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黄泥冈杨志发威
宋江打着酒嗝,归还空桶,又对白胜道:“你这酒,丛村坊里挑出来时,最多不过五百钱,却敢问我们要五贯,实在心黑。”
白胜点头,“便是少一个铜钱,也是不卖。”
黑男人缩了缩脖子道:“小的一行走到这里,实在耐不住盛暑,便想着在林子里安息半晌,等风凉些再走,却没想到,误闯到了大王的地盘上,实在该死!”
杨志脸上挂着羞恼,只是眯着眼假装听不见。
说着话,白胜便揭开了桶盖,舀了一瓢酒喝了下去。
虞虞侯虽也怕杨志,但毕竟有官位在身,是以也壮着胆量道:“提辖管得好宽,我们自凑钱买酒,如何就吃不得了?”
虞虞侯瞪了白胜一眼,回回身去和众军汉筹议了半晌,丛怀里摸出来一贯钱道:“你们再凑四贯出来,虽贵了些,也没体例。”
虞虞侯赶快站起家来,手搭凉棚望了望,道:“是个轻贱的村汉夫役,我这就去让他闭上那张臭嘴!”
“我说不必!”
虞虞侯狠狠地瞪了杨志一眼,悻悻地甩了甩手。
虞虞侯惊道:“这一桶酒,不过四五十斤,你这代价,太贵。”
那黑男人倒是跟上来道:“小的兄弟两人,雇了几个伴计,前去濠州推了几车枣子,去东京发卖。相逢便是有缘,中间留步,我去拿些枣子来与兄弟们解解暑。”
老都管缓缓道:“八公山上,草木皆兵。《晋书》中记录,前秦苻坚登城望王师,见部阵划一,将士精锐;又北望八公山上草森皆类人形,面有惧色呃,便道,此亦劲敌也,何谓少乎?多么好笑?”
黑男人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也好似落了地,拱手笑道:“可吓死我了,小的听人提及过,这黄泥冈上不承平,见到大王,呃,中间气势不凡,还觉得……”
众军汉虽有些不忿,但也不敢节外生枝,只能是各自掏钱。
杨志举高了调子,目露杀意。
杨志一步步逼近了老都管,老都管倒是笃定了杨志不敢对他脱手,是以也是凛然不惧,直视着杨志的眼睛缓缓道:“我早就提示过恩相,江山易改赋性难移,你杨志就是个天生的贼骨头。老朽我七十多了,早就活够了,你如果个好样的,便给我一个痛快!”
宋江又翻开另一桶,皱眉道:“只是这桶,如何有些浑浊?”
虞虞侯共同的放声大笑,“那苻坚,果然笨拙,也难怪淝水之战,会被打的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虞虞侯当即点头道:“老都管考虑的全面,是我鲁莽了。”
虞虞侯倒是个晓事的,当即笑着问道:“老都鄙见闻博识,给我们大师伙说说吧。”
他又那里是真鲁莽了?不过只是做个模样讨老都管的欢心罢了。就凭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若碰上了楞汉,必定讨不到好处。
其他人却一窝蜂地涌到了老都管的身边,也只要在他的身边,满盈在氛围中的杀气,才不会那么刺鼻。
黑男人不是别人,恰是及时雨宋江,见杨志有些恼了,也就不再啰嗦,回身号召吴用等人道:“兄弟们,都来这边歇着吧。我们看错了,并不是山大王,而是与我们普通的客商。”
杨志淡淡道:“老都管莫要谈笑,只是些贩枣子的浅显客商,受不了热,在这林子中安息。”
老都管冷哼一声,“这个,就无需杨提辖操心了。”
杨志如何听不出来,老都管是在讽刺本身,但偏生他身份不普通,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是强忍下了这口恶气。
黑男人笑道:“中间无需客气,都不是甚么值钱的东西。”
白胜也不睬他,哼着山歌将空桶盖上,便起家要走。
白胜顿时不乐意了,盖上桶盖,冷冷道:“你这客长,说的甚么浑话?这酒,便是给再多钱,俺也不卖了。”
老都管冷冷瞪了他一眼,“闭嘴!恩相的敕令,岂是你一个小小的虞侯能质疑的?”
杨志冷冷道:“洒家说不能吃,就不准吃!江湖上多少豪杰,被蒙汗药麻翻了?”
杨志神采这才都雅了一些,收回刀来,淡然道:“洒家不是山大王,和你一样,都是浅显客商。”
宋江摸出五贯钱来给了白胜,便抬了一桶酒,去车子中间分了。世人就着枣子,不过半晌工夫,便将一桶酒喝光了。
杨志懒得理他,只是重新合上了眼睛。
人在夏季的午后,最是困乏,只不过盏茶工夫,老都管就打起了鼾。受他的影响,其他军汉,也都迷含混糊地睡了畴昔。唯有杨志,虽闭着眼睛,却不敢睡,竖着耳朵,监督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虞虞侯缩了缩脖子,却蓦地尖叫道:“有歹人!”
