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李林甫的手书
等石坚坐好后,李林甫饶有兴趣地问道,现在贤人倦怠政事,朝廷大小事件都是他在筹划办理,他比来才刚忙完几桩大事,可贵歇息,表情尚且不错。
这也是比来贤人召他扣问出征小勃律一事时,他已经垂垂偏向于高仙芝的启事,安西两个副多数护,但从度量才气而论,程千里是不如高仙芝的,要不是夫蒙灵察这个河西节度使一向压着高仙芝,也不至于叫这两人相争多年。
“石大,你能和高将军攀亲,乃是你石家的大丧事,某倒是要道一声道贺了。”
“说罢,找某有何事?”
这些年来情愿在李林甫门下当喽啰的胡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最后他却汲引了石坚,便是石坚不管是唐言还是文学,都学得最用心,哪怕他仍旧做得是商贾的事情,但是却在尽力摆脱商贾的身份,现在他的言行举止,除了微卷的头发和琥铂色的眼睛,看上去便是个合格的大唐官员。
高仙芝哪怕是那些士大夫腹诽的高句丽遗族,有些不喜好的乃至私底下会骂声高丽奴,但是面上高仙芝毕竟是安西多数护府的副多数护,如何也算是朝廷的大将,他的嫡女嫁给胡商,哪怕是已经得了西市令官职的石家,可仍旧不免叫人非议。
李林甫心机周到,很快便又想到了其他处所去,出征小勃律这件事在朝中不是奥妙,但是小勃律地处崇山峻岭,门路难行,雄师出征最缺的就是补给物质,安西阔别长安,靠朝廷调拨物质那是想都不消想的事情。
看着头发斑白的石坚,李林甫莫名叹了口气,这个石国胡商暮年投奔他时,还是意气风发的丁壮汉,可这才十年不到,就已经垂老迈矣。
高仙芝是高句丽遗族出身,幼时随他父亲高舍鸡在安西落户,几近算得上是在安西土生土长,虽说朝中也有人腹诽高仙芝是外族,但是高句丽已为大唐所灭,高家父子两代在安西都立下过汗马功绩。
过了很久,李林甫方自放动手中书卷,看向已经昂首贴地好久的石坚,他是世人眼中的奸相,内里都传他骄奢淫逸,可实际上他对女色和享用都没甚么兴趣,只要权力才是他这辈子到死都不肯放弃的东西。
只不过这毕竟要看石坚舍得出多少聘礼,因而李林甫笑意盈盈地问道,“某仿佛记得,去岁怀远坊里,有河中胡商娶王家女,但是破钞五十万贯,一时为城中嘉话……”
接过那封吹干墨迹的手札后,石坚满脸打动,有了李相这封手书,这门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而他也不必万里迢迢地赶去安西,折腾本身这把身子骨。
“跪了有多久了?”
