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杏花天2
绍玉方笑了笑:
“王小郎君!”掌柜热忱的声音,热忱的姿势,直叫人有些消受不起。
绍玉惊骇地向后挪了两下,裹紧中衣便背身而坐。默了半晌,总算想起前夕产生的事。
王绍玉算是常客,脱手又风雅,天然要更热忱些。
行过一家黄酒铺子,绍玉顿住脚步,回身行出来。
陈酿转头看向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嫌弃地向后缩了缩,一面挥动手扇。
还好,还在。
月色发白,光影清冷,洒在三角亭的飞檐,似这亭子生出白发。
陈酿方道:
绍玉取出那一封信,捏在掌中,遂问:
咦!
他又自斟了一盏,有一口没一口地独酌。
“这是那边?”他摸了摸头,不自主地打了个嗝。
模糊间,只见得七娘捻着一枚玉盏儿,嫣粉的小口噙着杯沿。她身影虚晃,含笑看着陈酿,念了半阙《女冠子》。
绍玉不安闲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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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能一起返来的。
是啊,还活着。
“好。”陈酿含笑,“无妨。”
“陈二哥,七娘还活着!嘿嘿,七娘还活着!”
绍玉一个翻身,行云流水地撞上床沿,滚下床铺。
七娘因着灯谜之事悲伤,与绍玉来了个不醉不归。最后还是陈酿寻着,背了七娘回府。
此处酒虽好,唯有一处,便是这掌柜太烦人。
陈酿点头:
那些故交们,都不在了。能做的,或许唯有醉酒。
“早知你要来的。我还想着,你沉了好几日的气,比我估计的要迟。”
他忽傻笑一下:
“王小郎君?王三郎?”
绍玉蹙眉。莫不是本身宿醉于此?
一盏、两盏、三盏……孜孜不倦,盏盏不断。
白日的酒铺子人未几,零散几个熟客。掌柜的上前酬酢一阵,而伴计们多是坐在一处聊闲话。
陈酿低头一笑。真是少年心性啊!
“大略,你在身侧,便不是这般。”
咚!
一盏一盏下肚,陈酿只觉神思有些不受控,面前垂垂恍惚。
陈酿点头笑笑。记得上一回见绍玉喝成如许,还是那年汴京的上元节。
早市买菜的大婶正要归去,午间卖布的少女又撑起了摊儿。人群来交常常,号召应和,仿佛已忘了此前韩家军交战又召回之事。
她噙着一抹笑,迷醉又动听。
父亲与陈酿应没甚友情啊!何况当年陈酿带走七娘,态度傲慢,甚是无礼,母亲不喜的。
天气向晚,明月昏黄,早挂在天上。
她缓了缓,又朝外唤: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这二人也不算知己。不过各自怀着各自的苦衷,却吃了同一局酒。
陈酿握着酒盏,睫毛上已是一团雾气。
“陈二哥,既知我来,天然也应知我所为何来。”
侍女掩面笑了笑:
他揉着屁股,挣扎着睁眼。蓦地愣住。
陈酿叹了口气,心下猛出现酸。
侍儿回声去了。
噹!
忽一阵风过,他打了个机警。而王绍玉只觉脑门一凉,一把抓上陈酿的手臂,紧抱不放。
陈酿点头:
他抬手招了两个侍儿:
哐!
“王小郎君,常来啊!”
口齿不清,却足以听得明白。
若非前日与秦棣吃拂尘酒,还不知他对他家mm存了那样的心机!虽说秦榛并非秦家血亲,可如许的事,到底有些荒唐。
还不及反应,侍女已含笑行来:
“桃夭桃笑,如醉清楚窈窕,尽承欢。佳酿湮红玉,香腮晕粉团……酿哥哥,你替蓼蓼补半阙可好?”
“你们理间屋子出来,扶王小郎君歇下吧。再去尚书府说一声。”
他蹙眉望动手中的信,一时不解,只得揣入怀中。
“好啊!”七娘的声音天真又空灵,“蓼蓼不走。酿哥哥吃一盏酒,我便留一刻。可不准停哦。”
王绍玉行上贩子,握着父亲交与的信。直到现在,另有些愣头愣脑的。
“醒醒。”陈酿拍拍他的脸,“夜深了。”
“王小郎君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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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还没喝完呢!走甚么啊?”绍玉道。
“快!坐着的醒酒汤取来吧!”
“天然是了。小郎君昨日烂醉,我家先生安排你住下的。府上已打过号召。”
怎的又成了送信人?
“你们陈参军呢?我要见他。”
情之一字,公然是无甚事理可讲的。
绍玉笑了笑。若非心头不痛快,谁愿成为酒铺子的常客呢?
清楚是秦棣与他说了七娘的动静,他筹算去找陈酿问个明白。
忽而,他猛地朝脑门一拍。倒忘了一事!
“嘘!”绍玉又将食指放在嘴边,“小点声!把稳被谢伯伯和你二哥晓得!你表姐又该笑话你了。”
有侍女正端了铜盆、毛巾、热水来。见绍玉跌坐床底,直愣了愣。
王绍玉被架下三角亭,愈行愈远,不时还闻着他高喊“不醉不归”。
“不急,我渐渐同你讲。”
陈酿抬手推了推他:
“吃杯酒吧。”绍玉拍了拍酒坛子。
陈酿蹙了蹙眉。这孩子,吃个酒这般不禁止!
“好是好,就是过分凄苦,蓼蓼不喜好。酿哥哥现在,过的是这般日子么?”
身后传来掌柜的送客声:
他有些哽咽:
“打绍兴酒吧。”绍玉道。
“好。”他恍忽中回声,“不知年事去,空做酒中仙。梦醒萧瑟处,咽酸楚。”
“本日吃个甚么酒?”掌柜道,“可真是好酒量啊!”
他不惊奇,绍玉却有些惊奇。
记得初见七娘时,她便是在吃酒。脸颊微红,如三月桃花。
“此处是陈参军府?”绍玉问道。
绍玉忙朝胸前探了探。
不过,迩来常吃酒,也见得些酒的好处。吃点酒,话就更亦说开了。
“好。”
“小人服侍小郎君起家梳洗?”
醒酒汤?
至参军府时,陈酿倒也不惊奇,只在莲塘旁的三角亭上见了绍玉。
绍玉点点头。
绍玉猛吃了几壶,已然烂醉如泥。他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又囫囵些听不大清的胡话。
打酒收钱的速率倒是很快,绍玉拎着酒坛,又走上贩子。
刚才,陈酿已将七娘之事同他讲了个明白。
说罢,那虚晃的影滑头一笑。
于百姓而言,仗没打到家门口,便是无关紧急的。日子总还是要过。
一鼻子酒气!
绍玉嗯了声,抬起一双迷蒙的眼,又冲他打了个嗝。
贩子上还是喧闹。
绍玉似听非听地点点头,或者说,更像点头晃脑。
“不必不必!”
一时候,陈酿眼眶中一阵潮湿,视野也变得恍惚。
不觉间,二人已喝到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