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清明
我忙道:“姐姐此番互助,伸谢还来不及,怎会怪姐姐,可常远哥哥亦是怪模怪样,可也是姐姐筹办的么?”
龙井笑道:“不晓得本神是不是错点鸳鸯谱了,顺其天然,顺其天然。”又转向我:“傻狍子,你还不走,要在这给大仓喝血么?”
宅子里果树倒是很多,春季我们常去摘白果。李公子家虽穷,倒很风雅,园里的果树一成果,总唤我们这些孩子去摘了吃。我和小三子年年也摘过很多白果。
腐败时节多得是牛毛细雨,河水回暖,东风一吹,映着碧绿秋色,好像皱了的绿缎子。
“那几个孩子都是家无隔夜粮的,如果你肯将偷来的粮食分给他们几家,本神也便不与你计算了。”龙井一本端庄道。
大仓一听,仓猝拜道:“龙神爷饶命,小的也就是一时胡涂,那些孩子的血我是喝了,可未曾伤他们性命,本来老君眉说吸吮骨髓修行最好。。。。。。。。”
李公子分缘颇佳,脾气又豪放,是个仗义疏财的主儿,可惜畴前交友了狐朋狗党,他又是个视财帛如粪土的,谁开口都不回绝,渐渐的给人连哄带骗,吃喝玩乐十足他来做东,金山银山也不是搬不空的,家底渐渐尽了,那狐朋狗党呼啦啦一下子作鸟兽散,也再雇不起仆佣。
我俄然很盼望常远能和沫苡有一段天仙配似得情缘,说不定,先人还能一向传唱下去呐!
龙井问:“老君眉现下在那边?”
大仓喜极而泣,纳头便拜:“小的替一家长幼谢龙神爷不杀之恩……”
我想起沫苡女人,忙问:“沫苡女人本来是夜神么?夜神是做甚么的?”
大仓吓的四爪颤栗,忙哭喊道:“小的不过是想修地仙想的焦急了些,要怪便怪老君眉一嘴谗言啊!小的心软的很,并未想害人哪!那孩子们除了血被小的喝了,倒没别的大碍,脖子上生些老鼠疮,这时节也是有的,龙神爷放了小的这一马,小的必然洗心革面,今后一心向善!”
田螺可卤煮了做下酒凉菜,亦可爆炒了做下饭菜,如何做如何鲜香。
我想起沫苡义正词严的说常远调戏她,而常远又含含混糊,怪里怪气的,难不成,常远当真对沫苡姐姐动了心不成?
本觉得大仓会满口承诺,不料它竟面露难色,似是舍不得粮食,但偷眼瞧瞧龙井,又只得一咬牙应了,实在好笑。
有的贫苦人家,还特地差孩子多多摸回家去,卤煮了沿街叫卖,本身是舍不得吃的,微微补助些家用。
龙井笑道:“傻狍子就是傻狍子,只认一个吃,好了,别再插科讥笑,速速供奉罢!”
龙井看了一眼,再一招手,孩子们便不见了,想是已然被龙井送回家去。
我俄然想起龙井说过沫苡是甚么夜宵,因问:“那不是沫苡女人该送的么?梅菜亲耳闻声龙神爷叫她夜宵呐!”
这常远,不会当真想结识沫苡姐姐罢?
沫苡一愣:“常远?我可未曾对他施法。”
我一时也胡涂了:“我说的也是夜宵啊?沫苡女人也怪辛苦的,还要巡夜,还要给神灵供奉夜宵。”
“极刑可免活罪难逃,”龙井眸子子咕噜噜一转:“本神倒能够给你指一条明路。”
每年这个时节,我都会与小三子提着篮子去胭脂河边摸田螺。
大仓啐道:“说话还挺冠冕堂皇的!那常远背不背债,与你何干?你又不是他娘子,轮的着你管么?”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龙神爷,余替二公子问候龙神爷安,先行辞职了……”
那李鸢也是个宗室后辈,传闻畴前家里是大户人家,当初担当家业,也是风景无穷的,但现下只余了孤身一人,住在个破败了的大宅里。
龙井道:“说是夜神,职位倒不算高,跟凡世里打更的倒差不离,沫苡才替了上一名夜神,新官上任三把火,急于表示也是有的,只不晓得它跟常远有没有缘分了。”
我不平气的问:“到底为何不教管夜宵的沫苡女人供奉?”
