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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倪夫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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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钱。”我一边将手上的物什交给小莺,一边问道,“馆中这两日如何,可有甚么事?”

钱五是万安馆中多年的老仆,精通平常打理之事,我买下万安馆以后,仆人家没有将管事也留给我,我便将钱五升为了管事。此人虽有些世故,但做事尚算得用心。我也是做过奴婢的,晓得但凡是人,总免不了有些谨慎思。不过我来这海盐县城,是想找个安宁去处过过安稳日子赚赚小钱,只要无毛病这些,大可不必理睬。

老钱应一声,马上摆出笑容,拿出两壶酒,亲身奉上前去。

仆妇阿香正在擦拭着台面,看了看她:“如何了?”

这话出来,世人皆鼓噪起来,要老金说一说。

我一边用巾帕擦着嘴角一边想,我那几句鬼扯,当时听到的也不过只要豫章王和公子那几小我。他们都是晓得短长的,不会随便传话。想来现在传得天下皆知,与天子离不开干系。

“老金,”听众里又有一人忍不住道,“你说了很多,这北斗星君倒是谁?”

老金又点头:“不对。”

世人皆惊奇。

“啧啧,这些朱紫们公然最爱好那些方士异术。可那侍婢怎又死了?”

“如何?”旁人问,“你是说那事有内幕?”

平话人金口李正在讲着楚汉相争的垓下之战。他是个瞽者,世人都叫他老金,在海盐一带很有申明,每逢出场,皆座无虚席。他正说到严峻处,四周的来宾皆聚精会神,就连路过的人也忍不住立足,听得津津有味。待得一段说完,世人鼓起掌来,纷繁掏钱。

世人一阵唏嘘。

“不过传闻圣上早已给他定了婚事,要将公主嫁给他。”老金弥补道。

小莺没精打采地走返来,闷闷不乐。

万安馆便是此中一处, 两年前,我定居此处时, 将它买了下来。

“老金,为何是桓公子?”另有人又问。

世人了然。

世人被这神神叨叨的言语逗得笑了起来。

此事确切没有多少人晓得,听众们皆又暴露讶色。

老金捋了捋胡子,道:“诸位可知,天子卧病之时,是谁保护在天子身边?恰是桓公子。”

“仿佛是除了能挡灾以外,还很会算命?”

“秦王?”旁人讶道,“那侍婢到底有甚本事?”

另一人道:“他那名姓这般斯文,教人听了总觉得是个文弱之士,不想竟是杀伐利落,一鸣惊人。”

“夫人返来了。”看到我进门,掌事钱五迎上前来。

我听着,亦有些怔忡。

“传闻是落在水里淹死的。”

我没言语,持续算账。

“啧啧……”

世人相觑,未几,有人道:“豫章王?”

“这桓公子如此年青有为,想来还真是神仙投世。”一人道。

我正算着帐,闻得此言,不由抬眼朝那边看了看。

老金倒了杯酒,啜一口,放下,道:“三年前之事,诸位听也听过了,我来讲些未听过的。诸位可感觉,当年圣上那中风,好得甚为奇异,竟是一下窜改了乾坤?”

一人道:“我上回传闻他的时候,他还是散骑常侍,现在竟是位极人臣。”

小莺撇着嘴角,端着盆走了开去。

“莫多想了。”阿香将她的话打断,将手中的盆递给她,“快去换水来。”

“这事我也传闻了。那侍婢仿佛很有本事,厥后死的时候,连秦王都亲身派人去桓府记念。”

老金边喝着酒边与人持续说着那不晓得从那里听来的神神叨叨之事,柜台不远处的席上,两个旅人亦自顾闲谈着话。

“那如何办?”有人严峻地问道。

万安馆在海盐开了多年, 本是个买卖不错的处所。可惜仆人家的儿子好赌, 气死了老父。为了了偿赌资,那儿子便将万安馆出售。但因为急用钱,要一次付讫,故意要的人都没法拿出很多钱,一时脱不了手。这时,我恰好来到,得知此事以后,上门看了处所,与仆人家一番还价还价以后,当即以十三金的代价买下,除了全部馆舍以外,另有打杂的五个仆人。

