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破阵13

“在东面的库房当中。”

孙律立即道：“拿来——”

“批示使，现在这行宫只要七人，都是内府拨来的寺人，小人刚才问了，只要一人是当年瑶华之乱事发时留在此处的，名叫康长命——”

因路上未曾迟误，上玉山时，还不到傍晚时分，此处十多年前风景娟秀，每年都是帝后出游之地，山下集镇也是游人如织，但瑶华之乱后，行宫荒废，坊间又生出此地凶煞不吉之流言，垂垂地，从山上到山下都冷僻起来。

被点到名字的老寺人跪在最前，闻言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来。

宋怀瑾听得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面上难掩惶恐, “以是你们是去验二殿下的尸骨了？”

侍从从怀中取出一卷手书来，孙律接过展开看了看，又递给郑怀兴等人，建章帝既令他带着三法司之人前来，便是想将统统过至明面，他便也不必讳饰，宋怀瑾和蔺知行靠近了些同看，但看完了后，三人皆是茫然。

建章帝既然要求孙律带上三法司世人，便是想要三法司会审, 是以戚浔便将大皇子被害之事奉告宋怀瑾, 宋怀瑾听完僵骇半晌, 终是咬牙道：“那便难怪了，已经到对皇子脱手的地步, 陛下如何能忍——”

孙律边听边做回想，康长命的话亦令他恍惚的影象清楚起来，等他说完，孙律立即回身看向西南边，“畴昔看看。”

康长命眼皮跳了一下，“时候太久了，老奴也老了，记得不甚清楚了，当年起火之时，老奴还在东侧门以外的车马所里，等老奴和其别人得了动静赶过来，火势已经烧得老高。”

孙律剑眉微拧，道了一声“是”便重新催马，其别人面面相觑一瞬，赶紧扬鞭跟上，一行人浩浩大荡，直奔半山腰的行宫而去。

玉茗殿巍峨阔达，现在门上铜锁锈迹斑斑，已有好久未曾翻开过，孙律并不在殿前多留，先往康长命说的库房而去，走到半路，遇见了取布局图的小寺人，孙律接过布局图边看边走，眼底仍然疑窦重重。

孙律走到表里苑交界之地，微微顿足，又转头看向康长命，“你为何至今还留在行宫？”

去往玉山的官道戚浔走了多回，上一次，是去岁腊月办芙蓉驿命案，还不到一年的工夫，当她再走这条路，竟是为了调查瑶华之乱。

孙律并无进殿筹算，想到戚浔验尸所得，他只问：“二殿下当年住的院子，当是宫人提早经心安插？”

孙律沉默半晌，“可有行宫布局图？”

“不错，内苑每一处殿阁都安插得极其邃密，小人们照着主子们的爱好，提早三个月便开端筹办了。”

目之所及的行宫园景无人打理，荒凉凄清，沟渠水池也多数干枯，各处厅堂殿阁皆上着锁，遮风挡雨的回廊桥栈则多有朽坏，虽是如此，头次来的戚浔等人还是能瞧出行宫占地极广，布局也是绝妙，不怪为历代大周帝后最爱好的出游之所。

戚浔又道：“批示使还说，明天半夜，陛下已经命令，让禁军将长公主府围住了。”

戚浔跟着孙律出城之时, 便见三法司世人早已等待在此，郑怀兴年龄已高, 带着侍从乘马车, 蔺知行和宋怀瑾则皆是御马而行，宋怀瑾身边带着王肃和周蔚，见到戚浔, 周蔚挤眉弄眼地与她打号召。

路上世人马速皆是疾快，孙律打头阵，宋怀瑾和蔺知行都对调查旧案蓄势待发，郑怀兴年过半百，本来已经筹算告老回籍了，却没想光临了傅玦出了事，还是如许一桩石破天惊的大事，他既是刑部主官，便也不能跌了刑部的脸面，一起上只催马车跟上，比及了玉山山脚下之时，人已被颠簸的七荤八素。

道旁多为花林，但多年未打理，杂草长的比花树还富强，待绕过一小片木槿花林，康长命所说的殿阁便呈现在世人面前，而殿旁果然有片花圃，花圃为荒草所覆，现在只要三两花骨朵，远不比山野中的玉茗花开得标致。

