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剑白头
道人提着青衣男人的头颅而归,刨开首颅取出一颗青色珠子,鸡蛋大小。道人将青色珠子悬浮在空中,双手掐诀复掐诀,繁复至极,青珠化作净水,在道人的指引下如同一条水线缓缓没入许小仙眉心那枚红色枣核胎记。
从东胜神洲路过北俱芦洲直至南瞻部洲。
“嗯,回抱朴山。”
不管在农家小院偷鸡摸狗,被人庄稼男人拿起扁担连追带骂几十里地,在小酒坊骗酒喝被人撵时有多狼狈,但只要碰到可儿清秀的村野小娘,平凡人家小闺女,虽老还丰腴的妇人,哪怕是北里一夜几十金的小红牌,徒弟的精力量刹时扶摇直上。许小仙晓得,徒弟没敢也没银子玩出个二五八,可他那双眼睛何时诚恳过?
而同在南瞻部洲,六大真统中垫底的‘第一楼’却因为三十年前出了一个千年难遇的剑道扛鼎人物何六指,垂垂如日中天,步步为营,直追道家魁首大昆仑,佛门圆灯寺的脚步,雄霸前三甲。
就连在南瞻部洲独占鳌头一支寒梅傲枝头的那份底气,也变得词纯意虚。
小的却有个名字,也有姓。许小仙。名儿过于女人气,很配他那张脸,但他不喜好,厥后传闻是徒弟取的,便欣然接管了。
幸亏参透半本《抱朴子》‘问仙篇’便能冠绝中州,意接云霞,一念开天门,举霞飞升的前掌教李焦耳登仙前曾,道破天机。
但许小仙肯定,这个带着本身烧过红薯烤太小麦,在路边拉过屎,尼姑庵里拉过尿,摸太小村妇小手儿被他男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徒弟,实在是有本领的。
另有一头青丝的道人却一剑白头。
………
百丈巨剑所到之处,坚冰碎成齑粉,河水刹时被抽暇,直至河床,构成一个真空位带。
“门徒诶……你可曾见太小偷往脸上贴,‘我是贼子’?婊。子嘛!就和小娘一样,开门见山一蹴而就有个卵的味,还是半推半就越欲拒还迎才有念想哩。”
昔日能在中州大陆六大真统稳居前三甲的抱朴山,在前掌教李焦耳举霞飞升后,足足三百年没有惊才绝艳的后起之秀,续而日渐式微,模糊有跌落六大真统神坛的趋势。
本领还大着呢!
许小仙不信命,却笑着承诺,有钱了必然带徒弟去最好的北里,喝最辣的酒,玩最好的朱雀瘦马,吃最肥的江南乳鸽。
老羽士说来也奇特,满头银发,光看脸说是三十岁能够,四十岁也行。至于名号,他都忘了,小的也不固执,从心底里认定了老羽士的名字本来便是徒弟。
朝阳初生时便有一轮红日环抱天颠峰,抱朴宫顷刻金光万丈、熠熠生辉,好一处瑶池人间。
“回家?”
第二章一剑白头
九岁的许小仙身材孱羸,气质阴柔归阴柔,却不带半点脂粉气,徒弟说这是男身女相,庙里的骑龙观音就是这类面相,说他命格差不了,大富大贵了可别忘了徒弟咯。
许小仙体内炽烈褪去,眉心红色枣核胎记由赤转紫,定睛一看另有些许紫气在他额头缠绕。
顷刻间,黑云翻滚,日月无光。
转眼三年。
许小仙大病初愈,留下了病根,四肢百骸窍穴气机呆滞,十之七八的经脉分裂。
许小仙生得姣美,鼻直唇红,眉心一枚鲜红枣核胎记便将这张阴柔小脸,刻上了超脱灵动的画龙点睛之笔。
小的清秀可儿,一身补丁堆补丁的衣衫也穿出了个精力量,碰到对眼的人便会轻扯着嘴角会心一笑,暴露洁白的牙齿,让人感觉这孩子一天起码要刷牙三次。
……
那里不晓得徒弟那点谨慎思,就连徒弟常常念叨着小娘儿胸口那两坨肉看着碍眼实则烧心,小婆娘花花肚皮儿上的那些神仙活儿比神仙还神仙,本该是大人该参悟的玩意,许小仙却都晓得。
一剑返来,模糊有小天劫之势,无坚不摧。
传闻天颠峰抱朴宫望仙台,离天三尺,举手摘星。
小的感觉,给徒弟配身好道袍,徒弟露点本领,帮人捉鬼抓妖,老是能骗些银两的。老羽士欣然承诺。一起走来,老羽士着力,许小仙出主张,或多或少能从大富人家弄点银子了。
