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 混战（下）
看着那字条，我捏在手里，气极反笑。
故而此番行事，贵快而不朱紫多。我让老张领着明光道大部分人留在了索邑，只遴选了精干之士，由我和吕稷带领，骑马前去荥阳。
我没答话，看向老张，正色道：“彻夜，明光道的弟兄恐怕还须再辛苦一番，往荥阳一趟。”
“女君。”吕稷的声音忽而将我的思路打断。
说罢，我教一脸惊诧的老张等人让开门路，与司马敛拜别，目送他意气风发地过河，往荥阳而去。
我几近不敢信赖本身的眼睛, 揉了揉，又看了好几遍, 肯定这真是公子的字无疑, 方才终究喜上心头。
统统，公然如我所料。公子没受大长公主勒迫, 而雒阳的变故, 是秦王和公子将计就计, 给诸侯们设下的一个局。
畴前，我跟着公子到荥阳的大长公主行宫多次，熟谙两地间的地理窜改。雒阳到荥阳，不过天涯之距，中间有一处成皋关。此地不及函谷关之类的险要，却算得通往雒阳的咽喉。当下我等占了索邑，已是断了诸侯退往兖州的通路，只要秦王拿住了成皋关，诸侯便似进了口袋普通。
爷爷个狗刨的秦王，竟是又坑了我一回。
司马敛笑一声：“待孤破了荥阳，便断了诸侯后路！而后与秦王东西夹攻，可毕其功于一役！”
那人道：“小人王通，在乡间运营客舍，一贯为秦王通报动静。这鸽信是昨日送到了, 另附了密信，上面说, 若四周有了兵变，便来刺探云女史动静，将这空缺的枝条交给女史。”说着，他又将一张字条拿出来让我看。
如王通所言，那条旧河道两旁长满了灌木和高草，人马颠末，可全然遮得看不见。这河道阔别通衢，在乡野和荒坡间颠末，时而蹿出狐狸等野物，可知人迹罕至。
那处河道虽埋没，但与通衢相较，远了很多，要想赶得及时，便须得骑马。
“薛尚不知所踪。”吕稷道，“司马敛承诺破城者，士卒赏五金，伍长十金，行长二十金，将官百金，爵位加升一级。”
这动静送来颇是及时，眼下看来，去雒阳便没有了需求。
我仍然记得回到雒阳以后，有一天，他拿着一本不晓得那里找来的书给我看，兴趣勃勃道：“霓生，这便是那河道的来源，可通到索邑！”
我一惊，正狐疑莫非甚么处所出了大忽略，诸侯的回马枪竟这么快杀到了？正要找人问，却见吕稷仓促走来。
只见那上面的字混乱无序，且字形奇特，确是我在秦王那边见过的密信写法。辨认了一会, 我看明白，上面说的与王通方才所言无异。
“如此说来，秦王那边无患？”他问。
我心头沉下，担忧甚么来甚么，这司马敛公然还是惹出事端来了。
真是光阴静好……
我说：“恰是。”
而这鸽信, 恰好印证了秦王耳目漫衍之深广, 就算我的动静没有传到雒阳，诸侯这边的一举一动，他也已经看在了眼里并有所安排。
我没接话，问：“老张安在？”
“这信我阅过了。”我规复安静，看着他，“秦王那边可另有别的动静？可曾奉告你何时攻打诸侯？”
王通看着我的神采，惊诧：“女史，这信……”
“未曾，”王通道，“小人尽管通报荥阳的动静，那边极少来信，这两月唯有当下这信罢了，晓得云女史就在城中，小人便仓促赶来了。”
我一惊，忙问：“攻打荥阳？他怎俄然如此？”
我点头：“大王高见，我等就在索邑迎候大王班师。”
至于济北王世子说大长公主和诸侯的家眷都在荥阳，我并不感觉这有几分真，不过颇佩服他胆小。
我早感觉奇特，这狐狸怎会这般笨拙，被大长公主和一干诸侯玩得团团转。本来又玩了一出计入彀，为了演得够像，还把我和公子也套了出来。
我笑笑，没答话，只表示他噤声。
我说：“畴前来过。”
司马敛虽混闹，但有一点，他想得不差。
我那颗仿佛被铁箍捆得紧紧的心，现在终究松了下来。
吕稷用袖子擦一把汗，道，“是济北王世子！司马敛听他说，当下荥阳是个空城，内里只要大长公主和一干诸侯家眷，司马敛便马上率兵去追，拦也拦不住！”
“可荥阳的城池颇是坚毅，”老张道，“我等如何偷袭破城？”
“这是如何回事？”我忙将那送信人拉到偏僻之处，按捺着冲动的表情问道, “你是何人？何时获得的信？安知要来见我？”
秦王凡是有一点脑筋，便会将清算诸侯的疆场定在成皋关到荥阳一带，而只要荥阳城被攻破，诸侯便再无庇护，胜算大增。
索邑城前，人头攒动，东平国数万雄师已经束装，正踏着浮桥分批过河。火把光会聚如海，颇是壮观。
