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主子明白。”
天子恍若未闻，伸手缓缓翻开木匣，取出一枚红丸送入嘴里，中间的小内监赶紧奉上参汤，天子接过饮了一大口，方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赵承恩在旁陪笑道：“皇上得了李真人，有如神助，每天劳累国事，还是这般的龙马精力。”
“去吧。”天子点点头：“赵承恩，你送道长出去。”赵承恩忙应道：“是。
天子细想了一下，容色略微和缓：“哦，就是她啊，你不提起朕倒是忘了。”说着便伸手翻过一块牌子，桂喜忙磕了一个头，端着银盘退下了，赵承恩垂下视线，在内心冷静松了口气。
“起来吧。”皇贵妃将茶盏放下，抬眼道：“你这时候来找我，必是有要紧事吧。”
“每次朕提此事，你都拿这些话来对付朕。”天子微微皱眉，脸上暴露不悦之色：“甚么珍奇药材？千年野山参？成形何首乌？你倒是说说看，有甚么是朕得不到的？”
李玄真神情自如：“不敢，以陛下之贤明睿智，实胜秦皇汉武多矣，天下那个敢欺？小道也非徐、栾等三四流的方士，若陛下对小道存一丝相疑之心，小道愿就此别过陛下，今后归隐山林，毕生不复出世罢了。”
李玄真游移了一下，低声道：“人参灵芝，猿膏虎髓之类，对陛下来讲自驳诘事，但除此以外，还需千名孺子之肝，万名处子之血。。。”
“魅姬那边都安排安妥了吗？”
赵承恩陪笑道：“莲嫔身子夙来娇弱，且又年青，一些事儿未免想不开些，整天郁结，自是病体难愈，还求皇上多顾恤些儿。”
皇贵妃道：“另有，这香熏得叫民气里发闷，你叫人去换了檀香来。”
天子心下微恼：“这都多久了？一向说是在抱病，莫非宫里的太医都是一群饭桶？”
赵承恩内心捏着一把汗，忙回道：“太医说了，以莲嫔此时的身材精力状况，还不宜侍寝。”
“这个。。。”高贤一怔，回道：“这个主子没去问过，不过皇上的万寿节已在面前，想来她们很快便要进京了吧。”
“娘娘放心，统统都已筹办伏贴了。”
“若能如此，则敝教幸甚。”李玄真道：“小道定竭经心力为皇上炼制丹药，只是长生丹功在轻身延年，乃天下珍宝，非有缘人不能得之，还请皇上不要过于心急才是。”
皇贵妃：“该叮嘱的话，我之前已经叮嘱过了，你奉告魅姬，不要让我绝望，到时候我自不会负她。”
“欺不欺君，那也要等今后再说。”
李玄真面有难色：“皇上，长生丹乃是小道的太上师家传下的秘方，最是破钞精力心血，且需求大量珍奇药材，数百年来无人炼成，小道虽愿为皇上一试，但恐怕非一朝一夕能成啊。”
赵承恩看了看盘里的绿头签，笑道：“小猴儿崽子，趁着皇上这会子表情好，快跟了我出来吧。”
“是。”高贤偷眼打量她的神采，不由有些失悔：“是主子多嘴了。”
“明日叫桑蓉去撷芳宫，把前面的这些话带去。”皇贵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平日她们在赵承恩身上没有白搭了心机，提示她们明日再补一份大礼，如果办理的金银不敷，尽管来回我。”
说着举起手中的拂尘，深深一揖，天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宝座上站起，笑道：“道长何必如此，你的本领，朕已经见地过了，若朕有相疑之心，又怎会将道长待以上宾之礼？你尽管放心为朕炼这长生丹，朕将来定置贵教于统统宗教之上，让贵教在道长手中发扬光大。”
“我虽未见过此人，但多次听人说他仙风道骨，白发童颜，是谪仙一流的人物。我想世人既都如此说，皇上对他又如此信赖，他必然是有一些真本领。”皇贵妃道：“但长生不老之说，总属虚妄，没想到皇上对此事竟痴迷于此，一点也看不破。”
“本日敬事房进呈绿头签时，皇上俄然问起莲小主来。。。”
赵承恩忙上前接过，呈递给天子，天子就着他手中看了一下，心甚高兴：“道长果然是神仙普通的人物，比不得那些欺世盗名之辈，这固元丹神效非常，朕服用后倍感身心舒泰，精力日渐见长，朕要好好嘉奖你。”
皇贵妃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皇上问如何还不见放莲小主的牌子，传闻语气甚是不悦，幸得赵总管帮着莲小主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又将话题引到恬朱紫的身上，这件事才算畴昔。主子晓得娘娘跟莲小主非常投机，但是依主子看，皇上内心实在惦记取莲小主，莲小主悲伤归悲伤，这老是不见驾，也不是个事儿啊。。。”
