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笛金声人依旧

“可有乐谱？”陈学海问。

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践踏哭声痛，

有多少父老乡亲背井离乡似哀鸣。

场子俄然欢声雷动，想是有人上了场，世人一声喊“好！”声音雷动，倒把学海吓了一跳。

“这是——？”学海迷惑。

“好！”满场欢声雷动，过大年似的热烈。

“那便成了，我去吹！”

田冬儿白他一眼，心想明显一表人才如何也会讲这么刺耳的话，嘴上却不自发把柳先生的话又说了出来：“你甭仗着念过书，瞧不起我们这青木川，我们这儿呀地处三省交界，是入川的要道，所谓秦蜀之咽喉，兵家必争之地。我奉告你呀三国里那谁攻蜀时就是从这儿南下的！”

柳先生听得这把笛子，不由又向陈学海望一眼，手向袖中一摸，袖中是一方帕子，是那日从学海身上掉下来的，柳先生便收了去。这帕子所用的缎子初看平常，色彩也素净，但细看之下经纱和纬纱起码隔三根纱才交叉一次，竟是官方可贵一见的贡品“大云缎”。柳徒弟心中一惊，再看本日这少年心性天赋绝非常人。想想这虎头寨几十年风雨躲了多少灾害，此次即使是在灾害逃也是天命使然。只是不知冬儿这丫头可否逃过这射中的劫数？柳徒弟想一想本身那早夭的儿子十四，本来从小就看中了冬儿的意义。怎奈现现在十四吹惯的笛子却握在学海的手里，可见冥冥之间统统都有定命。台上旦角又唱了几句：

田冬儿眼睛瞪得更圆，点点头。

中间便有人拉过张凳子，陈学海冲世人点头示个意便坐下了，有人将一本旧乐谱放在他面前。陈学海昂首却看到回身走了的柳先生。老先生早已不亲身吹奏了，只是在场边监个场，这些人都是他徒子徒孙。

陈学海红了脸，正窘着，窗外却一阵子三弦声，渐渐地又有了琵琶，南梆子，板胡，唢呐和大鼓的声音。叮叮，铛铛，咚咚咚，热烈起来了。

“噗嗤——”田冬儿笑出了声，“你当这里是韩城县，是西安城呀，就算去请，人家角儿也不敢来呀！”

“笛子！笛子！”田冬儿远远地冲这边喊。

田冬儿自发胜了他一筹似的，心中也非常对劲，便持续说道：“实在吧，十几年前，柳先生带着个梨园子打这青木川过，我爹就拦下了，厥后那班子就不走了，住在了寨子里。以是我们这儿啊，不但乐器齐活，大家都能唱两句的。”

田冬儿便说：“笛子现成的，可再没十四叔那技术了。”

若能疆场任驰骋，定要把辽虏一扫平。

陈学海冲出门见那晒谷场边上有个土台子，现在立起了竹扎的门脸，便是个戏台了，一世人便在那台子前面捯饬乐器，便信步走那人群里去。

陈学海便问：“那你们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吗？如何还会唱戏？！”

“这是筹办唱大戏呀——”田冬儿笑了。

院子里的乐器声却又变了，不再是乱乱一团，而是开端一板一眼地合奏，想来乐手们都已筹办好了，奏奏幕前曲，尝尝曲牌。

台上人开了嗓，倒是旦角，只听那词唱道：扬鞭催马下山岭，穆桂英放眼群峰，山山滴翠，郁郁葱葱。

陈学海揣摩，这里本是秦地，秦人彪悍风格到底短长。相传唐玄宗李隆基曾经专门设立了培养演唱后辈的梨园，既演唱宫廷乐曲也演唱官方歌曲。梨园的乐工李龟年本来就是陕西官方艺人，他所做的《秦王破阵乐》称为秦王腔，简称“秦腔”。部下这支曲子说不定就是当时传下来的呢！

