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章：烽烟满九州（上）
营地中，不说那些散官，三公之一的太尉令狐雄身故，王焕然轻易偷生，六部尚书侍郎总计十八人，没有踏入帐门的不过寥寥五指之数，让方庭之感到不测的是这五人之一竟然有被天子怒斥数次的兵部尚书蔺贤。他走到胸膛正中一槊的蔺贤尸首旁，替他合上双眼，耻笑道：“果然是磨难见民气啊！”
巩昌侯惨痛一笑，看着灵牌举起不竭从剑刃处滴落鲜血的短剑闭眼道：“如如有来生，那就当牛做马一个个来了偿吧！”
怡亲王伏倒的身躯颤栗不断，半响后大声喊道：“臣、领旨！”
“封赐漓江王刘轩为南阳王领扬州牧，招纳扬州六郡与两江才俊北上光复大汉国土！”
方庭之嗯了一声，迈过蔺贤尸首头也不回道：“随我来！”
一张紫檀软木椅两旁仍有摆放的如山奏折，案桌上另有没有清算卷起的江南战报。
王焕然收回悬空在帐外的脚，有力瘫倒在温馨坚固的绒裘毛毯上，闭上双眼无声抽啼。
无数宫女婢婢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都丽堂皇的宫禁天井上四周避祸，很多寺人宫宦更是冲进各个庭殿内抱着一些金银金饰乃至是瓷壶雅物朝着宫外奔去。
巩昌侯侯府。
一刻后全部营地内，只要手持寒铁大槊在还未毙命的奄奄一息身躯上补上一刺的御林军。
“司徒大人，非是魏参不敬，如果刘凯逃出长安城，单是一个天子名头就能招纳起多少兵马，大人莫非不清楚么？”
他跪倒在侯府最深处的祠堂牌位前，白绫挽绣，现在却被鲜血溅染成朱花。
七十二宫殿中最小的一座，统统如旧。
这座侯府仆人的父辈，是在二十四年前与当时髦为皇子的广文帝争那皇位的雄才之主，只是在那场夺位之争输了半筹。
方庭之狠狠的一巴掌甩在比他高半个头的魏参脸上，一个清楚的巴掌印在魏参脸颊上，嘴角渗血。
两把长矛从他侧身处几近同时伸出，刘兲眼中只要方庭之的猖獗笑容，发觉到身侧寒光慑起，强咬着牙不管不顾，尽管前冲。
魏参吐出一口带血唾沫，余光扫向身后那些为之亲信的御林军士，却见竟然无一人呼应他拔剑来状阵容。
方庭之伸手制止了上前要取刘兲性命的御林军，冷哼一声傲视道：“老侯爷，这又是何必？只要你现在乖乖回到营帐中，老夫保你全府高低性命无忧，晓得你不怕死，可就不想想你那才还不及弱冠之年的孙子？”
方庭之放动手，十几名御林军上前将这位曾在广文年间因上奏谏书惹得龙颜大怒削去王爵兵权的老侯爷剁成肉泥。
这一日，城中世受皇家恩德的权贵府邸中，有人愿活，有人甘死，凄风惨雨；哀嚎满城。
魏参驱马前来，看到方庭之正在营地中检察尸首，心一沉问道：“陛、刘凯呢？”
看到两名常日来对他从不拂逆的御林将士低着头，魏参心中就如一张明镜照的通亮。
大汉不大汉，长安不长安。
暨南侯刘兲发须张若天王状，一双闪动精光的眸子神采飞扬，仿佛又回到当年挞伐蛮溪十六部的峥嵘光阴。
那寺人只是瞧了一眼这个本该母范天下雍容非常的一国皇后，随即就回身跑去。
比起宫中和东郊猎场那人间天国的气象也涓滴不差。
司徒大人四字在这时说出，尤其刺耳，方庭之皱眉瞧了一眼魏参，见他神情自如不像用心调侃，也就略去这一茬道：“不会的，刘凯脾气刚烈，宁肯死在长安城，也毫不会出逃如丧家犬。”
年不过二十的一国皇后脚步踏实，漫无目标在披着凤帷金冠在后宫中打转，她看着常日来那些和和蔼气唯唯诺诺的仆人侍婢一个个失魂落魄，就如酆都城内的亡魂冤鬼一样撕心哭喊，不由的两行清泪留下。
刘兲吃痛闷哼一声，弃矛改拔剑，将小腿处的矛杆削断，却因为筋骨皆断，一跛一跛的向着方庭之走去。
一角金檐连同上面雕镂的一只腾舞蟠龙刹时化为灰烬灰尘，只留下点点碎末残渣落在未央宫外的广场上。
“汉泰天五年春，贼子方庭之起逆，满朝公卿蒙难，此朕之过。为保皇室正统血脉，为搀扶江山社稷正道，不肖子孙刘凯改祖制特宣封赐怡亲王刘勤为蜀王，领益州牧广招巴蜀南夷九郡二十二道川山忠义之士靖难。”
不沾阳春水，不惹凡间泥的一双白净玉臂最后竟是敲打出无数伤口，一点一滴流出赤红鲜血，将这略有泛黄的水洼染至浅红。
魏参呲牙道：“这条丧家犬也过分庞大了吧。”
怡亲王跪倒在地上，郑怀恩举起一支鹤羽软毫，筹办拟写圣诏。
