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然正如那周先生所劝,此事不甚光彩,闹大于两边无益。且明檀父亲已在回京述职途中,舅家冒然出面恐有越俎代庖之嫌。
明檀毫无所觉,文雅地品了口茶,终究想起闲事:“对了,你这两日可探得娘舅有何筹算?”
先前在长明殿,昌国公府与靖安侯府的席位同在左列,两人没能打上照面。这会儿出了宫,白敏敏便迫不及待找了过来。
白敏敏看得在原地呆了半晌,还是靠贴身婢女提示才回过神来。
舒景然:“……”
比起章怀玉的花枝招展和陆停的狠厉四溢,一身月白云纹锦衣的舒景然,明显更具翩翩乱世佳公子的温润气质。
顾进忠是承恩侯的名讳。
皓齿明眸如盈盈秋水,淡眉弯唇又如款款星月。有美人兮,不过乎如是。
可一贯待玉贵妃恩宠有加的成康帝也是连句对付的圆场都没打,只自顾自喝酒,仿佛眼下之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这会儿章怀玉随便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酒杯,边斜揶身侧的黑衣男人边调侃道:“殿下,这回长明殿宫宴的动静但是不小,人家令媛蜜斯一腔情义错付,听闻是一起哭哭啼啼出的宫啊。”
她之以是晓得她那未婚夫婿的肮脏事儿,还是因着前些光阴她去昌国公府给老祖宗存候,被白敏敏拽去书房偷找话本。
明檀闻言,秀眉微蹙。
“阿檀,快坐呀。茶点我早让他们预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哦对了,方才说到哪儿来着?”
“倒也不必如此刚烈。”
“顾九柔行事非常大胆,可那位定北王殿下未免也过分无礼放肆。”与白敏敏在一块,明檀向来放松,再加上有绿萼在外边守着,她托腮,无甚顾忌地嫌弃道,“一介武夫狂悖粗鄙,我瞧着不是甚么良善之人。”
“……?”
明檀踩着轿凳筹办上车,俄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阿檀!”
陆停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另有得她哭哭啼啼的时候。”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舒景然止了话头,其他几人也默契地不再出声。
白敏敏托她兄长定的雅座在三楼,处所不大,却安插得非常精美,观景位置也算上佳。但要说最好,还得数她们中间那间居中的暖阁。
她一口气吃了三块点心,和她爹一样臭骂了顿令国公府,又拍了拍桌子和明檀打包票道:“这事儿全然是他梁家有错,品德如此不堪岂能为你良配!阿檀你不必忧心,有我爹在,这桩婚事必然能解!”
白敏敏是个能说的,一起都未停话,从自家烦苦衷一气儿说到了雍园那场宫宴。
白敏敏喊完这声本要立时上前,可撞上明檀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笑,身后正簇簇燃明的潋滟灯火仿佛都顷刻沉寂失容。
白敏敏的端庄姑母是明檀的已故生母白氏,依她这般身份脾气,肯主动唤裴氏一声“姑母”,无疑是对裴氏“贤慈”名声的最好必定,裴氏内心别提多舒坦了,哪另有甚么不承诺的,笑着说了通面子话,又遣侍从伴随,还细细与绿萼嘱托交代了番,让她务必照顾好自家蜜斯。
出宫之时还未及酉末,天气将昏未昏,御街正初上华灯。
舒景然转了转玉扳指,又笑着点头道:“实在落人面子事小,只不过行了此举,定北王殿下放肆放肆目中无人的传闻,想必不到明日便能传得街头巷尾大家皆知。届时想再寻门好姻缘,京中闺秀怕是……”
明檀顿了顿,不知想到甚么,俄然支着下巴靠近,摸索着问了句:“敏敏,你说到时若解了婚约……我该如何表示,才气显得明净刚烈一些?”
白敏敏放动手中点心,还真细心回想了下:“我记得李家五女人被退婚时,她亲上夫家断发明志。另有城东的方家三女人,她未婚夫婿在大婚之前为一青楼女子赎身,因其有孕还以良妾之礼纳进了门,方家三女人得知此事,一根白绫悬于房梁,吊颈他杀了。”
“正室未迎进门就和表妹私通另有了私生子,这类狗屁倒灶的烂事儿也就他们梁家做得出来!小王八蛋翻了个身还真当本身皇亲国戚了,要不是这婚事定得早,就他们梁家那臭屎扶不上新墙的样儿等八辈子也够不上阿檀!他是当靖安侯府灭了还是昌国公府灭了?真是岂有此理!”
小厮引着白敏敏与明檀上楼时,那间居中的暖阁里头,已有四人围桌而坐,正在闲话喝酒。
“粗鄙武夫”本人也下认识顿了下。
“……?”
