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江绪潜入寺中调查,因轻敌入彀,负伤藏于配房。不巧,恰是明檀换衣的那间配房。
“多谢哥哥。”
她当时心火就蹭蹭上冒!查人都查到她这儿来了,浑说八道的她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旖是正儿八经的津云卫,杀人都和切白菜似的,骑马天然不在话下。明檀很有自知之明地腾出了师父之职,让云旖好生教了教青和。
她拿礼法这通堵人,背面又用心磨蹭换衣,为他争夺到了极其紧急的一刻。也就是这一刻,他疗伤规复至五成内力,顺利分开了寒烟寺。
他身负重伤,在林中以身作饵诱敌追杀之际,忽而数箭齐发,此中一箭直逼心脏,他以难堪逃此劫,然那块他顺手放在胸口的玄色玉牌竟是坚固不摧的乌恒玉,替他挡下了淬毒一箭。
可这事儿到处透着古怪,说是山火,也没传闻哪座山烧秃了,独独烧了座禅寺,且寺众只死伤了一小部分,其他都已被转移至其他禅寺。
明檀:“……?”
“哥哥,这是何物?”她将其放在阳光下照了照,并不透光。
明珩想起甚么,又道:“不过这玉,我畴前也着人给你捎过一块,你不记得了?”
她将换下的外套搭在屏风上头,珠光熠熠的禁步也随便搭着。不知怎的,禁步上头忽地掉下块玄色小玉牌,声音清脆,清楚入耳。
江绪也悄悄望着她。
许是明檀实际知识到位,又许是青和悟性好,两人这么瞎折腾着,竟也没出甚么岔子。
“哥哥说,他畴前也送过我一块,难怪我本日见到你那块玉石颇觉眼熟。不过也不晓得哥哥在想甚么,这黑乎乎的,竟拿给我做金饰,谁家女人会用甚么黑乎乎的玉石做金饰,哥哥他也太不懂女人……”
光复虞州是他平生所遇最为艰险的战役。火线交困,朝中贪饷,大显军节节败退,死伤数万。
说着说着,明檀忽地一顿。
宿太后虎视眈眈,几次三番对成康帝脱手,乃至还操纵寒烟寺的荒淫假僧,把控朝中数位重臣家眷,步步相胁,混合子嗣,为的就是让她们为己所用,盗取首要谍报。
寒烟寺地偏,因求子灵验颇负盛名,后又不知怎的,传出求姻缘也非常灵验的名头。
她揪着礼法对着外头好一通说,一二三四愣是没歇半口气。
寒烟寺一案能够说是宿太后一系当年不得已沉寂的关头地点,是以事做得过火,数位本来持中的重臣愤而表白态度,与宿太后一脉势不两立。
不过厥后她从裴氏处模糊得知,寒烟寺此番遭难并非不测,而是上头着意清理――寒烟寺有些和尚,仿佛闹了甚么见不得人的活动。
去寒烟寺时,她便顺道拜了拜,祈求姻缘顺利,只不过拜完求签,倒是下下凶签,可把她气得不轻。
当时明檀与梁子宣定着亲,没见过甚么世面,对这门婚事非常中意。
只不过她换好衣裳分开之时,忽地扫见屏风角落有零散血渍。她一时惶恐到大脑空缺,浑身生硬,差点都没能走动道,幸亏最后还是强忍平静,当甚么事都没产生般,徐行走出了配房。
衣裳换到一半,寺僧砰砰叩门,说寺中进了刺客,想请她开门一查。
明檀弯唇,接过锦盒,翻开看了眼。
有吗?明檀迷惑了一瞬,又很快豁然。
彼时她正值豆蔻之年,踏青节与京中闺秀一道,去寒烟寺寻春赏花。
那回踏青实在不顺,明檀又气又怕,只觉寒烟寺到处倒霉,回府后她表情极差地闷头睡了一觉。谁想一觉醒来便听闻,寒烟寺昨夜大火,整座寺都被烧没了。
明檀遭了无妄之灾,本就不佳的表情愈发愁闷。
寒烟寺早些年在上京,香火也非常畅旺。可三年前一夜大火,竟将其烧了个洁净完整,而后京中世人对此寺讳莫如深,无人再提。
在光复虞州之前,大显大要战役富强,实际内忧内乱已达颠峰。
那禁步,应是三年前从寒烟寺踏青回府后嫌倒霉,与其他衣裳金饰一道全都锁进了箱笼,再没拿出来用过。
里头有精美庞大的鲁班锁,玉质九连环,彩绘磨喝乐,另有闪闪夺目的宝石簪钗,都是京中很难见到的新奇式样。
没一会儿,云旖过来了。
她的宝石簪钗数不堪数,当初福叔借错金阁名头给她送的极品东珠头面,她也只翻开看了一回,都还没有戴过。
明檀没多想,上车后还将这块乌恒玉拿出来在江绪面前闲逛,边打量边干脆道:“夫君,这块玉石和你的那块仿佛是一个东西,叫甚么‘乌恒玉’?
