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少年惊世(五)
颜如羽卖了个关子,却见钟蕴朗和秦长老自顾喝酒,无人承诺。
“胡扯胡扯!尽是胡扯”秦长老终究停下酒食,搭了腔:“连我老乞丐都晓得,九阴绝脉用剑,便要真气急泄,于持剑之人倒霉。钟爷新学剑法,掌上工夫却有十几年厚积,自不成同日而语。那当然是剑不如掌,你说甚么‘幸亏用剑’,的确一派胡言。”
世人群情纷繁却那里晓得内幕,钟蕴朗不过是勉强够上一流妙手境地。
西域各派先前见她一掌击飞护教法王,已是寒意入骨,恐怕在此被她剿除,此时闻言无不如逢大赦,纷繁向山下逃窜。几个不长眼的毛头小子想要还嘴,被各家长老按开口鼻,连拖带拽地拉了归去。
目睹滚滚肝火伴着玄玄色的煞气,劈面而来,钟蕴朗苦笑一声,竭力挥起右掌,还了一招“涛啸九天”。惊涛掌是钟蕴朗身平使得最熟的武功招式,一来是因为自幼习练,二来也是感念师恩,珍而重之。此时命在瞬息,天然使出,实在以他此时功力而论,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钟蕴朗停下正要夹菜的竹筷,望向颜如羽:“哪有战成平局了?我差点被他踢死。”
秦长老还是笑眯眯地夹菜喝酒,自当颜如羽扯谈。钟蕴朗却在凝神静听。
宁盼晴悄悄应了一声,向钟蕴朗道:“钟爷,你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钟蕴朗此时精力已复,但不知怎地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番闹腾,时已过午,小道童们捧着饭食送往各派居处。茶余饭后,各门各派议论的话题撤除那位鬼神莫测的段前辈,便是本日力挫昆仑的小道长‘钟云朗’。
剑芒,非天赋境者不成凝集。钟蕴朗天赋罡气涌上之时,能够宗师境地凝集剑芒,天然是这九阴绝脉加强剑气之功。
“好一个声震四海,名誉五内。若不是心中有鬼,苏天怀为何要躲我这么多年。”段正梅双目渐湿,面上却只要更加狠戾:“好,苏天怀既然愿做这缩头乌龟,我便再等他几日。豪杰大会之时自当再来拜访。如果他再不现身,这武林盟主倒也不必做了!”
秦长老却道:“怎地不会?”
只是一刹间,无数心念在钟蕴朗脑海中闪过。
“碧水龙渊剑和七星鎏虹剑齐齐震断,这还不是战成平局么!罢了罢了,我直截了当的奉告你们吧!”颜如羽端起面前酒杯,小酌一口:“能战成平局,这是托了九阴绝脉的福了!”
有人却道:“不不不,天赋境哪有那么轻易达到,那赤焰龙王,不过是宗师境顶峰。这位小道长和他功力相仿,我瞧他也不过是宗师境地!”
