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苏夫人的心思
苏夫人正绞尽脑汁想着朝中到底出了甚么事,冷不防苏源清俄然问起这个。
本日的苏源清较着是心中有事。
平嬷嬷话落,苏夫人双目中蓦地迸出一道寒光,她沉声问:“如何回事?”
看来,苏源清刚才并没听到她骂李氏的那些话。她倒不怕苏源清说她甚么,只是不想在苏源清心中留下凶暴印象。
一贯练达稳妥的平嬷嬷可贵词穷起来,她内心自是晓得哪些事能说,哪些不能说。
对苏夫人来讲,夫君苏源清就是她的全数,是她引觉得傲、安身立命的本钱。
让苏夫人气的事有好几桩,当真说来,倒是一桩都提不得。
香菱不敢设想,触碰苏夫人逆鳞的人,会是如何悲惨的了局。
张齐贤大要上看着和蔼,实则软硬不吃,朝中谁的面子都不给,只服从于圣上,忠贞不二。
本日她同平常一样,安排了个小丫环守着房门,自个回屋见白嬷嬷去。
苏夫人满脸愠怒,一副不肯多提的模样,不动声色替亲信嬷嬷解了困。
她懵了一下,淡淡回道:“不过是场不测,小孩子家不免磕着碰到,管事和下人该罚的也罚了,三丫头病了一场,现在也大好了。”
在都城高门贵妇圈中,苏夫人是令人恋慕的,夫君位高权重,又对她一心一意,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是东都城盛名在外的恩爱佳耦。
“倒也不都是为了这事。我想着,老三此举怕是针对长房……人大了,翅膀也硬了,我现在是老了,想管也管不了,也没阿谁心力……”
苏源清很快收回思路,“过几日就是你的寿辰,你让老迈媳妇领着人四周看看,该修整的处所都请匠人来修一修,免得寿辰那日再出岔子。”
他有好几个孙女,苏玉妩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本不值得他操心。
能与家声明净的张家交好,倒不失为良策。
而许源清本身对女色一事也不热中,许是从小历经情面冷暖,又因生母是贱妾的原因,他不像其他官宦同僚一样喜好蓄养美婢家伎。
“她现在但是跟婵姐儿她们一块进学?”苏源清又问。
“没事,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别多想。”苏源清神采如常的揭开茶盖,轻抿了口热茶。
“唔。”
苏夫民气里嘲笑连连,面上却若无其事的应下。
苏夫人也一样。
堂堂二品尚书放下身材来哄她,苏夫人神采和缓了很多。
苏源清晓得万氏不喜三房,听她语气冷酷也不在乎,他不过偶尔传闻苏玉妩落水之事,随口一问,没有要穷究的意义。
得知事情经过后,苏源清表示平嬷嬷退下,捡了张靠椅坐下,也不说话,就悄悄地闭目养神。
“大早晨的,谁惹夫人活力了?”苏源清半撩着帘子,也不出去,不怒自威的双目,定定落在平嬷嬷身上。
“没甚么。今早三丫环的贴身婢女做错事,挨了罚,现在躺着床上做不了事。三丫头身边就这么一个聪明人儿,虽申明日会拨新丫环畴昔,总归是不体味三丫头的脾气,怕有不当。我给徐氏带了话,让她捡上好的膏药给三丫头的婢女送去,盼那婢女的伤早些好,谁知……”
“倒是有一事,不但能弥补你本日之过,也是你的造化。”平嬷嬷笑着开口说道。
平嬷嬷满怀感激的接过话头,“三爷也不知传闻了甚么,恐是生了曲解,叫了两婆子将三女人的院子严守起来,谁都不让进,夫人派去送膏药的下人也被拦在了外头……
白嬷嬷跟她沾着点旁亲,算是姑母一辈,平日里两人来往密切,干系亲厚。平常白嬷嬷过来找平嬷嬷回完话,都会去她屋子,闲话几句。
不一会,香菱恭谨的捧了茶盏出去,放到苏源清身边的茶几上。
没有哪个正室情愿枕边人宠美纳妾,可礼教涵养让她们不得不装出一副贤惠豁达的模样,乃至主动替夫君纳妾收房,为宗族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苏夫人本就因旧事耿耿于怀,现在再听到平嬷嬷提及“三爷”二字,气不打一处来,手中拨了没两下的碧玺佛串一下就甩到铜鉴上。
刚才平嬷嬷在外头已经狠狠训了她,现下又见苏夫人满脸的怒意,苏源清则神采倦沉的闭目养神,氛围窒凝得让人连气都不敢大声喘,像是两人闹了反面。
“老三家的小丫头前些日子落水了?”