实在当下反应过来,白敏敏便气得要去找她爹白敬元,让他立时上令国公府为明檀讨回公道。
直到那身玄色锦衣分开,殿内都沉寂无声,内侍也只是躬身相送,无人敢拦。
黑衣男人连眼皮都没抬,倒是坐他劈面的陆停沉着声问了句:“是顾进忠的女儿?”
这事儿沈画挂念了整晚,白敏敏倒是回身即忘。前去听雨楼途中,她感慨了会儿裴氏如何如何会做人,又顺着话头抱怨起自家新嫂协理中馈后,定了多少烦琐端方,她的日子又过得如何艰巨。
先前一时忘了这事还不感觉,这会儿想起来,白敏敏还是愤恚难当。
本来已经找到话本,不想偷溜之前,她娘舅白敬元与门客周先生一同进了书房,且甫一进门便大发雷霆,砸了方上好端砚,还带着令国公府祖宗十八代一齐臭骂,涓滴不给她们拒听墙角的机遇。
殿内有那么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明檀与白敏敏当时都惊呆了,躲在原地半晌都未转动。
“我天然晓得此人不堪为配,只不过消弭婚约……”
每至初春暮秋,细雨霏霏,江上出现薄雾,烟波浩渺凭栏听雨之景趣,深受上京文人雅士追捧爱好。
不得不承认,裴氏是个聪明人。白敏敏只字未提沈画,她也就适时健忘了身为侯府主母该有的到处全面,没说甚么让沈画跟着一起去热烈热烈之类的多余闲话。
章怀玉挑眉,点了点头。
“明净刚烈?”
听雨楼是都城最为着名的茶馆,茶点好,临江的景色更好。
明檀没往下说,可白敏敏与隔壁之人都很明白,这世道对女子尤其刻薄,不管是何启事,消弭婚约必定于女方名声有损。
听雨楼位置绝佳,是观此火树银花之盛的最好去处,凭他哪般达官权贵,都需提早数月才有望订到这上元夜的临江雅座。
她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不爱绕弯,请完安便直抒来意:“姑母,今儿上元,我特地托兄长在听雨楼定了临江雅座,想邀阿檀与我一同去赏花灯,姑母将阿檀借我几个时候可好?”
待白敏敏携明檀分开,裴氏也不觉难堪,只当无事产生般,笑盈盈与沈画提及今儿府中筹办的各色圆子。
明檀一心想向白敏敏探听闲事,可这上元佳节,路上车马喧阗,热烈得紧,不太便利说话。她只好耐住性子,等着到听雨楼后再细细盘询。
仿佛是中间雅间来了人。
这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轻微“吱呀”声响,小厮模恍惚糊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二位蜜斯,里边请。”
她转头,待看清来人,不由展笑。
白敏敏一向觉着本身忘了甚么要紧事儿,这会儿明檀主动问起她才反应过来:“噢,没呢。那日你也瞧见了,我爹那架式,恨不得提把菜刀就去令国公府砍人,可被那周先生劝了通,这几日倒非常能沉得住气,我深思着约莫是想等你父亲回京再行商讨。”
章怀玉:“……”
章皇后不出声还算是情有可原,毕竟顾九柔的嫡姐玉贵妃没少在后宫给她添堵。
坐在近门位置的男人穿着华贵,通身高低皆不凡品。当然,最为招摇的还是他腰间那枚刻有“章”字的羊脂白玉。
等缓过神,白敬元和那周先生又和阵风似的卷离了书房。
明檀恍忽间觉得本身听错了甚么,虽说这定北王殿下深得圣心且重权在握,但顾九柔好歹也是承恩侯嫡女,这般说话未免也过分狂悖无礼。
“宫宴,对就是宫宴。你们家丫头也真是够能碎嘴的,沈画哪能攀得上定北王府啊,她哥沈玉受定北王赏识,但也没有赏识部属,就将部属mm娶归去做王妃的事理吧。更何况顾九柔都被当场下了脸。提及这个,顾九柔倒是真敢,陛下娘娘都在呢,直言倾慕不说,还要当众献曲,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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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之前,大抵统统人都没想到,这场宫宴竟会这般草草结束。
“章”乃皇后母族之姓,对都城世家稍有体味的,都知有此玉者,只能是当今皇后胞弟,章怀玉。
白敏敏乃昌国公府长房嫡女,明檀的远亲表姐。因年事相仿,自幼靠近,两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闺中老友。
陆停:“……”
别的每年上元,官船都会于显江之上燃放炊火,显江两岸亦有“一夜鱼龙舞”的灯火盛景。
她上前亲亲热热拉住明檀,又聪明地朝裴氏行了个礼:“敏敏给姑母存候。”
沈画自发被这三人决计忽视,无端受辱,回应裴氏时笑得稍显勉强,拢在袖底的手也攥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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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过了好久,殿中唯有资格驳斥的两人都未置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