郑怀兴故意感念一二，孙律却颇不解风情，郑怀兴眉眼微动道：“当年瑶华之乱时，批示使也在行宫当中吧？”

“这些是采买所用帐本，这些是内府出器物的项目，应当就在这内里——”

十破阵13

他如此叮咛，其别人倒是不解，宋怀瑾上前道：“批示使查问这些，莫非案子和二殿下屋内之物有关？”

宋怀瑾摇了点头，“遵循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和起火的时候推算，最早来的赴宴之人，能够性都不大，只要最后几人有能够——”

“这些屋子已经多年不开了，内里存放的旧物和名册帐本，也都多年未打理过，不知可否找到对大人有效的——”

康长命先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又赶紧号召了个年青些的寺人跑腿，孙律看了看这片杂树林，目光一转看向了四周院落，“还记得当年朱紫们如何住吗？”

康长命本想带路，但孙律较着记得精确方向，他一边走一边道：“内苑各处院阁皆是独立，由小径相通，我记得长公主和驸马所住之地，中间有一处玉茗花圃——”

孙律先令世人起家，而后利落道：“先去当年产生大火之地看看。”

“名册在那边？”

孙律派人快马先行一步，现在这行宫中留守的侍从纷繁都到了门口等待，打眼看去，多是年过半百的宫人，他们多年未曾见过朱紫，跪下施礼时胆战心惊都写在脸上。

孙律肃声道：“带我同去看看。”

康长命晓得孙律要问甚么，便道：“陛下和皇后娘娘，以及诸位娘娘，另有皇子公主们都住在内苑，外臣们则住在外苑，但实在表里之间并无较着隔断，只要禁军保卫，这处殿阁名唤长风阁，背面接着热泉，今后处往北是帝后寓所，再往西，乃是当年陆贵妃寓所，此处往西南，是长公主殿下和驸马所居之处——”

戚浔点头, 宋怀瑾连连点头, “真没想到陛下会准予开二殿下之陵寝,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屋内柜阁林立，皆被蛛网尘灰满覆，康长命随便翻开一处抽屉，便见此中帐本已被虫蛀，世人只觉不妙，幸而康长命十多年前来过此处，选了几个就近的柜阁顺次搜索，两盏茶的工夫以后，果然让他找到了和瑶华之乱有关的簿册。

戚浔略一踌躇，道出此前和傅玦、江默二人提过的话，“如果凶手伤人在前，但放火却用了延时之法呢？”

当年赵烨被大火付之一炬的院阁，现在竟成一片碧绿的杂树树林，地上杂草丛生，看不出一点大火遗留的陈迹，但间隔此处十来丈的院落都还算无缺，现在都上着锁。

孙律便未问下去，比及了出事之地，孙律和其别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见孙律奔驰出十多丈远, 宋怀瑾忍不住低声问戚浔, “陛下怎会俄然命令重查旧案？”

康长命赶紧上前答话，“老奴当年是行宫中卖力把守车马的掌事寺人，二殿下出事以后，内苑的宫人被措置了很多，厥后行宫被封，剩下的多数被召回宫中，只要老奴和几个年长没处要的留了下来，厥后这十多年，那几个故乡伙要么过世，要么到了年纪去了宫籍回家了，便只剩下老奴了。”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谁都晓得这瑶华宫再也没有重开那日，其别人多是在宫中犯了错，被贬到此处来混日子等死的。”

戚浔虽早知蔺知行其人，却还是头次见到真人，其人生的温文俊朗，眉眼间又有股子凌然意气，出发后只沉着脸赶路，较着将此事看的极重。

宋怀瑾握紧缰绳，已经不能再惊奇，好半晌他才道：“到了这一步，陛下是真的筹算彻查了。”说着又呼出口气，仿佛将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弭了，“陛下圣明，也不枉王爷透露多年埋没的身份！”

