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曲琵琶语
王判官亦是忍不住感喟道,和沈光这首凄婉清绝的琵琶曲比起来,以往他们三人在疏勒镇时弹奏自娱的曲子的确就是俗不成耐。
试了一小段乐曲的沈光看向那位白驿长说道,大唐的驿站轨制,陆驿分为七等,驿长多由本地富户充当,像是他们下榻的这处驿站便是最高的那一等驿站,驿厩里养着的驿马足有百匹,驿站所属的驿田和牧场近千亩。
曲有误,沈郎顾!
世人里,史亚男也在此中看着热烈,只不过她看着满脸爱恋地盯着沈光的白阿俏,只感觉这龟兹王女八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沈郎君年纪悄悄能奏的甚么好乐,这当众调弦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想到这延城里听到的传言,三人只感觉此言不虚,光凭这位沈郎君只用双耳,便能调弦正音,这份成就就不是浅显乐人能比的。
“好。”
沈光轻笑着,然后提笔蘸墨,在纸上写起乐谱来,《琵琶语》后代早就被各路官方乐手玩出了花,各种版本都有,他天然了然于胸,只是翻成宫商角徵羽的古谱略微费了些心机罢了。
“风雅之乐,曲不成轻传,郎君是谪仙般的人物,我等岂可骄易!”
白阿俏在沈光身边更是听得呆了,她还从没有想过这世上光是如此这般浅浅低吟,便能叫民气中生出那般思路来。
“多谢郎君见教,某这便去取琴!”
“听过郎君此曲,此后怕是俗乐再难入耳。”
琵琶的琴声肇端并不高,只是几次的前奏,将人带入一种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境地,琵琶那种“泣泣私语诉衷肠”的音色很快便让驿舍内世人都堕入此中。
晓得沈光要奏曲,就连在房中歇息的白阿俏也赶了来,晓得她身份的程录事三人,也不敢怠慢,而一样挤到驿舍的驿长赶紧让驿卒奉上了坐具。
程录事三人离了坐具,倒是行了俯身的大礼,他们是豪门出身,就算当年在长安城也是难以出入平康坊,更别说是宜春院了,沈光这首琵琶曲,在他们看来足以当得风雅之乐。
“长夜漫漫,归正也无事,三位如果情愿,无妨先练上一练,某也好……”
就在世人听得出神之际,沈光忽而开口,低声吟唱起来,《琵琶语》原曲里本就有段缥缈的女声吟唱,最是抓民气境。
白阿俏就那样痴痴地看着沈光在烛火中的侧脸,只感觉如果能一辈子听沈郎为她弹奏曲子就好了。
这时候的琵琶乃是五弦琵琶,沈光来到这个期间那么久,早就耍得精熟,只不过这处驿站里的五弦琵琶保养不佳,因而他一边试音,一边调弦。
“多谢郎君赐谱。”
这白驿长天然也是四周的豪强大户,他此时听了沈光言语,亦是满脸堆笑地回声道,“沈郎君说得是,某此后自会令人好好养护。”
过了很久,程录事方自回过神来,悄悄拊掌道,“郎君此曲好像九天之上谪仙临凡,倒是叫某想到了当日初闻李太白的诗句……”
等谱完曲,交给程录事三人后,三人都是谨慎翼翼地吹干墨迹,然后细细旁观。
他们三人方才都沉浸于曲中,现在满脑筋虽有曲调缭绕,但是却如何也连不起来,现在这位沈郎君竟然情愿授以他们乐谱,如何不叫他们感激涕零,要晓得光这一曲,他们今后教给家中后辈,那便是能够传家之物。
这时候驿站里白驿长和部下那些驿卒也都是愣愣看着沈光,在他们眼里这位郎君莫不是紧那罗转世,要不然如何能弹奏出这等曲子来。
三人里,王判官立马便道,然后便蹭蹭地跑去了三人下榻的驿舍,将他们三人的乐器都取了过来,然后三人各执胡琴、笛子和秦筝,就着乐谱练习起来,能有沈郎这等当世大师指导,他们如果错过这机遇岂不是天大的傻子。
回到驿舍的史亚男,心中这般想道,她晓得本身怕是没甚么但愿,因为虽说她为这位沈郎所救,可儿家从始至终就没把她当回事,反倒是更加着紧那龟兹王女。
沈光度量琵琶,朝世人说道,然后稍稍顿了顿,酝酿了番情感后,方自开端弹奏起来。
“沈郎,阿妮为你磨墨!”
