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冯道
那老者抬眼看了李风云几眼,沉声道:“小子,你叫甚么名字?那里人氏?”
“他如何骂你了,我如何没闻声?”杜如月奇道。
一名老仆转头瞥了他一眼,冷哼道:“甚么黄河帮鬼域帮,没传闻过,老马,你传闻过么?你走你的,我家老爷走我家老爷的,凭甚么给你让路?”
“且慢,”那老者俄然大声道,“老夫冯道在此,且看谁敢猖獗!”
李风云大怒,叫道:“哎呀,你这只老王八,还敢骂老子,看老子不剁了你!”说罢,正要跳上马车,却被忍不住钻出马车的杜如月拉住。
杜如月在车内正在喝水,俄然听到这话,一口水呛住,全喷在被堵住嘴巴的张昭脸上。李风云这土包子可够损的,竟然冒充黄河帮帮主黄天行作威作福起来。
刘雄躬身道:“一个三流帮派罢了,没甚么气力。”
李风云听了此话,一纵身跳上马匹,对杜如月喝道:“你护着嫂子们快走,老子去挡他一挡!这几个故乡伙,说得好听,希冀不得!”说罢,抽出破柴刀,正要拍马迎上。
“他说我觉得披着一头乱头发,就觉得不是犯贱,这不是骂老子是甚么?”李风云怒道。
李风云瞪眼怒道:“如何?不信赖老子?莫非我师父就是李苍穹,大师兄是燕无双,二师兄是路惊鸿,跟醉道人是拜把子兄弟这么奥妙的事,也要奉告你们么?”
那老者回过身来,高低打量了几眼杜如月,成心难堪她,道:“小娃娃,听你所说,很有些才学,岂不闻‘女子无才便是德’?(注1)”
“切,吹牛谁不会?”想虽那般想,李风云却没暴露分毫,斜眼睨视,非常瞧不起他们的模样,“魔教教主耶律明被老子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的事,老子都懒得跟你们说。魔教教主知不晓得?耶律明知不晓得?”
“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是这般的人,枉我还当他们是好人!”杜如月忿忿隧道。
李风云见这老者气势不凡,明显不是等闲之辈,心中俄然一动。
那老头打量了李风云几眼,不但不恼,反而暴露了几丝笑意,转头问刚才说话的那名老仆:“刘雄,黄河帮究竟是甚么来源?”
“就你?哈哈哈哈!”听了这话,那两个老仆捧腹大笑起来,“你有这个本领还被戋戋一个黄河帮追得如丧家之犬?”
本来莫轻言觉得,他们要对于的只是几个杀手,没推测冷雨轩、冷雨楼两人竟然还勾搭了黄河帮,而以他们的气力,明显还不敷以对抗冷雨轩、冷雨楼及黄河帮,即便是莫轻言的妻小也一定保得住。
杜如月还在一边发楞,正要说话,却被李风云暗中扯了扯衣衿,心知他诡诈得很,干脆一语不发。
杜如月也觉悟过来,急催世人快走。
“杜如月,这名似有些耳熟,哦,老夫想起来了,”那老者略一思考,道,“据传成德军节度使杜威要将女公子嫁给承平军节度使李守贞的次子李天尧,那女公子不就是叫杜如月么?传闻那杜如月因为忽患沉痾一向未曾出嫁,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李风云并未杀张昭,反而替此人裹好伤,归正此人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已经是废人一个。杜如月说,此人在莫轻言手中或许另有效处,因而李风云临时留了他一命。
杜如月没推测这老者竟然只凭她的名字便猜出了她的来源,心知再坦白不住,咬牙见礼道:“小女子便是杜威的二女儿,沉痾是假,逃婚是真!”
注1: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应出于明朝,文中需求,提早了。
想到这里,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对杜如月道:“你们中原的人都是这般么?嘴巴里口口声声都说是老熟人,能帮手的必然帮手,真要事情上头,却像兔子般躲得缓慢,难怪契丹人要打你们,是老子,老子也打!”
冷雨轩、冷雨楼明显大有来头,黄河帮更是近在眉睫的威胁,纵使他俩能护着莫家家眷躲藏到埋没之处,纵使能避得了一时,也避不了一世。更何况黄河帮本就是都城的地头蛇,京畿四周熟得很,莫氏一家一定能避得过他们的耳目。
正说话间,只见前面灰尘大起,数十骑骏马追了上来,有人大喊:“就在前面,莫要让他们逃了!帮主有令,只不准伤阿谁姓杜的女子,其别人,都杀了,扔到黄河里喂王八。”
“李风云,你莫要激老夫,这些年来,老夫甚么风波未曾经历过?”那老者有些不悦。
见了此景象,李风云大怒,站在马车上,怒喝道:“兀那老头,还不快滚蛋,老子是都城黄河帮的帮主黄天行,触怒了老子,把你这王八脑袋切下来当球踢。”
清平镇的那群匪类,当然没李风云说的那么巨大,不过李风云脸皮厚,张口胡说,就像真有那么回事般。
又走了四五里路,马车俄然慢了下来,驾车的莫贵大喊小叫,李风云心中奇特,钻出了马车,只见窄窄的土路中心,一名白发老者骑着一头小毛驴,身边跟着两个老仆人,正不缓不急地渐渐徐行,任莫贵如何催促唾骂,既不转头也不让道,罔若未闻。那土路甚窄,那老者堵在路中间,马车是不管如何也过不去的。
注2:冯道自号长乐老,石重贵继位后封他为燕国公。
“本来是如许,”那老者点了点头,道,“出门在外还是少惹是非的好,和尘同光才是正道。刘雄、马英,我们让开路来吧!”