…
老羽士却反行其道的教,要求字形必须刚正,笔划也得平直,落笔却力求劲透纸背,一笔一划需铁画银钩,不求心如止水,只愿心中最豪情万千全数付诸笔端。
去时,悄无声气。归时,动地惊天。
楷书籍就是,形体刚正,笔划平直,可作表率。有字中君子之称,落笔中规中矩,中正平和,给人一种心如止水的意境,学子情愿学,先生情愿教,也恰是看中了这点。
当时另有一头青丝的道人抱起许小仙,一步百丈,眨眼间便来到城外黑水河上,黑水河冰冻三尺,道人一脚踏碎河上百米坚冰,低吼一声‘剑去’,背上小钟馗桃木剑直冲云霄。
三尺小钟馗桃木剑归时已有百丈大小,气势无匹,银色闪电缠绕剑身,伴随雷霆,银河倒挂之势直插河心。
行万里路,从小便吃百家米喝百家水,学富人坐姿走态,看升斗小民嬉笑怒骂,数大雁南飞北归的轨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半大孩子,对于情面变乱的拿捏天然比同龄孩子来得熟稔。
一老一小还是在南下,老的还是那头银发,小的已长成少年,胳膊腿儿不大,胆量却越来越大。偷酒儿不再望风了,跟着老道一起去,能多偷几瓶是几瓶。抓鸡鸭,炖狗肉也逐步纯熟。
枭雄末路?
这也是见字如见人的由来,本性、表情、乃至是野心,几近都能在一笔一划中找到蛛丝马迹。
九年,九万里路,不快也不算慢。
河床上有个青衣男人包裹在一个透明气泡里,张大嘴巴,还来不及张口痛骂,便被一剑授首。
这便是许小仙目前能设想大家间吃苦的极致了。
剑去。
“徒弟试过?”
日升起,日落休。
他晓得,客岁还未曾白头的徒弟最好这一口。
许小仙和老羽士白日赶路,早晨便练字,老道让他练楷书,他便练楷书。
“未曾。”
他那里晓得,老羽士想用这一笔阳刚,养他那身阴柔气,两气调和,阴阳互济。
老的以发束发,一身粗布麻衣,一柄小钟馗桃木剑,一双洗了又洗的布鞋。一头刺眼银丝混乱随风飘荡,没有半点出尘意味,反倒有些老树落叶般带着点苦楚。
学了三年,练了三年,谁都不肯意信赖这个十二岁的少年落笔便有万千气象,字还是楷体,一笔一划中有乾坤,时如万马奔腾,时如大江潮涌,连品一行竟有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无匹气势。
“徒弟,醉香楼的牡丹女人怎的看着那么清纯,难不成一夜八十两,还卖艺不卖身?”
……
老羽士难堪的摸了摸下巴,却发明没有髯毛,笑道:“回家咯,回家再与你细说。”
一老一小结伴而行,一起向南。
“那徒弟把抓鬼降妖骗来的八十几两银子一股脑给了她,为啥只听了一首‘茶花女’小曲?,干吗不尝尝?上醉香楼见到牡丹女人时,我但是看到徒弟暗自吞了口水的。”
六合仿佛要坍陷,世人小如蝼蚁。
黑水河青衣男人本是一尾青鲤,一千年前曾有大昆仑仙子游厉黑水河,不经意丢了两卷《老子想尔注》引气、吐纳篇在河里,青鲤鬼使神差的学了道法,进度虽慢,用时千年,上黄庭已修出妖丹,模糊能化作人形,不出三十年更有望龙门一跃,化身为蛟,未曾想无端暴毙,被人开颅取丹。
剑归。
抱朴山延绵千里,诸峰峻峭,直插云霄,三十六峰朝天顶,云雾如同游龙出海,翻滚氤氲。
强引天劫来临,逆天而行怎能不被反噬,怎能不白头?
很诡异。
八岁那年,许小仙害了一场大病。冰天雪地砭骨风寒的北俱芦洲连屙泡屎都能冻出一堆冰渣,许小仙的身材却反行其道,满身赤红如同火烧,体内就像有一罐火油在身材里流淌,撕心裂肺的灼烧感却没让他痛晕畴昔,反倒越来越复苏,能清楚的感遭到本身的每一寸肌肤、五脏六腑由内而外被烈焰燃烧,仿佛即将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