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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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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尚食对宫正诺诺呼应,又规复了低眉顺目、寡言少语、锋芒不露的惯常模样。

“新科进士大多是要外放至各州府做几年官的,以他的才气,多数过不了些许光阴官家就会召他回京任职了。"蒖蒖沉吟,旋即笑道,“他这是要你多保重,等他返来。”

“你本日与他叙谈了?”蒖蒖问凤仙。

见傅俊奕哀声连连,狼狈不堪,围观者喝采声随之此起彼伏,唯裴尚食蹙眉摆首:“混闹!”

傅俊奕扬首看她,想柔声唤她一声,再好生利用,岂知“莺”字甫出口一记雪亮的耳光即劈面而来,落在他脸上击出的声响格外清脆。一瞬的寂静后堂中人纷繁鼓掌,笑着朝甩出耳光的莺歌扬声道好。

蒖蒖讶异地看着,不解地问:“这手札他好轻易才送到姐姐手上,姐姐不留下来做个念想?”

凤仙大窘,跳起来伸手便夺。蒖蒖也没当真争抢,任她把信笺抢了归去,见凤仙红着脸将手札细细叠好,才又挨畴昔问她:“看模样这手札不会是姐姐家人寄的,莫不是甚么乱动心机的小黄门……”

蒖蒖一愣,这才想起本日在婚礼来宾中曾远远地见到赵怀玉,他作为同年榜眼,也在受邀来宾之列,只是当时她一心存眷莺歌与傅俊奕行动,对他没有多留意。

莺歌朝他俯身,轻声道:“你害我至此,连一句认错报歉的话也不说,就想逃了?”

蒖蒖猎奇心大炽,连声问凤仙他写的是甚么。凤仙轻描淡写地答:“没甚么。只说他即将离京,前去信州到差。”

这一退又撞到立于那一侧的凤仙身上,凤仙目露薄怒,不待傅俊奕回身看她便抬足一踹,将毫无防备的傅俊奕踹倒蒲伏于堂中。

“在莺歌说出傅俊奕暗害她的事之前,参政乃至还想劝令爱完结婚礼,多数以为男人薄点情,负个心不算甚么,不过是幼年风骚,无伤风雅。宦途开阔,远景光亮才是最首要的。”裴尚食叹道:“国朝推许读书人,一朝放榜,百姓竞逐绿衣郎,参政也未能免俗。但是这圣贤书呀,人就算会背,也不见得都会读到内心去。有多少魑魅魍魉,借一袭绿衣,就假装成才子良臣,平步青云。傅俊奕这类人,若任由他粉饰罪过,清闲下去,轻则害良家淑女毕生,重则借探花身份窃国殃民。世人常说娶妻娶贤,到贡举为国择良臣的时候,除了考举子学问,可另有良方也考量其操行?”

固然喜宴打消,裴尚食仍有条不紊地安排浑家们清算食材、厨具,将沈宅厨房打扫洁净,才循礼前去拜别沈瀚佳耦。

“嗯,他是个很好的人。"凤仙随之必定,言罢俄然拈起信笺,递至灯边,让灯火舔舐那页纸,待燃烧殆尽,手指一松,任火焰缭绕的最后一点白纸飘然坠地,化作黑蝶。

堂中人或窃保私语,或猎奇地悄悄窥测沈家人的神采。一阵尴尬的沉默以后,沈瀚徐行走至堂中,朝众来宾长揖,道:“忸捏,沈某择婿失策,引出本日之事,累诸位高朋拨冗前来,见的倒是这般气象。婚礼就此作罢,沈某无颜持续叨扰诸位,异日再登门道歉。"

傅俊奕一时候不知如何是好,只捂住被打的那半边脸呆呆地盯着莺歌。莺歌抬手欲再打他另一侧,却听身后有一女子温言劝止:“别打他脸了……细心手疼。”

沈瀚愠道:“自家女儿,老夫岂能不体贴?傅俊奕之事,若你们事前得知,大可先奉告我,老夫自有主张。而你们在婚礼大将他所作所为公诸于众,此事必将传遍都城,会使柔冉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沈夫人突然目睹傅俊奕之事,气得胸口痛,早早地回房卧床疗养,是以裴尚食回宫之前相见道别的仅沈瀚一人。

傅俊奕之事公然传遍都城,很快有台谏官员出面弹劾,历数他各种劣迹罪过。天子随即下旨,削去傅俊奕功名,遣回明州。而云莺歌父亲也在明州提告状讼,正式控告企图行刺女儿的傅俊奕。前去明州府通报傅俊奕之事的寺人不忘提示知州,这是轰动了官家的案件,知明州心领神会,表示必然秉公法律。明显傅俊奕会晤临一场监狱之灾。

沈瀚仍不信裴尚食只是刚巧带云莺歌房契前来,四目相对时,他不由直言:“尚食对老夫有何不满,此前相见时尽可开口斥责。本日原是小女大喜之日,来宾合座,尚食却带众浑家有备而来,如此一闹,老夫今后如何面对君王同僚?”