我啧啧赞叹：“本来如此，公子公然赅博。”一边夸着，一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我当时只想着舒舒畅服地享用行宫里的精美糊口，对他这类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非常看不上，但他一意孤行，在发明了这条旧河道以后，颇是镇静，策马跑了好久，直到我谎称腹痛，要回行宫里安息才作罢。
耳边，尽是马蹄踏在沙土上的声音，好似很多年前。
“女君对这河道怎这般熟谙？”走了一段以后，吕稷忍不住问我。
“恰是。”王通道，“小人祖辈皆在此地。”
“可通行么？”
那是我第一次跟着公子去荥阳的时候，他非要我跟着他溜出宫，到野地里去骑马探险。
“薛尚安在？”我又问。
我说：“我听闻十几年前黄河大涝，曾冲出一条河道，颠末荥阳城边通到索水来。厥后水退了，那河道便也烧毁了，可有此事？”
玉轮已经西斜，天涯暴露微光。四野喧闹，连雀鸟也并未醒来。
不料，还未走出几步，我忽而听到鼓角之声，颇是浩大，仿佛是从城别传来。
老张讶然：“女君也想攻打荥阳？”
我点头：“要的就是这般。”说罢，我转向吕稷，“老张安在？带我去找他。”
“女君，”吕稷道，“老张说，司马敛只怕不会听进他的话，不过他对女君那谶讳之术有几分畏敬，恐怕只能让女君若以鬼神之言相劝，他或许会服从。”
我笑了笑：“荥阳乃兵家必争之地，连司马敛这般贪恐怕死之徒都身先士卒，我等岂可掉队。”
我沉吟，薛尚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失落，不管是死是活，恐怕也与司马敛脱不开干系。薛尚好歹是他刚认下的岳父，行事乖戾偏执至此，大大出乎我的料想。
“老张正赶往城前，劝司马敛出兵。”
我说：“非也，我新得了些动静，特来奉告大王。”
他想必是听了司马敛那番悔恨的言语想出此计，归正存亡未卜，不若博上一博。诸侯那边的人，在获得索邑被攻陷的动静以后，必然要在荥阳防备。司马敛全无领兵之才，一旦得胜，王世子便是他的护身符。
王通讶然，道：“恰是。那河道现在还在，只要村夫晓得，常日造屋掏掏泥沙。”
见我来到，司马敛嘲笑：“你也来劝孤出兵？”
“恰是。”我说。
他指指远处：“荥阳到了.”
“女君！”他满头大汗，神采焦心，“司马敛率军出了城，攻打荥阳去了！”
“女君，”吕稷不解地问，“为何不将荥阳仍有诸侯兵马之事奉告他？”
我沉吟。公子必是从程亮那边得知了我的打算，晓得我要策划东平国和明光道造诸侯的反，必然颠末此地，故而将这动静传给王通，让他在这里等着转交与我。既然雒阳已经做好结局，诸侯也已经动了起来，那么脱手的机会就在面前。
“荥阳？”王通神采骇怪，忙道，“据小人所知，荥阳并非空城。濮阳王等所率前锋五万人开赴，剩下十余万人仍驻在荥阳，何来空城之说？”
老张听了我的计议以后，神采开解：“女君之意，是让司马敛的雄师正面攻城，我等为偏师偷袭？”
“畴前？”吕稷讶然。
我和吕稷好不轻易找到了司马敛，只见他立在战车上，一身金甲威风凛冽。济北王世子捆了个健壮，被人揪着坐在一匹顿时。
“女君，”吕稷道，“东平国和明光道兵马加起来不过九万，不敌诸侯，之以是取下索邑，是为了借着天险和人质与他们对峙，延缓守势，等候与秦王合击。先前攻陷索邑之时，我等用心放人往荥阳通报，既然诸侯雄师还在荥阳，当下说不定已经向索邑派兵。司马敛贪功冒进，一头撞出来，只怕要有去无回。”
“可通行。”王通道，“不过这故道时宽时窄，两旁还生了很多草木，浓得很，有一人多高。”
我心潮彭湃，忙让两个侍从停下待命，带着王通去找老张。
老张带着一干明光道的将士拦在车前，正振振有词地说着甚么。司马敛一脸不耐烦，两边对峙着，很有些严峻的意味。
攻取荥阳之事，其实在看到公子的鸽信以后，我心中便已经打起了主张。
此番归去，若不教他连本带利还个洁净，我云霓生三个字今后倒过来写。
我了然，思考半晌，淡笑：“倒也不必如此。”说罢，我转向王通，道，“你是荥阳本地人？”
说罢，我将公子的鸽信拿给他看，司马敛阅过，神采大悦。
我眨了眨眼：“前次你在范县做得那场把戏，□□还剩了些。出来之前我曾说要带上，不知当下放在了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