一阵掌风掀起,如怒涛龙啸。
场外一名才子,俏脸如玉,目光如水,明丽如雨后初阳。但脸上的凝固的神采,清楚就是……心碎。钟蕴朗不由看的痴了。
“如许的功力,也配叫做天赋境?赤焰龙王,你自视可也太高了些!”空中一声清啸,在场中回荡,久久不断,既似天涯传来怒喝,又像耳边响起轻语。
真气浪费过量,钟蕴朗神识再难清楚,双目半睁半闭。朦昏黄胧之间,钟蕴朗仿佛魂归河间府衙,正和五虎谈笑风生。师尊穆封也犹在身畔,钟蕴朗扎上马步,演练一招一式,穆封在旁悉心指导。
群豪骇怪万分,纷繁群情:“这白发女子就是段正梅段女侠么?早有传闻她是刘老盟主的弟子,张伯端张真人的师妹,传闻半途陨落了,怎地武功竟高到如此境地?”钟蕴朗这时方知段前辈名叫段正梅,口中喃喃念了两遍,段正梅段正梅,该是大理段氏之人。
“谢段前辈夸奖……”话说一半,钟蕴朗身子摇摆,站立不稳,段正梅忙伸手扶住。想要往他腕脉灌注真气相救,但真气收回竟如石沉大海,毫无服从。
颜如羽和秦长老忙围拢过来。宁盼晴将折扇往下人手中一塞,也穿过中原诸派坐位,一起小跑,赶到钟蕴朗身边。
却见空中红影飘忽,一人微步生烟,翩然落于钟蕴朗身前。红衣刺眼,此等威势,见之不忘。满头白发飘飘,更是夺目。红颜白发,功盖天赋,如此风韵,惊为天人。
世人这才长叹一口气,扶他坐在一旁。
待回过神来,烟霞门人已去得远了。各派也垂垂散了,自去回房休整。
“你本日战平赤焰龙王,那但是惊世一剑,不出三日,必然震惊天下。你好好尽力,不愁干不出一番功业。来来来,喝酒。”秦长老取过大红葫芦,在酒杯皆斟满了。
颜如羽折扇一收:“钟兄?长老?怎地都不承诺!为何能战成平局,两位不想晓得?”
还未驰骋疆场,建功立业;还未勒功燕然,保境安民;还未见到奸臣毙命,还未替慕容前辈远赴辽疆,师仇未报,承诺未履!这便要死了么?不!还不能!
“嗯,九阴绝脉者,触剑马上外泄真气,滋长剑气。在外人看来,只要坏处,伤持剑之人身材。在我看来,倒是无益有弊。”颜如羽此次不再停顿,一口气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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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羽在旁惶恐失措,一袭青衫失了气度,手中折扇失手落地。秦长老竹棍连敲,不住顿足。刘掌教、江帮主和沐王爷正抢上救济。
击在赤焰龙王胸口的,是一招惊天纯粹的惊涛掌力。赤焰龙王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鹞子,向后倒飞出去,扑地一声闷响,坠在昆仑门人席位之前。
想到这里,钟蕴朗精力奋发了些,蓦地展开眼来。
“弊处不必再言。这利处,便在本日一战中有所表现。钟兄有了天赋罡气,也不过是宗师境地,如何能使出剑芒?这恰是九阴绝脉之功,真气缓慢外泄,涨了剑气剑意,短时候内,便如功力增加。这才气以浅显宗师境地,战平赤焰龙王。”
“段正梅?”赤焰龙王声音沙哑,全然没了先前的神威:“你……你还没死?”
这是一招“沧海横流”,而我用的不是“涛啸九天”么?我这一掌拍下定无此功力!
但见宁盼晴关表情切,钟蕴朗又再出言安抚:“不必焦急,我怀中有药。”伸手去怀中看望,取了一颗“回魂碧玉丹”掰成两半,服下半颗。要说秋神医这药可真是回春灵药,半颗一服下,钟蕴朗马上精力回转,面色垂垂如常,呼吸也均匀起来。
段正梅一头和婉的白发披下,绝世容颜上,一丝戾气却讳饰不住。“西域的人高鼻深目,我瞧着碍眼,快滚!慢了的,休怪我掌下无情!”
“钟爷,你干吗要使剑!段姑姑都救不好,你这但是伤了经脉了!”宁盼晴见他面色发白,汗如雨下,一时焦急起来:“我本日来的仓猝,也没带甚么治伤灵药,这可如何是好?”
三人相视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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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恍忽当中,四周的统统影象在钟蕴朗眼中竟变得非常清楚。
“钟兄凭着天赋罡气,功力入了宗师境,但赤焰龙王是宗师境的顶峰,这中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如果钟兄凭着拳脚与赤焰龙王对敌,莫说平局了,只怕一招以内,便要给他震得五内俱焚。但幸亏钟蕴朗对敌之时用的是剑!”