“赵公子是个很好的人呀,”蒖蒖笑着阐发,“出身崇高,学问过人,前程无量,还会做饭,值得姐姐拜托毕生。”

傅俊奕还未回神即连遭两次击打,伏在地上一阵晕眩,还在喘气,却见面前一袭缎红裙如云飘来。

沈瀚沉默,末端讪讪一笑:“尚食不愧是宫中朱紫,在两代君主身侧多年,见地远超凡人,难怪现在身居高位,格外受官家正视。”

“挑选公诸于众的是令爱。"裴尚食沉着地说出这一究竟,“她事前得知本相,没有转告参政,倒是悉心摆设,让云莺歌假扮新人,一则是想吓傅俊奕暴露马脚,让满座来宾作个见证,二则,也是心知肚明,若先奉告参政,参政为招个探花郎做半子快婿,说不定会将此事压下去,当作未曾产生,仍将她嫁给那有虎狼之心之人。"

“参政谬赞。老身毕竟不过是做饭的婢女,虽在宫中历练多年,不管见地、身份,抑或君王的另眼相待,均难望参政项背。现在想来,能与参政相提并论者,唯有一点……”裴尚食抬眼与沈瀚相视,一缕自嘲的嘲笑于唇角处一闪而过,“看男人的目光。”

回到尚食局后众浑家仍围着莺歌问长问短,又向未赴沈宅的浑家和小黄门报告傅俊奕之事,叽叽喳喳,笑语不竭,只要凤仙未曾插手群情,做着厨房的事也如有所思,偶然连蒖蒖与她说话也要多唤她两声她才闻声。

裴尚食淡淡道:“参政公然器重宦途。现在不光荣令爱避开一劫,没有落入虎口,担忧的倒是本身在宦海上的颜面。”

凤仙微微摆首:“那么多人,众目睽睽,我们如何会……只是在来宾散去,我也要回厨房的时候,他仓促前行,从我身边颠末,仿佛不慎撞到我手臂,然后假装向我躬身道歉时,悄悄把信递给了我。”

冯婧听她似有责怪之意,不由有些忐忑,还在深思本身与众浑家是否行动恰当,此番惩戒探花郎,会否扳连尚食遭到天子惩罚,却又听裴尚食悠悠叹道:“可惜,可惜,这擀面杖,是老身经心遴选的木料制成,被你们胡乱拿去掸人衣裳,今后还能用么?”

凤仙不语,想起了她隐而不述的,赵怀玉临别前低声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蓬山虽远,吾将溯洄从之。”

蒖蒖与她同住一室,夜间蒖蒖返来时见凤仙背对着她正在就着房中如豆灯光看着甚么。蒖蒖悄无生息地走到她身后,发明凤仙在看的是一页信笺,一时孩童鼓起,将那信笺快速自凤仙手中抽出,笑道:“谁给姐姐寄手札了?”

莺歌回顾,见说话的是冯婧。她本来在后厨带着众浑家筹办宴席,厥后听到堂中喧闹,沈夫人又派人告诉喜宴停息,冯婧便与几位浑家也来到堂中一探究竟,目睹了傅俊奕现形的气象。

冯婧悄悄回顾,看了看她身后一名兀自握着擀面杖、之前还在做面食的浑家,那女人会心,唤了唤莺歌,便把手中擀面杖抛给她。

“别瞎扯。”凤仙当即否定。见蒖蒖不依不饶地持续诘问,踟躇再三,才低声奉告她:“写手札的人,是赵怀玉赵公子。”

莺歌接过,扬起那木杖重重击在傅俊奕背上,把正欲爬起来的探花郎再次击趴下。傅俊奕一声哀嚎,见莺歌再次举杖,也来不及站起,便抱着头滚向一边。莺歌又朝他所避处击去,想起前尘旧事,以及他刚才不知改过、诡计反诬的景象,莺歌悲忿之极,红着双眼高举木杖一下一下当众重击那负心人。

凤仙决然点头,道:“现在你我身份分歧,既做了宫人,便不能与外界男人有所来往。这手札若今后被别人瞥见,不免成为祸端,给人私相授受之实据。”

言罢他回身仓促避今后院。傅俊奕见沈瀚较着放弃保护本身,顿时万念俱灰,接受不住围观者的讽刺迫视,灰溜溜地低垂着头往门边走,想扒开人群出门去,不料挡住他路的人是蒖蒖,他盯着空中也未看逼真,低声说了个“光驾”便伸脱手想把蒖蒖扒开,蒖蒖嘲笑:“这就想溜走了?”旋即以胳膊肘朝他迎胸一击,傅俊奕猝不及防,被击得连连后退数步。

裴尚食欠身受教,自请宫正惩罚,宫正却又笑道:“尚食是两朝宫人,该明白的事理天然都明白。太后也无追责的意义,只是稍作提示,望尚食今后三思而行。”

天子常日不问慈福宫人事,太后一样也很少过问大内之事,一贯对天子身边人礼待有加,此番竟然请宫正传话,可见太后这回委实看不扎眼,只是碍于官家面子,不好出面惩戒。

天子对尚食局众女那日的行动未表示不悦,还让裴尚食对莺歌加以安抚。虽则如此,宫正还是向裴尚食传达了太后些微不满之意:傅俊奕固然有罪,但当时毕竟有功名在身,又是在大臣宅邸,浑家殴打傅俊奕可算是冒犯宫规的行动。那几个浑家出自官方,带有几分未驯化的野气,做出此事不敷为奇,但裴尚食不但不加束缚,还听任她们打人,委实不当。

沈瀚连连摆首,称:“这只是尚食揣测。"但也未细细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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