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善缘
苏老太太看着老媪,“你倒是信他。画皮画虎难画骨,有些人外头瞧着好,内里还不知如何。想当年那苏源清……算了,不说他了。”
老媪道:“上个月,也不知彦公子从哪儿传闻,您对老许药馆采买的阿胶不对劲,感觉有股子糊儿,特地送了十斤上品东阿阿胶过来,还不让下人奉告您,说是不扰您挂记费心。”
老媪被问得眼眶泛红,忽地就冲苏老太太跪下。
苏老太太接了茶也顾不上喝,顺手搁边上,瞪着老媪,“这事你瞒我做甚?你早些奉告我,我也好找医术高深的大夫去给狗蛋诊治,肺痨可不是小病……唉,狗蛋儿是个有福的,没事就好……”
老媪拭了拭眼角,低头道:“老奴的确有事瞒您。前些日子下雪,老奴那小院儿您是晓得的,有些年初了,墙头起了好几道裂口,本筹算冬至后翻整,谁知才十月尾就下起了雪,雪气透过墙缝进了屋子,老奴的小孙子狗蛋儿染了寒症,请了大夫,说是肺痨……”
还没等他想通想透,素裳霜发的苏老太太站在窗棂冲他建议牢骚:“旁人都欺到家里来了,你躲在这院子里当缩减乌龟,看将来有没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见苏老太太唏嘘感慨,老媪又是一阵泪目,“狗蛋儿是碰到了朱紫……”
本还在踌躇的苏老太爷听了这话,当即血气上涌,回身就往外走。
苏老太太嘴唇高低翕动,好半天赋叹了句:“咱苏家竟出了这般至情至孝的人儿……”
老媪两把抹净脸上的泪,替苏彦辩白:“这事不怪彦公子。狗蛋是我齐家的命根子,他刚一病老奴儿子儿媳就抱去了城中最好的医馆,可几位医术好的大夫看了都点头,说狗蛋儿年幼体弱,用烈药怕是扛不住药性,不消烈药必定没得救,老奴当时听到就感觉天都塌了,一起哭着跑回府,成果您也染了风寒,大夫叮咛要静养,老奴这才没敢跟您说。”
……
老媪见苏老太太起火,恐怕她气出个好歹,忙跪行上前,将茶几上的茶盏捧给苏老太太润喉顺气,一边道:“您千万别气,狗蛋儿已经好了,现在在养身子,再过两天就能来给您存候了。”
苏老太太闻言大吃一惊,气道:“哎哟,这可了不得,你那会怎不说,狗蛋儿他……你怎的这么胡涂!”
苏彦总归是苏源清的嫡孙,苏老太太并不想身边人跟其过从密切。
老媪服侍了老太太一辈子,哪看不出老太太的忌讳,踌躇了下,又提及另一事,“您这几日不是总夸小厨房熬的阿胶桂圆羹合您口味吗?实在也是彦公子的功绩。”
老媪边抹泪边点头,“是彦公子,要不是他,您怕是……就见不着狗蛋儿了!呜……”
功名利禄他早看淡,可曾经显赫至极的苏家不该败得如许快,起码,不能败在他手上。
苏老太爷抬起双眼,双眼沧桑,眼神却很敞亮,视野所及之处陈腐破败腐朽,让人懊丧又绝望。
听完来龙去脉,苏老太太吁了口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彦哥儿……是个好的,跟他那薄情寡义的翁娘分歧。”
李家富庶他是晓得的,李家的少店主手握百万财帛他也毫不思疑,可李家会将如此首要的印章给苏彦一个外姓稚儿?
苏老太太也被老媪的模样惹得泪眼婆娑,哽咽道:“好啦好啦,狗蛋不是没事了,哭甚么哭!”
不管走到哪,连笼子里平日里最得他爱好的黄喉噪鹛都失了兴趣,面前总闪现那枚小小的白玉印章。
说到这,苏老太太又是一通脾气,“你说你,这类大事不找我,你找彦哥儿一个小孩家家有甚么用?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懂甚么?幸亏没误了狗蛋儿的病!”
苏老太太不住点头,诧异道:“狗蛋果然是吃了彦哥儿那药好起来的?”
苏老太太怔怔看着老媪。
不知想到了甚么,老太太怏怏撇过话头,又说回苏彦,“他救了狗蛋儿,本日老爷子出面替他讨情,处理刘府那桩脏污事,你们也算是扯平了。”
苏老太太听得抓肝挠肺,嗔道:“到了这会你还卖关子!狗蛋儿都没事了你哭甚么,到底如何一回事,彦哥儿又不是大夫,他如何救得了狗蛋儿?”
再说苏老太爷,从西跨院分开,后被苏玉妩追上,再回到南院后,整小我就再也淡定不下来。
等外头已经听不到苏老太爷的脚步声了,苏老太太才看向温馨垂立一旁的老媪,“这下你总该奉告我启事了罢?彦哥儿虽说名义上是苏家的人,可他极少住在这府里头,多数都在书院,平日里也没见你跟他有来往,怎这回铁了心要偏帮他?”
老媪说着又抹起了泪,“老迈媳妇不止一次抱怨屋瓦陈旧,问老奴拿钱翻整,老奴想着攒钱给老三娶房好人家的闺女,没舍得拿……”
见苏老太太自责,老媪赶紧安慰:“您身子骨本就不好,狗蛋这病也不是钱药的题目,这是他的命,怪不得旁人。真要怪,也是老奴不好。”
苏老太爷心口突突乱跳,苏玉妩说,只要他救下苏彦,挽回苏彦的名声,兄妹俩情愿压服李家,尽力助苏府翻整补葺,规复昔日都丽堂皇。
他没有太尉阿爹的运气,也不如庶子苏源清才调横溢,他和两个嫡子都与功名无缘,连举人都没考上,三个嫡女也嫁得不尽人意,苏家统统的好运和贵气仿佛都被苏源清阿谁庶子带走了,徒留萧索。
老媪泣不成声的点头,“是,多亏了彦公子。那日,老奴不敢扰您养病,回身就碰到了刚放学回府的彦公子。彦公子一贯温厚,见老奴哀痛蕉萃,就体贴问了几句,老奴一时打动就跟彦公子说了这事,回身也就顾不上了。不想老天开眼,隔日彦公子竟然让人送来很多药材,说是对狗蛋的病有奇效。”
可万一是真的呢?
老媪附和志:“昨夜老奴一晚没睡,一向在想彦公子这事,凭知己讲,便是没有狗蛋儿这事,老奴也不信彦公子是会做出那等肮脏事的人。”
“狗蛋接连几日水米不进,旁的药虽灌了些,但未几久就又吐了,彦公子让人送来的药,外敷内服,双管齐下,第二日狗蛋就勉强能吞咽粥水,再隔一日,整小我就复苏了。”
苏老太太被跪得一愣,惊道:“有甚么话不能好好说,还来老一套,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跪坏了膝盖,转头我还得替你求药,行了行了,起来讲……”
苏老太太错愕呐呐:“是那回啊……唉,那回我也是病胡涂了,好几天没见你露面,丫环说你家中有事,我也就没再多问,我该多问几句的……”
“朱紫?哪来的朱紫?”苏老太太瞧着老媪感激涕零的模样,讶然问:“你是说……彦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