“李相,若能为犬子求娶到高都护家的嫡女,便是散尽家财,我也情愿。”
袅袅的淡然色烟气里,李林甫看动手中的书卷,而在他面前不远处,石坚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不敢收回半点响声,恐怕惊扰了这位李相看书。
看向下首做得端方,头颅低垂的石坚,李林甫这般想到,至于那石荣小儿信所推许的那位沈郎,在他看来不过是高仙芝的障眼法罢了,这等婚事何时轮到个戋戋青年来做主。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你刚任西市令,岂能擅离职守,某便帮你一把,恰好贤人前几日也在念叨高将军,某便招高将军来长安,到时候你们自好好筹议这门婚事。”
石果断了放心神,开端报告起来,长安城里不管这位李相风评如何,可倒是少有地不轻视他们这些胡商以及边将的宰相,宗子的婚事,也就只要这位李相或许会附和几分。
石坚蒲伏在地,声音沙哑,“还请李相成全。”
“石市令说仆人可贵平静,不肯打搅您看书,因而便跪着等待了。”
石坚赶紧奉上早就筹办好的聘礼票据,他要跑去安西,还得这位李相点头,不然不免有御史会参他一本,刚得的西市令官职难保。
“一个多时候了。”
虽说长安城里,士大夫们常常都会鄙夷那些卖女求金的人家,但是当聘礼的数量高到必然程度的时候,反倒又成了他们口中的嘉话,足以证明大唐乱世,那些胡商外族是多么渴求汉家女郎的。
“谢李相。”
“不瞒李相,我已让家中清算财贿,筹办亲身前去安西向高都护下聘,这是我筹办的礼单,还请李相指导。”
更何况安西虽有很多高句丽的城傍兵,但这些人早就没甚么复国之念,比拟起其他几个边将,高仙芝在安西反倒是没甚么根底可言,更加值得信赖。
“如何不喊我。”
李林甫和身边的亲信管事说着话,石坚仍然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没有半点不耐。
手指叩击桌案的声音戛但是止,石坚毅不住昂首看向那位李相,只见这位李相脸上没甚么好色彩,不过也不见怒意,让贰内心微微严峻。
石家在丝绸之路上,骆驼何止千乘,高仙芝结这门亲,石坚怕是情愿倾家荡产来换。
石荣写给父亲的信很长,此时落在李林甫手里,倒是叫这位当朝权相暗自点头,这飞白体是下了苦功练习的,信中对那位高四娘子的交谊欢乐更是透纸而出。
李林甫翻着管事递上来的那张礼单,看向石坚的目光时,多了几分玩味,在他的印象里,石大还从没有为甚么事求过他,一向以来都是谨慎地做事,从不掺杂小我私欲,就算他是演出来的,可演了这么多年,才从他这儿得了那梦寐以求的西市令,不至于如此不智。
石坚闻言,赶紧撑动手起来,但是跪伏太久,腰腿都酸麻不已,整小我跌倒在地板上,这时那管事自是忙叫边上的奴婢去扶起这位刚上任的西市令。
李林甫对于高仙芝并不陌生,或者说当今天下但凡是边地外族出身的边军大将,就没有哪个是他是不熟谙的。
“石大,起来吧!”
高仙芝来长安朝觐过贤人,天然也携重礼拜见过他,这是个骨子里高傲的武夫,并且以他的出身,再珍惜女儿,也不会这般等闲承诺嫁女。
高仙芝啊!
想到这里,李林甫看向石坚,高家和石家联婚这类事情,在长安城里可掀不起甚么风波,毕竟在那些士大夫眼里,高家仍旧是半个外族,和胡商婚配顶多算是个笑谈,不过他高仙芝竟然会同意这门婚事,倒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更何况是代价三十万贯的礼单和这般寒微的姿势!
李林甫则是听得愣住了,长安城里那些“波斯商”迎娶大唐“贵女”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贵女”也多是家道中落之辈,而除非是那等穷得连面皮都不要的,极少会将嫡女出嫁。
从下人手中接过那份聘礼票据,李林甫只是扫了几眼,也不由暗自吃惊,看向石坚时,忍不住道,“石大,你还真是舍得,这份聘礼出了后,你这家中还能剩下几分炊底。”
一时候,李林甫很猎奇石坚有甚么事要求到他头上来,顺手放下礼单,让人给石坚送了把坐具。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看完手中那封信,李林甫顺手放到一边,手指倒是悄悄扣着身前的小案,满脸如有所思的模样,石坚不敢打搅,只是垂甲等候这位李相的决定。
一边论述,一边将宗子的亲笔信奉上,石坚也算是豁出去了。
“多谢李相。”
对于这桩婚事,李林甫并不会反对,乃至乐见其成,因为以高仙芝的脾气,多数会将石家的聘礼充作军辎用来出征小勃律,而这无疑会减轻朝廷的承担,就是贤人晓得了,也多数会看在财帛的份上赐婚。
“李相,犬子在安西已稀有年……”
看在两百万贯的聘礼上,李林甫自是情愿插上一脚,说话间他自让下人取了纸笔,为石坚写了封手札,已示其不能亲至安西下聘,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