现在她这么几句话下来,只会让人感觉三房没端方,罔顾长幼尊卑,不敬兄嫂。
……
苏夫人重重拍在高椅的扶手上,“好个李氏,先头来还低眉折腰装得一脸恭敬,转过身就使出这招来防我,谁给她的狗胆!”
平嬷嬷看了她好半晌,慢吞吞将人扶起来,“老爷还在,别惊扰了两位主子说话。你跟我来……”
平嬷嬷瞧苏夫人气得不轻,忙将桌案上的翡翠碧玺佛串递到苏夫人手上,让她拨着顺气,一边解释:“依老奴看,这事恐不是李氏的手笔,她哪有这等派头和手腕,当初……”平嬷嬷本想说李氏凡是有点骨气,当初就不会将十间旺铺拱手交出。但一想到这是苏夫人最忌讳最负心的事,便当即转了口风,“那两婆子说了,是奉三爷之命看管院门。”
可苏源清不声不响就进了阁房,外头的丫环也没提早禀告一声,谁晓得刚才说的那些事,苏源清有没有听到,又听到了多少?
香菱一颗心沉到谷地。
香菱忙点头跟上。
苏夫人神采更淡了,“安排在冬至节过后,她发蒙得晚,前些日子才刚满七岁。”算是解释了为甚么没提早让苏玉妩入家学的事。
对苏玉妩落水的颠末和启事却只字不提。
只是,她很争气,生了四子一女,让苏源清没有子嗣之忧。
收回“咣”的一声脆响。
三十几年的伉俪,她哪会不体味苏源清的脾气。越是安闲平静,越是有大事产生。并且,苏源清夙来不喜香茶,只喝素茶,丫环们并不清楚,苏源清也向来不说,丫环沏香茶,他也会尝一尝,却毫不会喝第二口。
夫人是被三爷此举伤了心,表情郁结之下才动了怒……”
苏夫人此时也顾不上诽谤三房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丫环想爬苏源清的床,最后全都不得善终,不是死就是残。
在外人看来,苏源清掌管着邢部,权益赫赫,苏夫人朝廷亲封二品诰命,职位尊荣,四个儿子个个官运亨通,独挡一面,子孙昌茂,如许繁华要达的家世,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毕生所愿。
只是,苏源清本日却没表道理睬三房如何,他被苏夫人小女儿般幽怨的语气听得直点头,“你年事比我还小,你都老了,那我明日也得向圣上告老回籍了。”
苏源清喝了茶润了喉,抬眼瞧着苏夫人还在活力,不觉得然笑笑:“这事明日我找老三问一问,小辈行事不免不铛铛,你别气伤了自个。”
“依您的叮咛,令人将安神汤送了去北院,三女人不在自个的院子,在三太太房里。下人先将安神汤送到正院,转道才去的小院儿,却发明院门从内里被锁了,另有两个婆子守着,谁也不让进。”
可又如同大多数内宅妇人一样,苏夫人对丈夫苏源清始终抱着幼年慕艾的情深意重。
苏夫人身子一挺,蓦地转过身来,“朝中但是出甚么事了?”
回身出去之际,她缓慢地瞄了瞄苏夫人神采。
平嬷嬷将人领回了屋子,关上门,细细打量起香菱。
苏源清从不无缘无端提示她这些噜苏事,怕是在委宛提示她别再对三房的丫头使手腕罢。
苏夫人分寸拿捏得极好,只说三房对长房有不满,却不明着讲是为甚么不满。苏源清甚少理睬后宅之事,根基只听她说,从未几问。
“平嬷嬷,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用心的……”一出了正厅,香菱二话不说,飞扑向立在廊下的平嬷嬷,跪着要求道。
杏脸粉腮,眉眼娟秀,身量苗条,神采有些错愕却涓滴不影响仙颜,哭过的眸子像两汪秋水,凭添几分荏弱。
香菱被平嬷嬷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震住。
平嬷嬷心口微紧,可身后传来的声音更让她心神巨震。
她在东颐院服侍苏夫人近十年,深知其脾气。旁人都道苏夫人最在乎职位尊荣和面貌,实在不然。
只是,那丫头运气却好,入了张齐贤的眼。昨日园子里遇见后,临走前还提及,想让他外孙女跟三丫头做个玩伴。
安知那小丫环偷懒耍滑,竟不知溜到哪玩了去,刚好苏源清这时返来,竟无人通禀就进了阁房。
久居上位的气势排山倒海压来,平嬷嬷顾不很多想的蹲身施礼,“回老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