田冬儿细想哪样叫靠近？不由望着两支红烛，羞红了脸。

陈学海听到这话，不由半晌不语。

戏开了，场子里竟乌压压尽是人，一桌桌的席面放开去，总有几十桌吧。

曲子都不甚难，学海又悟性极好，不一时竟和世人搭配的有模有样。

陈学海心不在焉地吹着，柳先生坐的远，但学海总感觉柳先生不时候刻看着本身似的。

“不奉告你——”田冬儿又是一副小女儿的神态。

“仿佛有一本子，不知是琴谱还是笛子谱。”田冬儿接口。

满怀壮志无所用，穆柯寨闷煞女豪杰。

陈学海咳嗽两声道：“你也见了，我打小得过肺痨。家里不知请了多少名医，花了如水的银子终究保下我这条命，但这病落了根子，最是沾不得烟酒。本日拜堂，那些人少不得喝酒，我去吹笛，也恰好免了这个。”

陈学海弥补道：“邓艾”。

陈学海正色道：“明天我遂你的愿结婚，可有一样你得依我！”

那些人瞧见新姑爷，也是一愣，不知他要干啥。

浙江人听戏不如许，听父亲讲，北都城看戏，那叫一个气度，喝采的，送茶水的，捧人的满场飞。学海想本日这虎头寨的气势比北都城的更大！

田冬儿没去过韩城县，更没去过西安城，这话是听许三说的，便原样儿说一遍。

陈学海顿了顿持续道：“你也不成沾半点酒气，若不然——不得靠近。”学海说完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柳先生，你师父？”陈学海想到那风轻云淡的老先生竟是梨园行的出身，又问：“那你也会唱？”

“这里还能请获得梨园子？”学海感觉这虎头寨到处都是古怪。

路险苔滑辟门路，穿沟越岭迅如风。

田冬儿眼睛瞪得溜圆。

陈学海听明白了，唱的是穆桂英，看乐谱上写着“降龙木”三个字方才反应过来，是讲穆桂英和杨宗保的故事，可不正合明天的景儿？田冬儿便是那穆桂英，本身却真能做个杨宗保？说来也奇，这陕西方言提及来难明白，唱起来陈学海倒是听得清楚，只听那台上穆桂英又唱：

台上唱词更减轻烈，台后曲子激昂悲越，这秦腔与其他戏分歧，演唱全用真嗓。初听时难受，但曲中的忧愁苍茫，千古悲怆却针扎火烧般地印在民气上。满清入关虽已多年，但官方反清复明之声不断。陈家地处江南，常听白叟说那嘉定三屠扬州旬日就如在面前。更因为杭州本是南宋都城，更是北人南迁而来。虽说“暖风熏得游人醉”，但汉室江山的秘闻却也揉在那湖光山色之间。更有幼时玩耍的风波亭、岳庙，陪着一首“满江红”也曾湿了幼年学海的眼。现在听得这悲越秦腔唱的民气如银瓶炸裂，不觉表情一合，笛声也如有了灵魂，模糊然竟主导着鼓乐，与那唱词合的是天衣无缝，令听者心动神摇。

书史兵策懒读诵，下山打猎抒气度。

看这边烽火滚滚万户萧疏双目红。

陈家久居浙江，打小儿陈学海戏没少听，但这北地曲子倒是第一回。只见那曲子大多高亢婉转，大开大合，不似昆曲讲究空灵蕴动之美，便感觉过于呱噪，听不惯。又听得这些曲子拉来奏去，都依着那梆子的点子走，听到韵律承转之处，便点头：“这里该上笛子！”

柳先生从场子边站起家来，将一杆竹笛从台后的土墙上摘下来，递给陈学海。

田冬儿接着说：“对，就是阿谁邓甚么的，另有啊前明崇祯年间李闯王也来过的。”

一览桑田千万顷，江山多娇似画屏。

陈学海施个礼，双手接了笛子，上口试音，吹出的声音松、厚、圆、亮，心中赞一声是把好笛子。

恨北辽贪得无厌又犯边疆，

望那厢满目疮痍千村薜荔心潮涌，

起兵十万马蹄腾腾旗号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