿的……各项栏目也都别离清算出了几本账相对的部分,采购手上的小细账和账房里的大帐对比,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些有出入的处所,格外用黑笔打勾,就是七娘子如许的内行人看这一本账,都说不上吃力。
“自从晓得要来少夫人手底下做事,受宠若惊之余,更是战战兢兢,也是风俗使然,在胡同里住的那么一个多月里,日日都有派人上街探听行情,更是亲身访问了几家百大哥店,对都城的百货行情,有了些粗浅的体味。”
半晌,才和两位账佃农气,“辛苦了辛苦了,真是辛苦了,要不是两位先生慧眼独具,有些事,我手底下的账房也一定看得出来。”
但凡是人,就有私心,大师都是做账房的,将来还能够同事,两小我说话就会谨慎谨慎很多,唯恐获咎了将来的同事。这内里的弯弯绕绕,七娘子清楚得很。
七娘子只好安抚老妈妈,“人谁不是见钱眼开……”
公然,她如许一说,屋内的氛围就松快多了。纪账房沉吟了半晌,拱着身子取过了七娘子手边的帐本,翻了几页,和庄账房略一筹议,便对七娘子解释。
她却要比七娘子气愤很多了。
七娘子点了点头,又听纪账房道,“另有这金银器皿重新熔炼的耗损,细心地看,也能看出些不对来,从高家的例来比,这个火耗也是大了些……不过这都是帐上的事,也当不得真,是不是真有这一回事,少夫人还是要目睹为实。”
把她们两个从扬州要过来,为的实在就是这一句答话,两位账房也不会不明白。如果许家内部安静敦睦,七娘子又何必展转从江南寻人,她们对视了一眼,一时候却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还是纪账房先开了口。
在大秦,大米就是后代的石油,米价涨跌,乃至能够说是天下政治的晴雨表,真正的乱世丰年,米价天然就贱,到了乱世,令媛买不到一石米的日子也是有的。这几年说是乱世,实在就是许凤佳在西北兵戈的那几年,米价就贵得古怪,北方多得是老百姓辛苦一年,末端落不下一点余粮的,还是平国公父子开疆辟土以后,米价才垂垂回落,这些年来,都稳定在五钱银子一石。
而既然米价没有变,别的物价当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浮动,两个账房这么多年账做下来,对扬州物价窜改是了如指掌,略微一从米价动手,立即就得出结论:都城的米价也没有变,那变的,就是主母的手了。
庄账房顿了顿,又道,“只是,奴婢们也看了您遣人送来的,六七年前的账目……从银两来讲,每年的破钞有多有少,办婚事、添人丁,购置嫁奁,贡献宫中朱紫,这都是难说的开消,不过呢,这五年间匀一匀,每年开消的银两,倒是要比往年的多了近六千两。”
“府上一年的支出与支出,从内帐里过的,约莫扯平,也就是一万五千两现银,四月里一场丧事,从内帐里多支了四千余两,外头官中拨给两万余,这一笔账奴婢们细心算了算,从账房手里登的大帐,同采买手上的明细对比,出入约在二百两摆布。”
七娘子顿时沉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