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山杀虎
因而,刘屠狗冲着王霸之气四射的病虎石原光辉一笑,道:“吓小爷一跳,本来也不过是个二流人物!”
此时的兰陵城,安宁繁华一如平常,涓滴不见老狐狸口中的杀机重重、危如累卵。
他暗自防备着走出近百步,身后毫无动静。
筑基,练气,灵感,神通,天人。
刘屠狗爬到近前,用自小练就的与面对砧板上肥猪肉时普通无二的抉剔目光,上高低打量了一番,很有些绝望。
山道并不好走,藤蔓野草肆无顾忌,蛇虫鼠蚁防不堪防,免不了要谨慎翼翼、披荆斩棘,也只要浅尝辄止乃至只愿远远了望的文人才看得出诗情画意。
未着甲胄一袭玄色劲装的燕铁衣忙躬身道:“殿下说那里话,若非殿下外祖薛侯,末将早已是冢中枯骨了,娘娘与殿下也是恩遇有加,现在末将骑得烈马、开得硬弓,饥有肉、渴有酒,另有甚么不满足呢!只是可惜了殿下……”
练气,纳六合灵气为己用,功法亦是繁多,功效不一。
神通,灵感六合,返本还源,诸般法门孕育化生出大神通,翻江倒海也是等闲,是真正意义上的万人敌。
纵马踏上一座山丘,他勒住缰绳,回身看了眼掉队一个马头保护在侧的燕铁衣,人如其名,将军百战碎铁衣,虽老而风韵不减,一如当年单骑冲阵时那般刚猛无俦。
术练到了极致,如屠龙氏般,道天然就在脚下了。
刘屠狗走在只要他本身的山道上,一心想他的皋比袄。有了一个目标,他就不爱想旁的事。说他浑噩也好,赤子心性也罢,任凭本身的情意行事,这是他十岁那年单独提刀对上猖獗冲来的肥猪时就有的憬悟。
懵懂筑基以后或六合眷顾机遇偶合或前辈垂怜神通点化,幸运得以通灵,今后迈入炼气境地,能主动吸食精气自行修炼,称为小妖。
但是刘屠狗恰好就有种海纳百川的特质,是以老狐狸虽不轻不重的批了一句重术轻道,也并没有要改正他的意义。归根到底,所谓道,谁能说本身就是对的。
灵感境,放在武林,便是宗师,足以开宗立派;放在军中,便是一郡一军都统,麾下甲士万人。
叹了口气,刘屠狗扭头下山。
这老虎个头不大,远不及给兰陵王拉车的那四头赤红色牲口,外相乌黑却没有光芒,病怏怏的没精打采,对他这个提刀的凶人视若无睹。
方才下认识松了口气,就闻声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道:“你小子真是有眼无珠,怎的,看不上大爷这身外相?”
比及艰巨修行至灵感境便可称大妖,而口吐人言恰是灵感境以上才具有的才气。
刘屠狗傻眼,蓦地想起老狐狸某次轻描淡写提到过的妖族,脱口而出道:“你,你是灵感境大妖?!”
老燕和老狐狸一个言传,一个身教,让曾经的狗屠子脱胎换骨。一个是忠勇无双的军中老将,一个是诡诈莫测的禅门野狐,他们仿佛是两个截然分歧的人,在理念上就格格不入。
如昔日一样,老将军拥百余银甲白马铁骑外出游猎。一出城便策马疾走,掀起老迈一阵烟尘。待深切山中不见火食时,那年青俊朗保护已被百余铁骑簇拥戴卫在中间。
不消说,这是老狐狸给他留下的暗影。幻景里老狐狸在他身后说了几次话,他的头就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多少回,当真刻骨铭心。
妖族筑基时凡是并无灵智,还是野兽,故而能成妖者多为天生体格健旺的猛兽。
城中少了一个狗屠子,但是猪狗们还是难逃一死,倔驴烈马也躲不过胯下一刀。
可惜时运不济,不能更进一步,终究大哥体衰,加上有伤在身,教刘屠狗捡了个便宜,当真是死不瞑目。
说到太守与都统,很多人在兰陵王入城后才后知后觉,当日满城迎王驾,城中虽也出动了红衣甲士保护道旁,却独独不见一干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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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巷灯笼日日高悬,老茶馆高朋夜夜满座。大半年前老白的段子里插手了有关当世神人屠狗氏的新奇笑料,回回都能博得茶客们畅怀一笑。这便是能证明狗屠子曾经存在过的独一证据了。
灵感,灵气堆集终究质变,于冥冥中生出感到,非达此境地不知奥妙。
虽说他燕铁衣也只是勉强可称将军的都统衔,离着大宗师境地另有此生有望的一步天阶,但要捏死这个缺编严峻战力存疑的小郡卫军的最高长官,实在费不了多少力量。
只见虎大爷虎躯一震,傲慢得一抬下巴,暴露瘦得能瞥见排骨的前胸,傲然道:“哼,洒家病虎石原是也!”
