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天苍野茫

“那老臣便说了！”张尽忠深深地喘了两口气，“若说皇上，也是一名贤明有为的好天子。只可惜，性子太急，又过分豪情用事，太寻求完美，这才会有本日的成果。”

天苍苍，野茫茫。

“朕明白，朕明白！”这话如果别人说，石重贵一定不会大怒，但是今后时的张尽忠嘴中说出来，石重贵竟然生不出半点怨意。细想各种，又何尝不是如此？

石重贵低下头来，被张尽忠吐出的一大滩血吓了一大跳，一把扶起张尽忠：“大伴，你如何了？莫非连你也要离朕而去？太医，快传太医！”四周空荡荡只围过来几名寺人与宫女，另有皇后吴氏，石重贵觉悟过来，步队中哪有甚么太医？

被石重贵这般一推，再也支撑不住，竟然半天都爬不起来。

先帝石敬瑭忍辱负重，疗摄生息，好不轻易让中原从战乱中喘过一口气来。但是石重贵上任的第一件事，不是施助哀鸿，而是为了本身的声望，与契丹反目，大肆备战。

“怎会是如许？”后晋出帝石重贵坐在一个大石头发楞，再无当初的雍容华贵，才三十多岁的人，头上已经催生了无数的华发，看上去格外的苦楚蕉萃。

再说，动静已经传来，李风云私会辽帝耶律德光，逃到游击营那边，一定不会被游击营绑了送返来，即便游击营肯收留他这个落魄天子，那山沟沟里的几百残军，又如何经得起契丹铁骑的挥拳一击？

只可惜，皇上却错信了杜重威、李守贞这两个奸贼。

注1：羑（yǒu）里，在今中国河南省汤阴县北。46

到了锦州，耶律德光更是传来旨意，命出帝石重贵和后妃叩拜辽主耶律阿保机的宅兆。

“朕不见怪你！朕又怎会见怪你呢？”石重贵几近泣不成声。

“陛下……”张尽忠仿佛还想说甚么，只可惜精力已经耗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身子软倒在地上。

张尽忠“蹬蹬蹬”连退了数步，脚下一个趔趄，被一块大石头绊倒，跌倒在地上，连连咳嗽了数声，又仓猝用袍袖遮住嘴巴擦拭，只见袍袖鲜红一片，嘴角现出一缕血丝。

“朕的那些臣子呢？朕的那些忠臣良将，他们又在那里？”石重贵仰天长啸，恨意绵绵，“遭天杀的杜重威，李守贞，另有见死不救的刘知远，都是乱臣贼子，朕当初如何就瞎了眼，没看清你们的狼心狗肺，朕倒要看看你们今后又会有甚么好成果！”

天子者，须长于识人，要晓得臣子有甚么样的才调，该如何去用。”

在中原，仲春气候已经转暖，但是在塞北，还是非常阴冷。

“陛下，莫要这么说。”张尽忠挣扎着跪倒在石重贵面前，“老奴要走了，但心底却格外的明白。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老奴走之前，有几句掏心窝的话，要对陛下说，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陛下，北地苦寒，皇上还是早回帐中歇息……”张尽忠支撑着身子想要上前来扶石重贵。

“再者，陛下，用人用其长，千万不成豪情用事。”张尽忠气味略显微小，接着道，“大晋不是没有忠臣，不是没有良将。桑维翰、景延广、李风云他们虽有各种的不是，但也算得上是忠臣。即便是刘知远，如果用好了，也不一定不是良将。

“大伴！”石重贵嚎啕大哭。

在耗尽国力，好不轻易将契丹人赶出中原后，石重贵又绸缪削藩，乃至筹算一举光复燕云十六州，荡平塞北，现在看来，这些事情，底子就超出了大晋的国力。

身为寺人的他，身子本来就比凡人要弱，之前享用尽了繁华繁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人追捧，怎经得起这一个多月温饱交煎地跋涉和辽兵无端的欺辱？这一起下来，身子早就垮了。

举目四望，天高云低，落日，古树，枯藤，满目苦楚、萧瑟。

恰是这一百担粮草，虽被辽国铁骑抢去大半，才勉强支撑着石重贵一行人走到现在。

“朕晓得，朕晓得。”石重贵泪如雨下。

如此大辱，教石重贵如何受得了？

“滚蛋！”石重贵猛地一推张尽忠，冷声喝道。

张尽忠接着道：“天下间哪有完人？就拿老奴来讲，虔诚是虔诚，但是实际上并没有甚么才气。只是蒙皇上的信赖，才气成为天子的亲信。但如果说措置事件来，比之满朝的大臣，老奴是千万不及。

“你这老狗，当初为何要拦着朕？”石重贵心中余怒未消，走上前来，狠狠地踢了张尽忠两脚，“朕是天子，大晋的天子，能够死社稷，又怎可受这般的屈辱？薛超误朕！你也误朕！”石重贵脖子上的青筋暴现，眼中燃烧着两团烈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与张尽忠十多年的豪情，远超别人。他对张尽忠的信赖与依靠，更是无人能及。此时故交将要拜别，教他如何能不悲伤，不落泪？

张尽忠公然是豁出去了统统，竟然拿千古昏君隋炀帝杨广来做比，劝谏石重贵。

这一起上，藏军谷周纵云，王成曾带领一百多游击营的残军试图挽救过石重贵。只可惜，面对辽国三百铁骑，另有从四周赶来的救兵，无功而返。两军并没有真正交兵，周纵云、王成见事不济，只留下一百担粮草，言明是送给石重贵一行人的，便仓促撤走。

“皇……皇上……”张尽忠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几口血来。

“不要这么说，都是朕的错，是朕的错！朕不该推你，更不该踢你！”石重贵泪眼昏黄，心中的酸楚难受得要紧，一阵阵悔意如波浪般涌来。

以是，老奴劝谏陛下四个字，戒急用忍！”

说到这里，张尽忠望了望四周，轻声道：“陛下，如若能逃脱，便去游击营李大将军那边吧，这世上，恐怕也只要那边，陛下才有容身之地。”

张尽忠不竭咳嗽着，喘着粗气道：“陛下，老奴怕是不成了，老奴无才，孤负了皇上的希冀，实在是愧对陛下。”

自从出塞以来，辽国就连当初时偶然无的粮草都不再供应，一行人的饮食端赖官员和宫女本身采摘野果和野菜充饥。

“朕懂了！朕懂了！”见张尽忠气味越来越弱，几近是拼着最后几口气，委偏言出这番话，石重贵肉痛如绞。

为君者，千万不能因本身一时的好恶而做判定。”

前朝大隋炀帝，也一定不是一名贤明的天子。他所做的事，挖运河，开科举，改州郡，建东都，合度量，伐吐谷浑，征高句丽，又有哪一件不是千古功业？

逃脱？谈何轻易？卖力护送他们的辽军防备森严，妙手如云。本来大晋皇宫的妙手，死的死，降的降，现在他身边，连一个二流妙手也找不到，如何逃？

只可惜，他做得太急，太快，不顾民力，远远超越了大隋的国力，这才导致大隋的崩塌。

陛下，事情要一件一件做，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没有人能够一口吃出一个大瘦子。陛下总想一口气把统统的事情都做完，做好，不成啊，人力有穷。

石重贵闭上眼睛，泪珠“扑扑”地往下落。

“陛下，你还年青，正值盛年，今后一定没有复兴之时，周文王姬昌也曾被拘于羑（yǒu）里（注1），越王勾践更是卧薪尝胆，前人尚且如此，陛下为何不能？世上的事，总不成能都是一帆风顺的。

有才气的人一定贤达，贤达的人一定有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