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上刀山,下刀山(下)
西湖大剑士浑厚一笑,这伤口让他想起当日白衣剑魔的剑法,二者何其类似?
裴洞庭举剑上指,如对黑衣少年那破境一刀。
脚下这座拦河石坝蓦地高了一倍,顶端平坦如露台,两侧各有一道深峡分流河水,二龙环山,阵势奇绝。
那光芒虽不及当日灿烂,却因为在瞬息间会聚了山间全数的灵气,能力仍旧不成推断。
天柱下的无边血海随之向上涨潮八百里。
言出法随,立生感到。
比及日影西斜,他才终究回过神,低头非常不美妙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他那微微泛紫的脸庞上仿佛活动着明悟的宝光,浅笑道:“天道出缺,天柱又何必孤峰自赏?本日起,我心中这座山,就叫它不周山。”
天门周遭的灵气却如百川灌河,无声地会聚向半空中一点,浇筑成一截若隐若现的刀锋。
这位脾气沉稳的西湖青衣罕见地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他抬手指导江山道:“此是露台山,那是二龙峡。”
逆流而下的裴洞庭被十里外的黄衣剑士打捞登陆,被河水洗净的面庞显得格外惨白。
沦为背景却实实在在威能无穷的玉剑与刀气霸道互斩,几近同时粉身碎骨,漫天灵气裹挟着刀剑神意的碎片,如海啸般扫荡四方。
一语才毕,六合呼应。
重达万斤的巨石裹挟着泥头草木四下乱飞,如顽童投掷向水池的小石子般,在不周山内壁上砸出一圈圈水样的波纹。
残阳晚照,覆盖着这人间罕见的奇景。
但是也只需一刀,裴洞庭就会毫无牵挂地被连人带剑一并击成齑粉!
他从怀里取出一柄寸许长的墨色玉剑,歉然道:“弟子鲁莽,恳请师尊垂怜。”
只是一瞬之间,这半扇天门就化作了一座实在不虚的刀山。
裴洞庭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映照出无数刀影,迈步再登一阶。
灵感大成,气象自生,初次冲破时的气象显化,阵容总会格外显赫。但即便如此,此等气象也可谓惊人。
一座玄黄大山虚影横空出世,横亘六合间。
他背靠着一块被冲登陆的岩石,如同乡间田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粗鄙庄稼汉普通,分开双腿箕坐在岸边,瞧着十里以外的石坝愣愣入迷。
身后不周山大钟收回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百里,撼民气魄。
正在此时,巍巍不周山的气象虚影升腾而起,如一座庞大的黄钟,刚好将半扇天门给严严实实包裹进山腹当中。
“裴洞庭恭请周天日月星斗!”
这一击以后,天门山上残留的万古刀意必将盛极而衰,与曾束缚它的刀身一起烟消云散。
顶着漫天锋锐无匹的刀意,裴洞庭缓缓向上踏出一步,天柱立高一千里!
山间轻风是刀,石隙野草是刀,阶上藤蔓是刀,林下贱泉是刀……
不周山轰然破裂!
只可惜,不成神通,终为蝼蚁。
他双膝一软,用尽最后的力量纵身一跃,跌入河水当中。
漫山刀意本已无主,只待光阴一长就要天然消逝,此时俄然遭到如此霸烈纯粹的剑意刺激,顿时暴动。
随心驭器,灵气化形,这鲜明是灵感中境的威能。
随即,裴洞庭挣扎着站起家来,如同一个迟暮的白叟,一步一步渐渐走回到石坝下。
因为被不周山内壁禁止而堆积起来的碎石产生了第二次崩塌。
裴洞庭顺势再登一步,秦王照胆剑高涨而起,剑光玄黄,厚重非常。
一滴血珠坠落在石阶上,立即摔成数瓣,如一朵血花绽放。
吧嗒……
轰!
那泥土立即带上了浓浓的血腥气。
与之比拟,西湖青衣灵感妙境中的半截天柱显得非常纤细。
一条灿烂长河裹挟亿万星斗,浩浩汤汤,流转不休。
他回绝了黄衣剑士的搀扶,手脚并用,迟缓却果断地攀到了坝顶。
无数道灵气波纹在相互的相撞中泯没,又有无数道新的波纹在碰撞中产生。
秦王照胆剑古拙无华,却可照得表里明彻。
天柱再高三千里,血海退散六百里。
罡风四起,山石轰鸣。
天柱怒增万里,血海暴泄三千里。
落空最后束缚的亿万斤灰尘敏捷充满了周遭数里的空间。
大山不周,仿佛曾经折断,顶部是座宽广非常的平台,其上扶养日月山川,栖居亿万生灵。
上刀山时他曾艰巨踏出三步,此时一步便下刀山。
大地开端微微震颤,无数藐小碎石自山体上脱落翻滚而下,泥土被无形的刀风犁出千万条纵横密布的沟壑,群鸟惊飞,在凄惶的叫声中漫天四散。
堕入必死地步的裴洞庭悄悄感喟,仿佛认命般将这柄古剑招回,重新背负于身后。
待灰尘落定,已是地覆天翻。不幸天门二峰,短短一月以内,已俱成过往。
灵气大潮刹时撞上了不周山内壁,成果不但没有突破那道尚未凝实的虚影,反而几近立即就倒卷而回,再次打击向半扇天门。
举剑照空,天上云朵如水普通流散,暴露湛湛彼苍。
揽剑自照,肝胆通透,晶莹如同冰雪。
三步浴血直入中境,一步转头已是顶峰。
堪堪跑出二三里,被反震地七窍流血的裴洞庭已然力竭。
半扇天门峰上俄然堕入令人堵塞的沉寂,没有罡风,没有落石,野草肃立不动,泉水停止了哭泣。
半扇天门巨石崩裂,在六合间的怒涛里摇摇欲坠。
直入灵感顶峰,假借神通境地刀意行摧山之举的裴洞庭抬腿就跑。
小巧玉剑光彩内敛,却极有灵性地从裴洞庭掌中蹦跳而起,弹射向空中的化形刀气。
天空中,秦王照胆剑吼怒回旋,在时隔无穷光阴后,这柄传世古剑终究重新抖擞出昔日的光辉。
任河水山风打击亿万年仍然巍峨耸峙的半扇天门,在短短光阴内竟轮番遭劫,终究在瞬息间土崩崩溃。
裴洞庭只仓促昂首看了一眼,判定回身,飘然跃下。
山高四万八千里,血海如尘了无踪。
稳稳踩在山前泥土之上,很有虎头蛇尾怀疑的西湖青衣面庞安静,不见涓滴惊骇,也无半分遗憾。
有煌煌大明光轮自血海中腾踊而出,吊挂周天,日月齐辉。
仿佛终究被得寸进尺的天柱剑意惹怒,万古刀意在无声无息中悍然化形,沐浴在夺目的灵气光芒当中,披收回狂放的杀意。
如同画笔勾画,他的左肋下蓦地多出一条中转腰际的长长伤口,鲜红血液汩汩而流,敏捷染红了左腿和脚下的石阶。
刀意无形,不拘形体,幻灭六合樊笼,凛然充塞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