钟蕴朗此时已是精疲力尽,有力言语,但仍强顶着一口气说道:“多谢前辈挂怀,我没甚么大碍。”
颜如羽被他噎住,也不活力只道:“秦长老此言差矣。妙就妙在这九阴绝脉上。”
“有理有理,怪不得刘老盟主一柄青鸾神剑横扫天下。他是天道境天然无人能敌,但如果再有一个天道境的人与他比武,那还是打不过他。九阴绝脉的剑气,比旁人强啊。有理有理。”秦长老连道有理。钟蕴朗也是欣喜非常,还是头一回传闻这九阴绝脉的过人之处,如何不喜?
“钟兄功力,不过刚够一流境地。仗着时偶然无的天赋罡气,或答应达宗师境。但要击败赤焰龙王,那还是远远不敷的。”颜如羽折扇轻摇,神情对劲:“但为何钟兄能与赤焰龙王战成平局?两位可知启事么?”
段正梅望了他们一眼,并未承诺,只淡淡问了一句:“苏天怀呢?他不是本日返来么?”语气甚是平平,但大家不约而同地听出了浓浓恨意。
演剑场中,群雄变色,能以一掌等闲将赤焰龙王击败,这是多么功力?当今之世,便是苏宗主,只怕也不是她的敌手。她是谁?
“小子,你还好么?”
以一掌‘沧海横流’击飞赤焰龙王的,天然就是这位段前辈了。当然,先前传音入耳,教了钟蕴朗‘天坤倒悬’这一绝技之人,也不是别人,还是这位段前辈。
钟蕴朗与他来往数日,已知其能,自是信他,忙道:“如何妙了?快讲快讲。”
段正梅面带笑意:“你这一身天赋罡气好得很啊,你师父当真教得好。”
钟蕴朗此时真气浪费已极,天赋罡气也已在刚才这一剑惊世骇俗的比拼当中褪去。赤焰龙王这一脚踢下,钟蕴朗定难逃得性命。
“段师叔!”刘济长和严济平快步赶来,齐声道:“拜见段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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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配房,钟蕴朗屋内。颜如羽正阐发战局。钟蕴朗和秦长老举杯对酌,边吃边听他解释。
段正梅见西域世人撤尽,面上一丝嘲笑掠过:“赤焰龙王?真不经打。”衣袖悄悄在身前一挥,钟蕴朗仿佛两臂由一股劲风托着,被搀了起来。
有人断言:“这位小道长可不简朴,年纪轻简便是天赋境了!我瞧着,他才刚过二十岁吧。啧啧,我敢说他定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迈入天道境!”
说罢,朝着钟蕴朗望了望,欲言又止。只向着宁盼晴道了声:“晴儿,我不肯在此多耽,我们走吧!”
顷刻间,西域千余教众,走得干清干净。全部演剑场中,顿时宽广很多。空空荡荡的,让人有种错觉,这一千余人仿佛从将来过。唯有那顶玄黑大轿的碎屑,以及场中碎裂的七星鎏虹剑,仍留着昆仑来此一战的陈迹。
“女侠此言差矣,家婿声震四海,名誉五内,即将接任武林盟主之位,天下皆服。却又能怕谁?今次有事暂离,女侠苦苦相逼,可大有不当!”沐王爷站于正殿玉阶之上,凝神答话。
话音未落,身影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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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师叔……苏宗主他,能够另有要事未毕。”师叔问话,刘济长不能不答,但答不答的好,只能看段师叔表情了。刘掌教说完一句,手心已尽是汗珠。
颜如羽端起酒杯:“来来来,咱三个干一杯,庆祝钟兄今后今后名扬天下。中原各地,番邦本国,无人不晓钟大侠。”钟蕴朗笑道:“怎会?”
这是,段前辈?
此言说出,有理有据,也不由得秦长老不信了。
“段前辈!”钟蕴朗心中一喜,待要拜见,喉咙里却如火在烧,不能出声。
钟蕴朗衰弱已极,勉强一笑:“我本就是天残地缺的九阴绝脉,已是差到顶点,还谈甚么伤了经脉。”
“哼,要事未毕?他苏天怀是怕我,躲着不肯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