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大漠孤狼(1)
欧阳北叹道:“教头能忍这苦中之苦,真不普通呐。”
丁银川神情凄苦,道:“那提督他奶奶的好不暴虐,好说歹说硬是要我赔命,还要拿住我百口一起到边疆放逐。我一家长幼给衙门逼得走投无路,只得连夜流亡,前去湖北投奔远房亲戚。谁知世态炎凉,我那远房亲戚哪管我家死活,没有体例我们一家子流落街头要饭度日。”
欧阳北昔日受他在拳脚上的多番点拨,但实在也谈不上有甚么厚交,眼下丁银川本身找上门来,却不知有何企图。但他向来性子沉稳,脸上不动声色,在前带路,好似浑不在乎般地把丁银川带回本身的校尉府中。
丁银川又喝了口茶,缓缓放心茶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是造化弄人,那是半点都不由人的。”
丁银川嘿嘿一笑,说道:“欧阳捕头说得是甚么话,刚才我们不是才在店里照过面了吗?你是甚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大要工夫了?”
丁银川持续说道:“目睹百口人跟着我挨饿受冻,我丁银川好歹练了一身技艺,总不至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百口饿死街头!我管不得很多,豁出去拉下脸皮,在街边打把式卖艺维生。”
二人进到府中,丁银川一点也不客气地自找厅里主位坐了。
欧阳北见本身这一开腔,已有撬开他话匣子的感化,心中这才略放宽解,问道:“此话怎讲呢?莫非丁教头开罪了甚么要紧人物?”
欧阳北从速命人沏上好茶,本身在一旁陪坐,但是心下倒是悄悄防备。
欧阳北公门打混多年,一听便知丁银川惹上了他底子惹不起的主。他惨痛一笑,点头道:“真不交运,丁教头怕是肇事上身了。”
丁银川又道:“那日将我押赴法场之时,我已知本身死在瞬息,干脆想着一了百了,一起欢唱。百口长幼送我上路,都站在街边哭闹,我这心中虽痛,但想到摆布是个死,何不利落利落点,因此把心一横,也好就此摆脱。却说到了法场,监斩官有两人,一人是那处所的狗官,另一人倒是锦衣卫打扮。”
欧阳北定睛一看,恰是方才在店里的丁银川。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防备,脸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神采,笑道:“我道是谁,本来是丁教头,这么巧,你我有好些年未曾会面了吧!”
丁银川点点头道:“不错,恰是姜统领。那日我归正要死,也懒得理睬谁是谁,便趴在地下,口中催促刽子手,要他动手利落些。那刽子手见我催促,便与我吵了起来,他夸本身这砍头工夫如何了得,武功多么高强如此。我听得心头火起,骂道,‘小子晓得甚么?老子才是用刀的祖宗!这砍头的学问大着呢。下刀之前,要先摸好颈椎,接下去下刀要又准又快,入了脖颈的肉后再用力,不然脑袋砍不掉!’”
丁银川干笑两声,道:“欧阳捕头见笑了。那姜统领本来在监斩台上好好坐着,待见我使出这一手工夫来,顿时站了起来,几步冲到法场之上,大呼道,‘好一条豪杰!好俊的工夫!给我刀下留人!’”
“旁观世人听我竟然教起了别人如何砍本身的脑袋,只当我是失心疯了。姜统领闻声后却鼓掌笑道,‘你此人倒也风趣!来!来!喝两杯上路酒再行刑不迟!’说着给斟满一杯酒,命人端给我喝。我当时是跪地伏刑的姿式,那人想喂我喝,刚一哈腰,酒水便洒了出来。我哈哈一笑,说道,‘别糟蹋了好酒!’跟着运起内力,腾空一吸,那酒水虽离稀有尺远,却还是给我隔空吸到了嘴里。酒一下肚,我便连连大笑道,‘好酒!好酒!’”
欧阳北心下不由恻然,点头道:“人间冷暖,总要到那磨难之时才看得出来。”说着本身俄然想起了孟东庭,不由得也是长叹一声。
欧阳北听他说了昔日的经历,方才明白丁银川为何投身到锦衣卫当中,不由得嘿嘿干笑两声道:“想来姜统领骇怪于你的技艺,当场起了惜才之心。如此说来丁教头还真算得上命大啊!”