李风云听了此话,拉住马头,斜盯着那老者,心道:“娘的,总算中计了,老吃力了,千万别是学老子,只会吹牛呀!”
杜如月游移了一下,道:“我和几位朋友获咎了黄河帮,恐怕要被他们追杀,以是不得不逃命,老伯,黄河虎伥得很,莫要肇事上身!”
“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及盗’好吧,”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你甚么时候说过,我如何没听到?”
李风云挠了挠脑袋,道:“我内心说过,归正说出来你们也不信,以是没对你们讲!”
杜如月狠狠拧了李风云胳膊一下,跳上马车,朝那老者见礼道:“小女子一家人因有急事,急着赶路,不想冲犯老伯,还请老伯千万不要见怪!”
杜如月急问是甚么事,李风云踢了张昭一脚道:“这家伙沿途都做了暗记,黄河帮的兔崽子如果追了上来,光靠我们俩恐怕是抵挡不住。这里离拂云寺不过四五里,路就这么几条,要找来,并不难。”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道,“你干巴巴的一个瘦老头,老子激将你做甚么?老子还要劝你,从速滚远些,免得那黄河帮的那帮兔崽子追了上来,被一刀砍成了两截,连跪地告饶的机遇都没有。还让老子要打老鼠又怕把瓶子罐子砸碎了,不能痛痛快快的大杀四方。”
杜如月踌躇了一下,见那老者器宇不凡,不像是好人,她又有一身的本领,也不怕他,答道:“小女子名叫杜如月。”
“大胆,小崽子,竟然敢如许说我家老爷,你活腻了是不是?”老者还沉得住气,他身边一名老仆却沉不住气,怒喝道,“戋戋一个黄河帮算得了甚么,要灭掉他们不过是杀鸡宰鹅罢了。”
那老者长叹一声,低声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话真没说错!”
李风云恼羞成怒道:“都瞎扯甚么,老子……糟了!”俄然想起一事,李风云神采一变。
李风云挠了挠脑袋,低声道:“哦,本来是韩非子说的,老子也晓得,只是一时健忘了,好吧,今后老子去找韩非子算账去。”
“哦!”那老者点点头,道:“既然如许,帮他们打发了吧,这个黄河帮,的确越来越没法无天,边陲大吏的女儿也赶追杀?这个小子,还真有两手。”
杜如月又好气又好笑,解释道:“他说的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意义是读书人凭着会写文章扰乱法纪,而游侠仗着武力欺负人违犯禁令,这是韩非子说的话,不是在骂你。”
李风云跳下车来,挺了挺胸脯,双手叉腰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风云是也!乃是清平镇人也。清平镇的豪杰豪杰可不像你们中原人,只是嘴巴里说得甜,是兄弟的,甭管甚么事,拍胸脯就上,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一个疤,没有阿谁身见风转甚么的,平白让人笑话。”
此语一出,不但杜如月啼笑皆非,那老者也哈哈大笑起来,勒住了毛驴,停了下来。
李风云心中一喜,本来他还担忧这老者对于不了黄河帮那伙人,现在看来,这老者底子就没把黄河帮当回事,只是不想趟这潭浑水罢了。
杜如月眼睛有些发直,暗道:“这个牛皮未免也吹得太大了。”
杜如月却惊道:“老伯莫非就是长乐老,燕国公(注2)?”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公然是虎父无犬女,杜女人威武勇敢,有乃父之风,不知碰到了甚么事,老夫与你父亲了解已久,或能帮忙一二。”
那老者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老夫六十多岁了,却不想被一个女娃娃问倒了,小娃娃,你叫甚么名字,你答了,老夫便给你让路。”
杜如月傲然道:“知书才气达礼,老伯刚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莫非也要以文乱法?”
这老者也不知是谁,但办事而不惊,又目光如炬,必然也很有背景,恰好他听了杜如月的话,却有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之意,若真就此错过,他们又如何对于冷雨轩、冷雨楼的追杀?
李风云道:“老子早就说过这两个家伙不是好东西,阿谁甚么话说得好,没有事情却奉迎献殷勤,不是奸夫**就是小偷!”
“这也算?”杜如月嗔道,“你可真是个过后诸葛亮。我记得或人那日还拍着胸脯对冷雨楼说,有事直管来找或人,现在他们要杀大哥,你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