孙律幼时不止一次来过瑶华行宫，现在模糊记得布局，便顺着廊道往西北方向走，越是往里，他眉眼间也染上了几分萧索意味。

戚浔等这一日等了十多年，不免心潮难抑。

戚浔几人一惊，皆看向孙律，遵循孙律的年事，当年势发之时，他已七八岁高低，身为忠国公府世子，天然是能随行前来的。

想到傅玦对他的评价，戚浔不免暗自打量他，而她固然多日未见玉娘，可玉娘中意之人，竟亲身参与到了调查旧案中来，也不知是偶合，还是玉娘暗中推波助澜，但不管如何，蔺知行在信王案上直言尸谏，足见其人刚正不阿，御史台由他卖力牵头，对查清旧案百利无一害。

提起傅玦，戚浔心中发紧，她扬起马鞭，朝前头孙律一行赶了上去。

孙律边走边道：“当年起火之前，二殿下曾被刺伤过，且刺伤他的凶器非常特别，现在还想不出是何物，凶手若不是提早筹办，极有能够是用他屋内之物。”

康长命忙道：“恰是，长公主喜好玉茗花，每年来此，都住一样的处所。”

蔺知行道：“这是老将军和齐国公当年的证供，但也并无指向。”

但当世人上至半山腰，刚转过两道弯时，皆被面前的气象一惊，只见行宫四周的山野间，竟开遍了赤红的山茶花，放眼望去，浓烈得好似赤色绘成的画卷。

康长命道：“当年出事以后，这处所被清理过，一开端四周有围栏，是封闭着的，可厥后年初久了，杂树杂草本身长起来，我们也不知该不该措置，厥后就成如许了。”

比及了行宫前，孙律抢先怔了怔，山野间玉茗花如何烂漫似火，这昔日奢糜贵胄的瑶华宫便如何冷僻苦楚，台阶下的杂草齐膝高，正门也朱漆班驳，山风烈烈，吹得门扇“吱呀”刺耳，叫人思疑门板下一刻就要垮塌下来。

康长命一怔，“屋子里有甚么，这要安插内苑之人才知，小人当时管着外头车马，是不知的，不过……每年筹办时都驰名册，免得丢了东西，小人可去找找，但是否找获得，小人不敢必定。”

孙律在步队最前，闻言道：“这花的果实和种子有毒，平常飞禽走兽并不以此为食，又生在山野间，没了朱紫们年年来此消遣，反而开得极安闲。”

世人纷繁应下, 很快出发, 戚浔御马跟在宋怀瑾以后。

待到了东边一片低矮院落，便是宫侍寓所，亦是库房地点，康长命开了此中一处屋门，劈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猛咳了几声。

宋怀瑾面露恍然，一行人原路返回，又往东行，东侧靠近玉茗殿，便出了内苑之境，孙律一边走一边计算着甚么，走到玉茗殿之前时却立足，“将在吕家和齐国公府得来的证供拿来。”

郑怀兴翻开车帘，瞥见这一幕不由叹了口气，“山茶又称‘玉茗’，前朝有位文人做了一阙诗写山茶，此中一句为‘折得瑶华付与谁①’，是以，这玉山上的行宫名叫‘瑶华’，主殿名为‘玉茗殿’，全都因这漫山遍野的山茶花而来，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花竟是常开不败。”

孙律看了一眼大亮的天气, “快到辰时了，此去只需大半日脚程, 我们赶在日落之前到玉山。”

康长命赶紧点头，“有的，都在行宫库房当中。”

康长命抱出几摞泛黄名册，戚浔见其上多有虫蛀，心底发紧，便上前帮手，其他人见状，也都来一同翻查，不出半晌，蔺知行语声一振道：“这里是长风阁的珍宝名录——”

事已至此, 戚浔也无甚好坦白，“卑职随批示使去了岐山皇陵。”

宋怀瑾浓眉扬起，“确有此般能够！如此，起火之时，他早已在世人面前，便无思疑的来由，也是如此，当年案发被指证的皆是陆氏下人，而非陆将军本人。”

孙律又问：“那各处屋子里都有甚么，你们当是心中稀有？”

孙律听着康长命的话，仿佛堕入了回想，几息以后，他回神步入面前的月洞门，又问：“可还记得出事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