江绪“嗯”了声:“三年前光复虞州,有一仗打得艰巨。从疆场脱身又遇追杀,护心镜已碎,它替本王挡了一回淬毒之箭。”
因着这支签,她表情不好,后与一众闺秀在寺中后山围坐一席赏花斗草,也不大能提得起精力。
可劈面的小女人没管掉落的东西,只气气地念叨着这寺里的签如何如何不准,她的衣裳如何如何金贵,背面有人来查刺客,她仿佛气极,层次清楚地一条条怼了归去,硬生生将人怼离了配房。
外头寺僧面面相觑,查人之事本不好张扬,几经思忖,还是没往里强闯,先去查了别的处所。
明檀当时年纪虽小,但也觉出些不对,乃至另有些惊骇是本身放走刺客,才使寒烟寺遭此大难。
也不记得当时是谁家蜜斯俄然要放鹞子了,风将鹞子吹得高而远,那蜜斯追着往前,眼睛不重视,脚上不留意,竟在她的淡色裙摆上踩了好几个足迹。
明珩解释:“噢,这是西域那边一个叫‘乌恒’的小国独产的一种玉石,名为‘乌恒玉’,通体呈玄黑之色,质地极其坚固,乌恒虽产此玉,但产量极少,我偶尔得了这块,见玄色玉石可贵,想着你做金饰许是能用得上,便放在里头了。”
彼时他就藏身屏风以后,而明檀就在屏风的另一折面换衣裳。
看完正要合上,明檀又俄然瞥见角落一抹极易忽视的玄色。她猎奇,伸手拨了拨,将埋在角落里头的那块玄色玉石拿了出来。
见青和对骑马是真感兴趣,明檀还偷偷与江绪说了声,将这匹马留下,送给她了。
明檀恍然,立马便想起了哥哥所说的此玉极其坚固。可夫君竟经历过如此惊险之事,她后怕道:“如此说来,那玉确切是救了夫君一命,幸亏夫君没事。”
等等,她想起来了,几年前,她仿佛真收到过这么一块黑乎乎的玉石,且当下感觉新奇,还真用这黑乎乎的玉石做过金饰,做的恰是江绪暗袋里那种长条状的小玉牌,挂在腰间禁步上头,聊做装点。
这块玄色玉石与今早在江绪衣裳暗袋中见到的那块质地极其类似,只不过形状分歧,这块呈椭圆状,更近鹅卵石的模样。
江绪沉默,他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然其中艰险,倒是千言万语都难以道尽。
少男少女正初识慕艾,对姻缘一事有些懵懂的热中,故不辞劳苦,也非要出城去寒烟寺走上一遭。
明檀闻言,了然点头。
那一瞬,江绪动了杀心。
临走前,明珩又送了盒东西给明檀:“这些是近半年哥哥给你网罗的小玩意,本来筹算下月捎回上京,既然来了,便一道带上,路上也解解闷。”
详细的裴氏也没多说,许是怕污了她的耳朵。可那年京中连续有几家夫人或是吊颈他杀,或是因疾而逝,而那几家夫人都曾在寒烟寺求子如愿。
哥哥既这般说,那许是有吧,如许一来,今早见到夫君那块玉石感觉非常眼熟,也能解释得通了。
说到寒烟寺,明檀不免想起桩旧事。
他的小王妃,在寒烟寺偶然中帮了他一回,且那块被他顺手带走的玄色玉牌,在不久以后的虞州之战中又救了他一命。
夜里烧寺抓人,白日朝中暗潮澎湃。很多事由始至终都未放在明面上说,然一夜之间已天翻地覆。
明檀堕入回想,寂静了半晌,江绪忽问:“在想甚么?”
明檀回神,下认识摇了点头:“没甚么……对了夫君,你先前说,那块乌恒玉曾救过你的性命?”她还是对这件事更感兴趣。
用过午膳,再是不舍,他们一行也得持续上路,幸亏明珩另有一年便要回京述职,话别也不至于过分伤感。
江绪不由得望了眼屏风间隙,那头的小女人仿佛才十三四岁,面庞精美,略带几分稚气。
只不过她也不成能因着被踩脏了衣裳就掉脸子,只能内心头暗生闷气。而丫头服侍她去配房换衣时,就有人刚好撞上了她这气恼的当口。
京中府衙对外称,腐败时节焚香烧纸者众,引了山火,寒烟寺不幸蒙难。
明檀记得,烧光寒烟寺的那把大火,正燃在那年的踏青节。
缘分一事,向来奇妙,有些人了解数载不过点头之交。而有些人平生一遇,便是射中必定。
再厥后,她也留意过夫人过世的那几家,无一例外,生出的孩子都因各种来由连续短命。只一家称自家孩子身材孱羸,要送至江南故乡疗养,至此再无动静。这明显也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诸般相联,再加上坊间极偶尔的隐晦传闻,明檀模糊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那寒烟寺里头,怕是有荒淫假僧,所谓的求子灵验,不过是相胁索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