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人太聪明没朋友
老衲人做了个撑船的姿式,接着摊开左手道:“可他左手如何没有茧子?”
“白天你称他舍弟,他却唤你公子,哪有弟弟称呼哥哥公子的。施主言谈儒雅,又带着一弓一剑,天然是个儒生。”老衲人道。
老衲人摆摆手道:“你还没瞧出这故事的妙处……”
老衲人翻了个身,看了一眼步安,才喃喃道:“隔得久了,怕是搬走了罢……”
老衲人踌躇半晌,叹道:“小施主,你剑鞘口上有新染的血渍。”
步安摸了摸胸口,才发明本身被火堆烤得热了,不经意间敞开了衣衿,有大半块玉佩露在内里。
老衲人睁眼猎奇道:“为何不保险?”
“此为其三。”
老衲人饶有兴趣地看看步安,嘿嘿一笑道:“老衲来时,这船夫便候在渡口,问他但是等人,他说不为等人……那便有蹊跷了。”
看不透前路安危,不会是宿命通;怕赶上歹人,不像是能够感化恶人的漏尽通;出门要骑驴,神境通得解除;连个船夫有没有害民气机都看不透,大抵也不是贰心通……剩下两种佛门小神通不过是耳聪目明,实在没甚么卵用。
“大师既然认出我来了,又何必把我当作歹人?”他迷惑道。
老衲人有种遇见了同道中人般的高兴,笑道:“小施主让书童先睡,本身却来与老衲扳话,不也是怕老衲睡到后半夜来了精力,你不好应对嘛!”
不等步安答复,和尚便一脸笑容地看着火苗,提及他惜命的启事。
他临时还没有困意,便让素素先睡一会儿,坐得久了也有些无聊,往火堆里添了两根干柴,悠悠道:“大师,我感觉你这让渡的体例,实在一点都不保险。”
老衲人笑道:“小施主不必解释,你听了老衲的故事,仍旧涓滴没有邪念,天然是感觉那人该杀。”
老衲人合十回礼道:“小施主过谦了,老衲如你这般年纪时,怕是连你一半的聪慧都没有。三步成诗步执道,公然名不虚传。”
步安翻翻白眼,感觉这老衲民气机实在太深,轻哼道:“大师,人太聪明没朋友的。”
步安不美意义说,本身底子没留意此人的双手,拱拱手诚心道:“大师察看入微,洞悉民气,长辈当真佩服!”
步安点点头,感觉老衲人还真没说错,本身这身秋衣固然算不得奢豪,但毕竟是新衣裳,人年青,马也看着精力,的确像是专为贼人预备的大肥羊。
看来得把衣裳弄脏一些,把马也卖了换作两端毛驴。
老衲人摇点头,很有些绝望地说道:“此人右手虎口生茧,是拿惯了刀剑兵刃的。”
“公然被大师瞧出来了。”步安敬佩道:“可大师为何说那是我的书童呢?”
步安经他提示,才恍然大悟道:“大师这故事说的是幼年杀人,老来忏悔……我若信觉得真,便会感觉此时如果杀你谋财,到老也要追悔莫及。”
老衲人闭眼闲坐着,火光把他满脸的皱纹映得更加深重。步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思考着假定这老衲人真是个高人,会是修的哪一种佛门神通。
本来这老衲人曾是对岸镇子里费事人家的孩子,幼年时也生得白净漂亮,是以与镇上大户人家的闺女私定了毕生,可那女子的爹爹不但分歧意这桩婚事,还打伤了他的父母,他一气之下杀了那王姓的大户,逃去临安府削发做了和尚。
老衲人一骨碌爬了起来,脸上一样在笑:“施主如何看出来的?”
步放心说,这老衲人不但有些道行,还委实风趣,便猎奇道:“大师之前不肯上那摆渡船,莫不是也瞧出些端倪来了?”
老衲人笑道:“小施主那张白木弓上,刻着越州何氏制弓的笔迹,胸前又戴着右相家传的玉佩……屠良逸子侄中可没有小施主这般年纪的,既然从越州来,想必就是天姥屠瑶新收的弟子了。”
“……那船夫见你我争论不下,撑船便走,像是没了耐烦,但细想之下,他去得如此果断,更像是被看破歹念以后恼羞成怒了。他忍心将你我抛在这萧瑟之地,一来未存善念,二来也可见他不在乎些许渡江的船资。”
步安撑着头发楞,半晌才道:“没传闻过镇上出过王姓人家嘛。”
正揣摩着,老衲人俄然叹道:“小施主,你可晓得老衲为何如此惜命吗?”
步安听得头皮发麻,神采大变,惊道:“贰心通?!”
和尚临老终究不能放心,此次赶回故乡,一来是要拜祭父母,二来也是要将性命赔给那王姓人家。是以离乡越近,他便更加畏死,恐怕不能了偿了那桩血债。
“如果我先渡江,大师等在渡口,船夫就算对我起了歹念,也怕被大师瞧见。可我一旦过了江,必将扬长而去,船夫再来接大师,岂不是没有人看着了吗?”步安道。
步安沉吟半晌道:“渡口萧瑟,恐怕没有多少买卖,有个老夫摆渡餬口还说得畴昔,一个丁壮船夫,便有些不对劲。”
步安这才晓得这老衲人的缘法是甚么――怪不得他连船夫手上的茧子都看到清清楚楚,本来是个天眼通佛修。“我杀了个恶人。”他担忧天眼通佛修能看出植物血渍与人血的辨别,干脆安然道。
“长年撑船不也虎口生茧吗?”步安不解道。
步安本来还只是摸索摸索,见他这个反应,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笑道:“大师公然怕死到了顶点!”
说到这里,老衲人闭目沉吟,长长感喟以后,才倒头和衣而卧。
老衲人嘻嘻一笑,点头道:“施主鲜衣怒马,老衲僧穷驴瘦,歹人哪有不来害你,偏来害我的事理?再说山高路远,老衲就算瞧见他害人,又能去那边报官?”
“这条老命要留着偿债,当然怕死……”老衲人喟然叹道。
“此为其二。”
步安固然对这老衲人没有歹意,却晓得防人之心不成无,这么策画过,才稍稍放心。
“大师所言极是,既然不为等人,何必候在这边萧瑟的渡口。他既然是对岸镇子上的人,大能够待在对岸。有人求渡时隔江喊上一声便是。”步安点头道。
“另有?”步安惊奇道。
江对岸山脚下的镇子里灯火渐灭,江面上浮起浓雾,星光淡去,除了哔啵作响的火堆仍照亮着周遭丈许的枯草地,四下里已经乌黑一片。
步安实在被这和尚逗乐了,忍不住笑道:“大师是要用这故事,换来一晚好觉吧?”
“此为其一。”老衲人仿佛成心考考步安,笑吟吟地等着他弥补。
“那船夫是对岸镇子里的人,三四十岁模样,大师若也是镇上人氏,只需扳话几句,说出一两个故交姓名便能安然渡江,何至于立足不前。”步安摇点头道:“即使是十恶不赦的歹人,听了大师这故事,也不忍心来难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