此地离雒阳两千余里, 虽看着偏僻, 交通却不算艰巨。海盐县往东可出海路,往南可走水路, 如果北上,五日内可到淮南。且此地以盐田和海产闻名, 非常富庶, 四周八方的商贩长年络绎不断,多有客舍。

“自是有。”老金说着,抬高声音:“天子可非精神凡躯,他本天上神仙,乃是天庭仙班五方五老之首的东方青灵始老天君分下凡……”

我:“……”

小莺瞪起眼,红着脸嘟哝道:“我又未曾这般说……”

我喝着茶,俄然听得此言,被呛了一口。小莺见状,忙拿出巾帕给我。

有人嚷道:“老金你莫扯谈,说着朝中之事,如何连甚么老天君都出来了。”

女子们面面相觑,皆是失落之色。

“啧,朝中之事可等闲说不得。”中间另一人笑道,“平话人也不过挣口饭吃,说前朝之事才安稳。是吧,老金?”

“诸位既要听朝中之事,我便说上一说,权作闲谈。”老金道,“不过我有言在先,我说的这很多话,亦道听途说而来,诸位听听也就罢了,不成辟谣肇事。”

实在雒阳那边的动静,我一向留意探听着,老金说的这些事,我一向未曾遗漏。公子去挞伐的时候,我一度忧心忡忡,乃至想跟去他交战的处所,以防万一。但公子总不让我绝望,我走到半路,就听到了他得胜的动静。而他分开桓府的夙愿,也在他安定了马兰羌以后美满了。他当时已经从万寿亭侯封为了宜阳侯,由天子赐宅开府,府邸的位置,就在宫城的东边。

老金却摆摆手,推让道:“本日的书说完了,我等行有行规,些许闲话不成多扯。”

老金道:“这可不是我扯谈,这在雒阳乃是大家皆知之事。不然你想,圣上得的但是中风,那般难治之症,圣上说好就好了,难道神迹?”

世人点头。

小莺却镇静起来,跑出去,扒在人群边上仔谛听。

海盐乃商贾云集之地,民风较别处开通。外埠报酬经商迁徙而来,乃是常有之事,而妇人经商亦不鲜见。故而我买下万安馆以后,官府也不过在立卖券的时候检察了我的籍书。

“无事……”小莺小声道。

老金叹了口气,道:“诸位,可传闻过桓皙桓公子?”

公然,听众们听得老金一番言语,皆暴露恍然了悟之色。

今后以后,我便是海盐县万安馆的仆人,而四周人都叫我倪夫人。

“自是还要天庭的神仙们互助。”老金道,“诸位,天庭神仙皆受人间供奉,人间浑沌,他们日子也不好过。现在老天君受困,天庭神仙岂不焦急?倒是恰好,当初老天君下凡之时,另有一名神仙亦放心不得,跟随而至。提及这位神仙,诸位必是都晓得,那乃是天庭当中第一贤明神武风华无双的神仙北斗真君!那北斗真君,又称北斗七元星君,乃天之侯王也,主制万二千神,持性命籍。北斗乃紫微星官之首,紫微震惊,北斗真君脱手互助,亦义不容辞。”

钱五笑眯眯道:“这两日甚好,客房都住满了,亦无甚大事。”他说着,却将目光瞥了瞥小莺,见我看着他,忙又收回来。

我神采如常,又问了些别的事,钱五一一答来,非常清楚。我点头,让小莺去倒些茶水,本身则按例走到柜台里,翻看钱账。

一人道:“说到桓公子,我客岁在豫州时,听雒阳那边的人提及一件事。”这时,四周的一小我又道,“他们都说,桓公子身边有一个侍婢。这侍婢是个怪杰,有些桓公子当年得过一场病,全赖此人挡灾消难,不知是真是假?”

堂上甚是热烈,不时响起喝采之声。

他那场病,好转得的确奇异,与其奉告天下人是蔡允元医术了得,倒不如顺水推舟造个神仙出来,好让臣民佩服害怕,乖乖顺服。这天子果然虚假,莫看畴前世人总说他最讨厌傍门左道神仙方术,对本身有效的时候,甚么妖言也不忌讳。

一人笑骂道:“你这老金,说这么多,不就是馋酒。”说罢,朝柜台这边道,“老钱,拿两壶酒来!”