欧阳北心下一凛,便道:“那穿锦衣卫衣服的便是姜擒虎吧!”
欧阳北心中明镜普通,明白恰是因为姜擒虎对丁银川有了这层拯救之恩,不然以丁银川的又臭又硬的脾气,如何能与这帮嗤之以鼻的锦衣卫混在一起?只是现在两边各为其主,他虽与丁银川昔日有些友情,但眼下情势禁格,只怕也由不了人。
欧阳北自知丁银川手上工夫,当下嘿地一笑,道:“这类只会欺负妇孺强大的地痞赶上丁教头,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丁银川一阵苦笑,道:“欧阳捕头言之过早!我只因这一回多管闲事,打了一个我千万碰不得的人。那大族公子不是别人,倒是甘肃提督的独子。”
欧阳北骂道:“这群地痞地痞真他妈的丧尽天良,如果我仍当捕头,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欧阳北见他没有半点推让的意义,心下不无担忧。
丁银川苦笑道:“想我本身昔日还做过捕头们的教头呐!西北故乡熟谙我的都称一声‘大漠孤狼’,现在这狼掉进了羊圈里,反倒要被羊欺负。湖北牢里这好一顿打,把我折磨得是不成人形,每日里连饭也不给吃。整整折磨足了六天,那狗官便把我押出去问斩。”
只见丁银川不慌不忙,悄悄的拨弄着茶水,不时抿上一口,也不说话。
欧阳北听他说到了正题,当下哼地一声,道:“丁教头有话固然直说,不必有所顾忌。”
欧阳北听他竟有如此不幸遭受,不由得喟然长叹,低头不语。
却听丁银川长叹一声,道:“不瞒你说。前两年我在甘肃门路见不平,管了一档子大族公子强抢民女的事,当时我实在是看不过眼,把那大族公子一顿好打,肋骨都给他打折了几根。”
丁银川点头苦笑,道:“可不是么?自姜统领法场把我救下以后,我便跟随在他的摆布。但你也晓得,我之前对这些锦衣卫是个甚么观点……唉!谁知阴差阳错之下我竟也成了此中一员……”他说着说着自知话多有失,忙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丁银川悄悄点了点头,说道:“欧阳捕头所言不差,我本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陈年旧事,而是为姜大人传话而来。”
欧阳北自来京师以后,大家都称他欧阳校尉,或按唤他作欧阳大爷,再未有人叫他作欧阳捕头。乍听之下尤感亲热,顿时有一股他乡遇故知的感受涌上心头,欧阳北回身转头看去,只见背后一条大汉双手抱胸,施施然倚在客店门边。
欧阳北心道:“看他这幅模样,说不定还真是过来与我叙话昔日情分。我也别过分严峻了。”他轻咳一声,搜肠刮肚找了个由头,道:“不知丁教头何时插手这锦衣卫?本来不是在禁军任职么?”
他听丁银川如此说话,倒像是万般无法之下的权宜之计,勉强责备般在锦衣卫统领姜擒虎的麾下做事。但想来此人行事向来把细,普通环境下不会有这等事情生出,欧阳北不由得悄悄奇特。
欧阳北听了也是哈哈大笑,说道:“普天之下,怕也只要丁教头一人有此等胆色!”
丁银川入迷半晌,又道:“人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塞牙,我都已经沦落到这步地步,有一日还冒出七八个地痞恶棍来找便宜,硬说我欠他们五十两银子,非要咱拿闺女来偿。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气不过脱手便打死了两人,被官府抓进了大牢。百口高低哭得昏入夜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打入死囚牢。”
欧阳北难堪一笑,看来丁银川目光锋利,已然见到本身,固然心中发怵,但脸上不能有涓滴透露,当即微微一笑,道:“可贵这么有缘,不如到我府上略坐半晌,聊聊别过这些年的环境如何?”
欧阳北轻叹一声,取过茶壶,自替丁银川斟满了茶,淡淡隧道:“丁教头,听你这般说,你本日前来找我,都是因为姜擒虎的原因?”
丁银川也是淡淡地说道:“欧阳捕头如此记得故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