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偷听
“三爷、三太太，东颐院的香菱女人来了。”
苏世良随口应和两句，时不时递给李氏一个暖和安抚的眼神。
“夫君……”
大梦醒来，苏玉妩格外珍惜跟苏世良和李氏相处的机遇，用过晚食也不想走。可她已经七岁了，不能像幼时那般赖在李氏和苏世良的房中。再者，现在不比畴前，三房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苏夫人眼中，她并不想给阿爹阿娘徒惹风波。
以是，为了持续兼并李氏的那十间能下金蛋的嫁奁铺子，苏夫人如许傲岸高贵的人也是豁出了脸面，无所不消其极来打压三房。
可保持这份尊荣的银子从哪来？
苏玉妩冲动得心口怦怦直跳。
正巧，李氏领着丫环，端了热茶热水出去，见她拘束苏世良便佯怒道：“别烦你爹，他身上还湿着，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爹！”苏玉妩忍不住叫起来。
苏玉妩忙紧闭双眼，一动不敢动。
苏世良清算安妥出来，目光温和的在她身上停顿了下，撇头瞧见圆桌上的丰厚菜肴，转头问李氏：“长姐可走了？”
“我信赖你。现在我没领差事，尚可闲暇一二，待差事下来，这内院高低也得你拿主张，我知你不喜与人寒暄，也不擅碎务，但现在不比在益州那会，很多事，我们都不得率性为之，东院母亲那边……凡事，你多担待些。”
熠熠的烛光照出屏风背面的人影。李氏奉侍苏世良解下感染了雪气的大氅和外袍，利落地换上一身宽松常服，丫环在一边递上热巾帕。
苏源清是德才兼备的能士，出了名的营私守节、宠辱不惊，是当今陛下信赖的宠臣之一，拜相封侯不过迟早之事。
苏玉妩鼓了鼓腮，不再吱声。
“奴婢香菱，给三爷和三太太问安。夫人昨夜里得知去庄子上的马车出了岔子，害得三爷扭伤了脚，内心挂念得紧，特地派奴婢来……”
这也是苏夫人瞧不起商家，当初却又亲身替苏世良求娶李氏这个商户女的启事之一。
苏世良返来了，下人们做事都经心了很多，不过盏茶工夫，精美适口的饭食就摆满了一桌，满屋子都是饭菜香味儿，馋得人直流口水。
“我没事，沁兰，晚些时候我们再细说。”苏世良托住李氏哈腰的行动，扭头冲门帘子后应道：“劳母亲挂怀，只是崴了下脚，昨日回府前已经去过医馆，大夫说不消上药，只让比来几日少些走动，你就这么回禀罢，过后我再亲身去东颐院向母亲解释。”
苏世良和苏玉妩等人都惊奇的朝门帘子后看去。
她本想装睡，却不料真的睡着了。
苏玉妩饿是饿，却吃得食不甘味，要不要提示李氏苏世良脚裸受伤的事呢？
……
苏世良刻薄，三房的人一起用膳时，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端方。
她一向觉得阿爹是欢乐返来都城的，可听他方才那番话语气，三分无法七分哑忍，她内心俄然有了设法，如果阿爹此次领了外职分开都城，那梦里的统统是不是便能够制止？
“妾身晓得的……”李氏的声音有些哽咽，定是被苏世良的这番剖心置腹给打动得泪眼盈眶。
一大早，苏世良已经在书房写了小半个时候的字，这会正就着李氏绞好的湿巾帕擦手，筹办用早膳，红叶在门帘子后边儿大声禀道。
苏世良回身冲她一笑，“青青乖，爹爹很快就出来。”
但，体例也不是没有……
又见李氏一心只惦记苏世良的碗里，恐怕他吃不饱的模样，苏玉妩不由得感喟。不怪李氏痴钝，实在是她阿爹假装工夫炉火纯青，若不是她事前晓得，怕也看不出端倪的。
黑暗中，苏世良嘶哑朴素的声音俄然响起，李氏也伸手过来，在她被衾上拍了拍，“青青？”