话犹未完，皇贵妃盯着他的眼睛，仿佛确认似的问道：“今晚皇上召幸的是恬朱紫吧？”
“这个天然。”天子转头去赵承恩道：“叫他们去把朕选的那套汝窑茶具取下，等下送到道长那边去。”
皇贵妃紧攥茶杯的手渐渐放松，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方道：“你接着说，他问莲嫔做甚么？”
“唔。”天子微微一笑，眼神从盘中的绿头签上一一扫过，俄然道：“如何这上面仍然没有莲嫔的牌子？”
皇贵妃嘴角微沉，不置可否，高贤还欲再说，却听她道：“皇上身边的人，你皆要多下工夫，投其所好，长乐宫里的事，事无大小，今后都好生探听了来回我。本日之事我已晓得了，你下去吧。”
“朕倒是故意顾恤她，只怕她不领这个情。”天子剑眉微皱：“朕几次亲身去看她，她面上都淡淡的，朕已将敏妃贬为庶人，莫非她还嫌朕措置太轻，用心借病冷淡朕不成？”
“采千名孺子之肝，集万名处子之血。。。。。。嘿，好一个长生丹。”
沁竹挑起帘子，让高贤出去，然后过来，为皇贵妃添换了热茶，皇贵妃道：“刚才的话，你都闻声了？”
李玄真行了礼，将一只精美的木匣双手奉上：“皇上，小道算了下日子，前次的丹药应当已所剩无几了，是以跟几位门徒日夜炼制，赶着再送一盒过来。”
“是。”
李玄真道：“谢陛下赏，如此，那小道先行辞职。”
李玄真道：“不敢有劳赵总管。”躬身行了礼，谨慎翼翼退出大殿。
桂喜谨慎翼翼的跟着他进殿，然后跪下将银盘高举过甚：“请皇上示下。”
“莲嫔是聪明人，不会如此不晓事的，她盼望着皇上的宠嬖还来不及呢。”赵承恩打量了一下她的神采，摸索的道：“新晋的恬朱紫的牌子是明天刚奉上来的，前次皇上还说，她的舞姿，比内教坊的舞姬还要美好，皇上今晚可要召她？”
沁竹微觉错愕，口中却忙应道：“是，奴婢顿时把这香换了。”
“主子辞职。”
“奴婢闻声了。”
高贤走上前去，垂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席话，皇贵妃沉默半晌，轻声道：“那李玄真当真是如此说的？”
话犹未完，天子哈哈一笑：“这有何难？你将炼丹所需之物，列一张清单来，交给赵总管就是，几个月以内，朕必将你要的东西都给你。”语声一顿，笑容忽敛：“但是，即以秦始皇之威，汉武帝之明，亦不免为徐福、栾大之流所欺，道长想必不会如此对朕吧？”
“是。”
高贤道：“娘娘不信赖李道长的话么？”
“哦？”
高贤忙躬身道：“娘娘，主子另有一事回禀。”
赵承恩站在殿外的台阶上，目送着李玄真分开，却见敬事房的桂喜端了银盘走来，见了他，赶紧陪笑：“请赵总管安。”
高贤莫名其妙，只得答道：“是，是恬朱紫没错。”
“娘娘的意义是，李道长。。。竟是在欺君么？”
“是。”
“奴婢这就去找桑蓉姑姑，娘娘另有别的叮咛没有？”
皇贵妃心下微觉烦躁，俄然道：“那高丽来的美人，还要多久才气到京？”
皇贵妃神采略显不耐：“好了，你歇着去吧。”
“不敢。”李玄真忙道：“皇上乃天命所授的真龙天子，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是小道的福分。”
“高公公，出来吧，娘娘等着你呢。”小宫女掀起锦帘，一股暖香便劈面而来，高贤低头出来，愈往里走，便觉暖意愈盛，将身上最后一丝寒意也遣散得无影无踪了。进入内寝殿，见皇贵妃穿戴一件半新不旧的杏色缎织夹袍，正倚着熏笼喝茶呢，忙屈膝施礼：“请娘娘安。”
”从天子身边下来，陪笑道：“道长请。”
“朕一贯尊崇玄门，当日尚在藩邸时，便交结过一些驰名的方士，对贵教的长生不老、成仙登仙之类的说法尤其感兴趣。”天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长给朕炼制的固元丹，于房中之事大有助益，朕自服用后，即便一夜临御数女，亦无疲累之感。只是，朕一心惦记取的，倒是道长最后跟朕提起的长生丹，道长若能为朕练成此药，朕便封你为国师，凡是天下统统之物，只要你开口，朕皆可奉上。”
高贤恍然：“他所说的统统，皆是在难堪皇上，以求迟延时候。只是他低估了皇上求丹的决计，不晓得今后这段日子，谁家的后代要不利了。”
“千真万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