“桓公子那个不知,天子的亲外甥,雒阳首屈一指的名流。”台下的人道。

世人纷繁点头。

海盐县城离海边不远, 我和小莺从海边的屋宅回到万安馆的时候,正值午后。

万安馆买卖不错,客人进收支出,用膳的用膳,投宿的投宿。

“晓得了!”中间的人迫不及待道,“老金你快说!”

我看着小莺的背影,有些感觉好笑。固然我一向晓得公子名声在外,但来到这海盐县以后,我才发明他果然已是妇孺皆知。不管甚么人家的女子,大抵穷其平生也没离家超越周遭三十里,更别提见过甚么世面,但说到王谢公子之类的时候,却晓得雒阳的桓公子。

我没有对公子扯谎。分开雒阳以后,我先回淮南的田庄里检察, 见老张的确将祖父的书运到了,伍祥佳耦也遵循我的意义收好,便放下心来。以后,我一起南下, 在各处地界都转了转,最厥后到海盐, 感觉此地不管位置还是气候, 都甚合我意, 因而决定留下。

“未曾。”老金说,“说来可惜,桓公子出世时得了神仙谶言,说不成晚婚。”

老金眯着盲眼,一边收钱一边笑道,“朝中之事么,说也无妨,只不过天下皆知,我怕说了没意义。”

老金道:“诸位但看,这三年来,圣上最倚重的人是谁?并非豫章王也并非秦王,恰是桓公子。他自幼名扬天下,自是不在话下,三年前,桓公子未及弱冠之龄入仕,几次建功加官,一年以内,由议郎升为散骑常侍,已是前无前人。前年七月,北地马兰羌反,桓公子为车骑将军,在冯翊将叛党击溃,俘获首级及以下万余人;客岁蒲月,匈奴郝孜反,圣上又以桓常侍为征北大将军,率八万兵马将郝孜部一起逐出,在大漠中斩获郝孜首级。现在,桓公子已经官拜侍中,封北海郡公,食邑万户。”

老金持续当真道:“可虽是如此,圣上当时却仍有一难。何难,诸位可知?便是荧惑守心,彗星西犯,紫微震惊!”他又喝一口酒,道,“诸位可想,那紫微可就是帝星地点,邪祟腐蚀而入,天庭浑沌,故而人间亦不得安宁。故而圣上中风,卧病不起,皆是此因!”

旁人亦啧啧赞叹,又一人道:“我记得这位桓公子本年也不过二十出头?这般年青,古往今来只怕亦屈指可数。”

我亦是一愣。

老金呵呵一笑,却矫饰起来:“北斗星君是谁,诸位无妨猜上一猜。”

“秦王?”

“老金,你总说这些老旧之事有甚意义。”一人忽而道,“这些年京中风云变幻,你若拿来讲一说,岂不风趣。”

世人皆咋舌。

那些声音传入耳中,我面色安静,持续算着账,眼也不抬。

阿香道:“该不是听得桓公子要娶公主,你不乐意?”说着,她忍俊不由,用手指导点她的额头,“桓公子那般人物,就算不娶公主,莫非会娶你?”

“老金,你还未曾说,那桓公子婚娶未曾?”这时,小莺忍不住道。中间的几个年青女子都吃吃笑了起来。

世人暴露迷惑之色,半晌,有人道:“总不会是梁王?”

老金点头:“再猜。”

“这些客人。”老钱点头,嘀咕道,“唯恐天下稳定。”

老金眯着眼,笑而点头:“他这名姓得来,亦大有来源。”说着,他一脸奥秘,“传说其母荥阳长公主怀他时,乃是怀足了十三个月才生出来。出世之时,长公主梦见龙凤偕自东而来,在屋顶绕飞三圈而去,满室金光;又有神仙来临,为之唱诵。长公主惊醒,这才发明那胎儿已经生下,俊美如玉肤白胜雪,果不凡之相,故名桓皙。”

女子们面上一喜。

老金平话有几分本领,虽与我当年说的有出入,倒无毛病我也听得津津有味。

老金见状,也不推拒,把钱收好,大风雅方地在台下的案席前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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