杨志无动于衷,老都管也感觉没意义,便也就不再往下说了,合上眼睛将养精力。
白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若嫌贵,便不要买。俺本来也没筹算要卖给你们。”
虞虞侯背动手上前转了一圈,又问道:“多少钱一桶?”
宋江赶紧拉住他,“这酒虽酸,但只喝了一桶,还不过瘾。这一桶,俺们也要了!”
黑男人缩了缩脖子,退了两步,又道:“这冈子上,凶恶非常,小的想挪过来与中间做个伴,壮壮胆气,中间意下如何?”
杨志冷森森问道:“你,果然不怕死?”
杨志不耐烦地摆摆手,回身往回走。
老都管嘲笑道:“杨提辖好本领,三言两语便说退了歹人。”
老都管吃了一惊,赶紧昂首去看时,却见杨志已飞身掠出,在林子边沿持刀逼住了一个黑矮男人。
老都管又道:“杨提辖家学赅博,可曾传闻过草木皆兵之事?”
老都管皱着眉头问道:“是阿谁不长眼的在叫喊?”
还在滴血的朴刀,在阳光的反射下,闪动着夺人的锋芒。
那伙军汉,本就干渴得短长,见状那里还忍得住?便撺掇着虞虞侯问道:“你桶里装的是酒么?”
间隔老都管只剩下三步了,杨志停了下来,脸孔狰狞地踌躇了好久,还是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想要歇,那便歇。若真被歹人瞅了空子去,恩相面前,洒家倒是要看老都管如何分辩!”
宋江与吴用,倒是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问白胜道:“俺们不怕蒙汗药,卖给俺们一桶吧,只是便宜些如何?”
杨志不耐烦道:“随你。只是别来烦我就好。”
吴用苦笑道:“他们狐疑,俺们倒是信你。五贯便五贯吧,虽贵了些,但这大热天里的你挑上来,也不轻易。”
杨志冷冷道:“闭嘴!你在那探头探脑地望甚么?”
老都管缓缓点了点头,“苻坚好笑,可悲,又不幸,杨提辖觉得如何?”
那神采紫黑的男人,满脸错愕道:“大王饶命,小的只是贩枣子的平常客商,并无金银傍身。小的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老都管睡的正香,却有人不见机地唤醒了他。
这一次南下贺寿,虞虞侯主动请缨,本觉得悄悄松松走一趟,就能混个功绩,今后加官进爵,也会便利很多。却没想到,这一起走来,功绩没看到,苦头却吃了无数。他从小锦衣玉食,又那里能受得了罪?趴在老都管的身边,神采煞白地哭诉道:“老都管,不能再任由杨志那杀才折腾下去了,这还只走了一半路,他就发作了一个兄弟。要我看,那厮恐怕贼性难改……”
杨志独坐在一棵树下,盘膝闭目养神。
杨志转过身去,冷酷道:“不必!”
白胜点头嘲笑,“俺这酒里,放了蒙汗药,可不敢卖给你们。”
白胜一起走一起唱,慢悠悠地上了冈子,来到两帮人面前,放下挑子,擦着汗道:“这贼老天,真是不长眼,热成这个模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白胜点点头,“村醪白酒,味道虽酸了些,但却最是解渴。”
白胜神采这才都雅了一些,想了想道:“那便卖给你们一桶。”
老都管摆摆手,“罢了,村夫无知,莫要节外生枝,惹来不需求的费事。”
之前的杨志,固然也很可骇,但不管如何,也是个普通的人。现在天,一言分歧就杀人的杨志,在众军汉的眼里,已经变的比妖怪还要可骇了。
虞虞侯转头望了众军汉一眼,沉吟道:“便宜些,我们买一桶喝体味暑。”
虞侯姓虞,三十岁出头,白白净净的,因家里富庶又知情懂趣,主动共同梁中书行事,以是才得了恩赏,在留守司做了个不大不小的虞侯。
白胜挑着两担酒,晃闲逛悠地上了冈子,一边走一边还唱着,全不顾他那副破锣嗓子会给别人带来如何的折磨。
白胜想了想,伸出五个手指头,“五贯。”
杨志展开眼,看了白胜一眼,怒骂道:“买甚么酒?都给洒家消停点,这酒吃不得!”
白胜望了他一眼,“当真?”
老都管仰天笑道:“老朽无儿无女,了无牵挂,死了又打甚么紧?以我之死,让恩相看清楚你的真脸孔,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