蹲在水边在泥里一捞,便能抓出一把肥大的田螺,浅浅褐色,皮薄状圆的是上佳,不一会便能装满竹篮,壳碰壳,一摇摆呼啦啦直响。
沫苡闻言,一振翅膀要飞去追它,不猜想龙井懒洋洋的一挥手,道:“随它去了就是了,不过是个传声筒,甚么希奇的,他日本神亲身去找二狗子行礼话旧,耍个痛快。”
龙井又对沫苡道:“自作主张,监察渎职,看你也是一片忠心,本神本日心欢畅,也便不与你计算,一样下不为例也就是了,”龙井说到这,含混的挤挤眼:“那常远光棍一条,你若瞧上了他,本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是了。”
本日里没甚么活计,我又与小三子结伴出来摸田螺,倒瞧见大柳树上面,有个大人也在摸田螺。
龙井一招手,四个甜睡着的孩子平空漂泊出来,个个紧闭双眼,面色惨白,眼窝深陷,脖子上生着老鼠疮。
“你真烦,都跟你说了那是夜枭,不是夜宵……”
凡是把田螺扔进沙锅,丢些葱段,姜片,搁些辣椒,撒把细盐,开锅一煮,便是水煮田螺,平淡鲜美,脆嫩爽口,配淳淳黄酒最好,或者用竹签挑出螺肉炒春季的嫩韭菜,拌在香米饭里,更是异香扑鼻。
“是夜枭……”
今后李家大宅由络绎不断的门庭若市变作门前萧瑟车马稀,但李公子还是是个慷慨的,豪放不减当年,向来不把钱当钱看,偶尔困顿了,也只会大声吟咏甚么“天生我才必有效,令媛散尽还复来。”
“蠢货!”龙井怒道:“吃了孩子骨髓,只能变妖,不能成仙了,老君眉此般乃是勾引与你,也只要你会信。”
龙井一愣,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哈哈,夜宵?是夜枭!”
走近一瞧,本来是紫玉钗街的一个败落公子,叫李鸢。
“夜宵就是夜宵,不是夜宵是甚么?”
又转头对吓得瑟瑟颤栗的大仓说:“此次幸而未曾伤及性命,临时谅你家孩儿太多,收了你,丢下孤儿寡母也怪不幸的,此次也便罢了,再有下次,教你拿命赔偿。”
“嗬嗬……”空中传了来,是老君眉的笑声!
“当……当……当……”内里正应景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深沉夜色里了单独一小我行走在万籁俱静的尘凡中,想必也是怪孤单的罢!
沫苡早化了人形,听闻此言,绯红了脸低头不说话,拧着裙角很有些内疚。
田螺带回家,须使井中净水养两天,方能排挤脏污,过水一浸,将干清干净青玉似得圆滚滚田螺用剪刀剪去螺尖好入味,便可烹制让人垂涎欲滴的田螺了。
龙井道:“大仓,孩子在那边?你可曾伤了他们性命?如果出了性命,只得把你正法了。”
春日暖融融的夜里,总教人觉着日子怪舒畅的。
那大宅年久失修,房顶上瓦片残破,都是一堆堆的枯黄的茅草,昔日朱红色的雕梁画栋也班驳的片片剥落,天井深深又无人打理,荒凉的了不得,内里值钱的产业也变卖的差未几了,各个屋子都阴沉森空落落的,全部宅子好像老去的美人,只残存了当年几分风味,不由风霜,已然美人迟暮。
“本神想吃春饼。”龙井命令道:“速速供奉来。”
那大仓一听,几近吓傻:“还望龙神爷不幸不幸小的,小的上有高祖,下有重孙,端赖小的糊口哇……”边挤出眼泪:“龙神爷说一不二,小的必然做到!”
我闻言忙跑到龙井身边,龙井一挥袖子,我面前一花,已然到了龙神祠中。
大仓记吃不记打,犹道:“龙神爷,小的瞧着她便是相中了那常远,说去寻孩子,本就是去烟雨阁找那常远打情骂俏才是正题。”
春日一暖,田螺纷繁从泥里爬出,此时田螺肥美,是食用田螺的最好时令,孩子们也都晓得: “腐败螺,肥似鹅”。很多我们般般大的孩子来河边且玩且摸,热烈极了。
不晓得甚么时候,树枝上已然冒出了嫩嫩的叶芽,雨水畴昔,便是清了然。
沫苡神采绯红,道:“少来乱嚼舌头。”便对我抱愧的说:“梅菜,怕你起疑,没敢奉告与你,姐姐稍稍用了些神通,教你变成了我说甚么你便信甚么的模样,可莫要怪姐姐。”
要说我最喜好的,还是爆炒田螺。
沫苡忿忿剜了大仓一眼,大仓死猪不怕开水烫,安然非常。
猪油爆香葱姜蒜末,哗啦啦倒入剪了口的田螺,翻炒翻炒,入料酒焖一焖,再投入辣椒,撒些白糖酱油香油,加半碗净水咕嘟咕嘟,收了汁,撒些盐,便是口味绝佳的下饭菜,顾不得脏手,拿起一个连汁带肉刺溜一口嘬进嘴里,烫了舌尖也顾不得,又香又辣又鲜,可大大过了嘴瘾。
大仓忙道:“不瞒龙神爷,老君眉那奸贼时下便在小的洞窟内,小的情愿戴罪建功,帮龙神爷捉了老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