大司空王焕然半蹲在营帐间，一只脚露在帐外，一只脚在帐内，似是举棋不定，看到暨南侯刘兲刀下惨身后，老泪纵横，趴伏在地上望着西边长安几座矗立入云的楼屋表面泣声道：“请恕老臣为河内王家百年兴荣做一回二姓之臣！”
尸横遍野。
两名禁卫军士帮他扒开一条直通营地核心的血路，替他当下数道冷芒寒锋，刘兲大步踏前，一戟将拦在身前的一名御林军刺穿肚腹，转动戟杆将明光铠下较为脆弱的软肋处搅出一个血洞穴，提气不松，踏在倒地的御林军身上高高跳起，手中长戟倒提直冲方庭之。
五千御林军近乎死绝，两骑御林都尉飞马前来，蒲伏在地上道：“禀大人！天、刘凯和两骑逃脱，其他翅膀尽皆伏法，只是这三人下落不明……”
刘兲虎目圆睁，看向方庭之的眼神中竟是不屑和对待跳梁小丑的戏谑之色，脚步又快上几分。
半筹只差便是天壤之别。
身着五彩云裳的女子看着这一幕，长久的惊诧以后开端大笑，一头青丝披落，笑声刺耳，更是用手猛拍空中，激打起家下水洼泥水无数。
两名御林都尉头颅埋在泥泞雨路中，头盔上的翎羽被泥石感化成土黄色，身子一动不动。
仿佛是在呵叱此人间最为金贵的女子，话音方才落下，又是一道春雷闪落，只是比起之前那高挂苍穹的盘曲雷影，这一道闪电直劈下来，在未央宫那高达数丈的屋檐上倏忽消逝。
浑身浴血的巩昌侯平平道：“这是父亲你临终前对我交代的遗言，孩儿一刻都未曾忘。事已至此，唯有以身就义，只是临终有愧，吾妻儿侍妾和这侯府上高低下几十口人受我连累，孩儿不肯他们受辱苟活，可却未曾问过他们可想活。”
方庭之嘲笑一声，并未作答。
包含他的妻儿长幼，连同本身方才学会盘跚走路的儿子都没放过。
而这个最该嫉恨，这时又最该鼓掌称快的巩昌侯却手持一把雪亮短剑，将侯府中上高低下统统人杀的一干二净。
凤帷金冠掉在地上，串连的小粒洁白玉珠随之洒了一地，仿佛丢了一魂三魄的皇后这时才回过神，看着伴随雨滴霹雷作响的数道春雷先闻其声在见其影，于她头顶炸响。
“身为刘家子孙，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非论谁入住皇宫，非论处境如何艰险，大汉刘氏，青山烈骨！”
她竖起一根翠绿玉指，指着那乌云压城的天空凄厉如莺啼道：“陛下他做错了甚么！”
帝王心术，路人皆知。
一矛直直刺透刘兲小腿，将他绊倒在地，另一矛刺穿他侧腹，锦衣染血。
两匹战马直冲而来，刘兲吼怒一声，手中长戟斜刺而出，和如同一辙向他袭来的槊头针尖对麦芒，碰撞在一起，收回一声清脆的声响。
主辱奴死的事理就像日出东方而落西山一样，一座繁华宅邸里家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军律森严的御林军。
魏参回身拜别，方庭之冲他身边的亲兵点了点头，两名亲兵才跟上。一向重视这蛛丝马迹的魏参身影一顿，再无之前鹄立东直门上那气冲斗牛的豪气。
方庭之双眼闪过阴戾之色，摇了点头，魏参顿时握紧了拳头，几近是贴着方庭之吼怒道：“如何会没有！东直门我但是连一只鸟都没放畴昔！你是如何办事的！”
他看着张嘴大笑的方庭之，心中肝火何止万张高，低呼道：“保护我！”
比广文帝尚且年幼一岁的留京皇子比起广文帝还要早逝三年，其子担当爵位以后，本是皇亲国戚最拔尖的一名，就因为当年之事连春狩都不能伴随圣驾。
长久惶恐后反应过来的魏参就要拔剑，眼瞧这对一日前还密切无间的火伴就要反目成仇，方庭之嘲笑摁下魏参握住剑柄的手，眼神清冷道：“魏将军，不要自误。”
“宣旨！”
一名身材矮小的寺人连帽纬都不知丢在那边，手里抱着暴露一角碧玉的薄纱锦帘，把她撞倒在地。
天子闭上眼，咬牙切齿低声道：“汉三十三帝，广文刘凯遗诏。”
天子坐在椅子上，秉笔司监郑怀恩扑灭一根火龙红烛，映亮光芒暗淡的屋厅。
皇宫勉勤殿。
广文帝答允天意即位以后，将皇子全数斥逐至各处为王，唯独让这座侯府上任仆人留京。
“封赐邯郸王刘裕为安楚王，领荆州牧昭彰天意，广纳荆州十三郡豪杰复兴朝政。”
皇宫当中。
营地内烽火飞扬，越来越多的御林军涌入进营地，刘兲手执一杆禁卫军标配的长戟，和数名雄浑禁卫军士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