换句话说,这病虎是堪比燕铁衣的彪悍存在,对上刚踏入筑基门槛的刘屠狗,的确抬抬爪子便可等闲弹压了。
据传当今大周天子陛下生就一副让人望而生畏的虎狼边幅,兰陵王明显担当了父亲结实的线条,却并没有涓滴阴鸷霸烈的气质。
至于燕老将军身边阿谁穿戴气质毫无特异之处的年青俊朗保护,除了怀春少女与多情少妇,也绝少有人会往他脸上多瞧一眼。
天人,用老狐狸的话说,若能成为天人,就完整能够横行周天,想杀谁就杀谁。
“老将军一身武勇,不去疆场觅封侯,却浪费在这荒漠林泉,小王之过也。”
更耐人寻味的是,一起西来的赤虎辇也并没有挑选间隔比来的东门,而是特地绕过整整半座城池,取道小民聚居的拥堵西市,避开了权贵扎堆的东城。
明显,兰陵城中能得王府亲卫如此庇护的年青人,只能是那位满城人津津乐道却只闻其名未睹真容的兰陵王了。
用他的话说就是法有万种,道有千条,从没有一个标准能够合用于统统修者,而各家的说法比较起来,反倒是那帮修漂渺天道的牛鼻子们可贵地平实中肯了一回。
他眉峰如剑,眼角与唇线也有着刀削般深沉的表面,五官虽与俊美无缘,但胜在棱角光鲜,显得刚毅果断。
还好狼皮裤够丰富坚固,挡下了刮刮蹭蹭、疼疼痒痒的小费事,这也让上身还光着的刘屠狗心机更加火急,至于那头吊睛白额虎是否情愿乖乖奉上外相,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日头已偏西,阳光毫不刺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畅。
只偶尔燕老将军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满载山中射杀的野物,由铁骑簇拥着穿城而过期,人们才恍然记起兰陵太守与兰陵郡军都统已不是这城中最具权威的人物。
筑基,意为修建道基,路子有很多种,冥想、锻体、吞丹、炼器……体例五花八门,终究殊途同归,使精神能够包容灵气,今后立下求道的根底。
“哟,本领不大,脾气不小。野狐老鬼没奉告你见到大爷我时要恭恭敬敬的吗?还‘小爷’?大爷如何不记得有你这么个痴人兄弟。”
刘屠狗寒毛倒竖,止步、回身、横刀一气呵成,见那病虎恰好整以暇的蹲坐在青石上看着他,忍不住怒道:“奶奶的,小爷最恨有人冷不丁在背后说话!”
道家称之为人间五境。
不说郊迎三十里,从兰陵王进入西城门,穿过半个都会,直到最掉队入城中间那座终究迎来仆人的新建王府,那些权贵们就始终不见踪迹,的确是疏忽了皇家庄严与朝廷礼法。
偏居一隅的兰陵城阔别朝堂的波诡云谲剑影刀光,除了最后传闻陛下最宠嬖季子竟主动请封兰陵这个小处所时的不解与骇怪,平常百姓不明白也懒得猜想此中的深意,整天繁忙挣得百口三餐温饱已是不易,哪管官府与军中如何暗潮澎湃。
这位在外人看来形同发配的年青王爷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身材苗条,抓握缰绳的手沉稳有力。
老狐狸本身把禅参的邪气凛然,教诲起门徒来更是乱七八糟。他教给刘屠狗淬刀杀人的出世法,谈境地时却不消武夫们皮肉筋骨膜那一套,也不消让初入门者一头雾水的禅宗晦涩法门,反而援引道家的说法。
终究在天擦黑时赶到了地头,是一座不管高度还是景色都并不出众的山丘,乃至无需他操心寻觅,正主就卧在山腰空旷处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懒洋洋的看着他从山脚攀爬上来。
那头瘸腿老狼已经是筑基境地的猛兽,百岁而毛发尽黑,只余眉心一缕代表慧根的白毛,已经垂垂通灵。
远方,暴风催黑云,暗影遮住了大片富强林木连缀山岳,六合间尽是风雷欲来的躁动朝气。阴冷萧瑟的山风裹挟着氤氲水汽卷过山丘,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来。
城中多出的那座兰陵王府,可惜除了入城当日,就再没人见过那架显赫逼人的赤虎辇。
大雨将至。
兰陵王摇点头,燕铁衣便也沉默。王爷固然年幼,倒是个有主意的人,不需他一个只会弯弓挥刀的武夫指手画脚。若非如此,称病不肯来拜见的兰陵太守且非论,阿谁武勇只够做一卫校尉的兰陵郡军都统早就让他清算了。
刘屠狗走在山路上,手中屠刀模糊披发着寒气,微小到几近难以发觉。这是灵性渐生的征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