“青青醒了？但是要喝水？”
“三爷大安，夫人这下可放心了……”香菱言语间尽是欢乐的说道，却发明五色的碎玉帘子后暴露一张清丽小脸来。
苏玉妩冷静想着，悄悄听着，心头就像那起伏不定的水面，荡漾彭湃。
李氏便害羞低头，端碗细嚼慢咽起来。
李氏一边给父女俩布菜，一边说絮絮唠唠提及苏玉妩的病，一边又顾虑应天书院进学的苏彦。
二品尚书府，都城数一数二的钟鼎大户，苏夫人向来又重视门面和端方，这吃穿用度、端方礼节是丁点不比勋贵达官家的差。
“夫君受伤了！”不待丫环说完，李氏已经失声惊呼起来，伸手便撩起苏世良的直裰下摆要细心检察。
苏玉妩结壮下来，耳边俄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长姐送来的补品，我挑捡了些好的出来，过几日便是婆婆的生辰，到时跟别的寿礼一同送到东颐院，夫君觉着可好？”
即便苏世良被调去了外埠，这一回，苏夫人又如何能够放李氏带着她和苏彦一块跟苏世良去清闲自在？
香菱，苏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环之一，等闲不出来跑腿，更别说如许冷的雪天。
香菱一时候都忘了自个该说甚么了。
相处无声，详和安宁，苏玉妩眼眶渐渐出现雾气。
苏玉妩一边禁止饥肠辘辘，一边朝屏风后张望。
也是她多虑了，即便被苏世良和李氏发明她醒着，也不会思疑她是在偷听他们发言，毕竟她只是个七岁稚女。
除非，三房能拿出让苏夫人松口的前提。呵，三房能有甚么？除了李氏的嫁奁，以及十间日进斗金的旺铺！
夫在外，身为媳妇的本就该留在家中照顾公婆，这乃人伦。苏夫人若要李氏留下，李氏除了顺服别无二法。
苏玉妩不自地悄悄叹了口气。
她差点忘了大哥苏彦。
等她再醒来，四周黑漆漆的，身上盖着厚厚的绸衾，有股李氏身上的兰花香味儿。
“香菱姐姐，你端的是甚么？好香。”苏玉妩歪着头，一派天真娇软地扣问。
苏府起势凶悍，一日千里，可毕竟是少了秘闻和传承。
苏源清每月的俸禄不敷百两，便是府里下人们的月钱都不敷发。
苏玉妩也是好几天后才反应过来这一点。
毕竟她现在病着的……
那双盯着她的眸子，仿若羊脂白玉上镶嵌着两颗黑琉璃宝石，澈底得令民气惊，见之不忘。
苏源清当初自主流派，应天府的苏氏本家除意味性送了些银钱和吃用之物外，旁的财产或谋生再无分毫，苏府能撑到现在门脸划一，炙手可热，也是多亏了苏夫人苦心追求，持家有方。
但，即便是如许如日中天的苏府，也有着它不成言说的暗疾。
但她瞧着苏世良面色如常，气味平和，想来是没有甚么大碍的。不然，他刚才抱她走了好一段路，早该吃不消了。
苏玉妩看了看忙着教唆丫环清算残羹的李氏，苏世良在隔壁书房忙着，趁无人重视，渐渐倾斜身子歪躺在了美人塌上，一动不动。
马车横轴断裂时，苏世良正筹办下车休整，是以扭伤了右脚裸，但他为了不让李氏担忧，坦白着没说。直到苏夫人遣人送来补汤……
正批示丫环清算脏衣物的李氏也从屏风前面走出来，神采歉然地望着苏世良：“长姐她不是成心的，实在是铺子上有急事，何况天又冷，早些归去安息也好。”
看出李氏的严峻，苏世良笑了笑，不再多问，抱了灵巧温馨的苏玉妩上桌用膳。
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统统的等候和镇静全都消弥无踪。
可很快，她又听到李氏提及苏彦……
这辈子，她定要阿爹阿娘一世安稳，白首揩老。
“沁兰，这些事你安排就好，不必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