“想不到这沈郎竟然另有这等本领,如许的郎君岂能便宜了那龟兹王女,只要阿姐那样的奇女子才配得上沈郎。”
伴跟着琵琶声响起的浅浅低吟,顿时叫程录事他们只感觉心头一紧,那股头皮发麻的感受让他们有种无与伦比的冷傲。
沈光少小学民乐,但是到了大学的时候,却被他那位传授感觉他是天生的男高音,硬生生给调剂到了声乐部,此时不过是用假声吟唱,对他来讲亦是毫无难度。
当驿卒送来纸笔,白阿俏倒是取了墨块,亲身为沈光磨墨,她脸上尽是高傲的笑意,这便是她的沈郎,是旁人丁中天上的谪仙呢!
程录事还是对峙行了大礼,方自直起声,这时候那位白驿长已是叫部下去取了纸笔,他感觉本日真是不枉此生,竟能碰到如此能传为嘉话的嘉话,或许千百年后他也能作为参与此中的一员而被铭记。
沈光笑了起来,他要在长安城立名,可不能光等着白孝节帮他,程录事这三人是要赶着回长安城的,比及明天他们便会一起换马,驿骑如流星似地赶路,他天然不介怀将这首《琵琶语》教给他们,这三人也是会乐器的。
“三位何必如此,不过是首琵琶曲罢了!”
“三位如果喜好,某情愿以乐谱相赠,只是望三位莫要敝帚自珍,能让更多人听得此曲就是。”
这时候天气已晚,虽说驿舍内点着蜡烛,但是仍旧能看到驿舍外那轮洁白清冷的明月,沈光也没有弹奏甚么欢畅的曲子,只是将一曲凄清委宛的《琵琶语》缓缓在指尖琴弦流淌。
听到沈光言语,程录事三人都不免呼吸短促起来,盖因这期间似沈光所奏的乐曲都是那些乐家秘而不传的本领,那真是一首曲子泽及先人,这世上能听上一遍便记着曲调的天赋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
“白驿长,你这琵琶此后可得好生养护。”
归正这首《琵琶语》曲调之美,便是用其他乐器,也能揭示出分歧的特性来,更何况这三人所会的乐器乃是胡琴笛子和秦筝(古筝),亦是极其合适吹奏。
白驿长内心但是乐开了花,这位沈郎君多么人物,这把琵琶叫沈郎君弹奏后,足以能作为家传宝贝,他天然如果去买几个乐工好生养护着。
程录事三人听着那哀而不伤的琵琶琴弦声,都是忍不住想起远在万里的妻儿,那种淡淡的思念逐步爬满心头,人群里本不觉得意的史亚男这时候也浑然沉浸在这凄婉清丽的曲中难以自拔。
满舍的世人只听得琵琶声声弦响,然后在沈光手中那调子垂垂变得有些分歧,程录事他们在疏勒镇多年,他们闲暇无事,除了下棋自娱外,也都会两手乐器,是以自是听出那把琵琶实际上调子不准,但是却在沈光手上一点一点地变得动听动听。
终究一曲既罢,沈光缓缓放下琵琶,看着驿舍内温馨的世人,也是没有打搅他们,想他当初听这首《琵琶语》时,但是循环听了一整晚,有如魔怔。
“让诸位久侯了。”
本来还想着再听会儿的世人,很快便被三人那支离破裂的曲调给吵走了,叫他们更加感觉沈光的技艺高超,的确就是神仙中人。
半晌过后,调完弦的沈光,手指轻挥,只听得叮叮咚咚,琴声如泉水般清澈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