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掌柜
路掌柜面显骇怪之色，神情很有些踌躇。但他与江湖中人交昔日久，脾气当中感染的大多是豪放直率。但逢别人有事相询，路掌柜老是直截了当，说便是说，不说便是不说，从不遮讳饰掩吞吞吐吐。此时见钟蕴朗问起昨夜之事，他也不肯有所坦白，但此事非比平常，他却不得不慎之又慎。
路掌柜朝钟蕴朗拱手施礼：“钟爷，鄙人路思源，当年的澶渊城下，六杰当中，仅我一人生还……”
路掌柜双目紧闭，喉头一动，缓缓念叨：“澶渊城下群豪散，赤子英魂不得还。”
钟蕴朗见路掌柜这般慎重，料知事情非小，而路掌柜必然晓得期间严峻关窍，忙跟在路掌柜身后。路掌柜引着钟蕴朗，两人一同向店内偏房走去。
刘道长躺在石床之上却狠恶咳嗽起来，钟蕴朗心道：“不好！刘道长有伤在身，如何受得了这般打击。”忙伸手搭在刘道长脉门之上，潜运真气，将功力发散递入刘道长“手太阴肺经”脉，想以功力随他经脉而行，助他护住周身。
钟蕴朗恍然如在梦中。莫非昨夜听到的统统，满是假的么？钟蕴朗一摸心口，暗自点头：“心跳欲出之感，我仍记得深切，这统统决计不会只是虚无缥缈。”
细瞧四副卷轴落款，均是“扶摇子赠思源贤弟”。钟蕴朗晓得，路掌柜全名是叫路思源，心道：“本来这偏房是路掌柜所住。这些画卷，是位叫做‘扶摇子’的道长赠送路掌柜的。”路掌柜的昌隆堆栈迎来送往，与江湖怪杰异士多有交友，得蒙奉送，倒也不是奇事。
江湖险恶，风波不息，但叫你睁着眼，便是无停止的恩恩仇怨。是以，还是睡梦中的时候，过得会清闲一些。
“储庄主口气不小，你要血洗昌隆堆栈怕是不能了。我却要血洗你的铁剑山庄。”一字一句仿佛从空中砸向空中，钟蕴朗虽身在地窖也感眩晕，地上之人所受打击之强可想而知。
路掌柜见是钟蕴朗，忙奔至近前，问候道：“钟爷来啦，你的差事可办完了么？”
钟蕴朗听梁裳这么说，心中暗叫不妙：“这位储庄主能与老四的七绝剑在伯仲之间，那血洗昌隆堆栈，恐怕不是虚言。可别让他做下这桩大案来！”此时走隧道回身，定是来不及了。
再站起时，路掌柜便似换了一小我普通。只见他双目炯炯如电，双眉微皱，脸部表面清楚，衰老灰黄的面色蕴着一股沧桑之感，两鬓异化的白发是他这很多年来接受的风霜。他的本来背部微微佝偻，现在挺起腰板，竟颇显的矗立俊美。
钟蕴朗听此人自称是铁剑山庄庄主，实在吃惊不小，转向梁裳问道：“老四，这位铁剑山庄储庄主的神剑工夫，比之你的少林七绝剑，倒是如何？”梁裳在心中冷静策画，细细比较以后，方道：“七绝剑胜在剑法和剑意，储庄主却有惊人神力。算来，我俩当在伯仲之间。”
路掌柜点头笑道：“这些都是小事，江湖上因一言分歧而灭人满门的莫非还少么？”钟蕴朗见他如此的轻描淡写，心中纳罕：“这路掌柜倒似久在江湖摸爬滚打普通，听这口气，灭门仇杀之事，他早已司空见惯。”
钟蕴朗应了一声，也不另扯其他酬酢之语，开门见山道：“路伯，昨晚铁剑山庄的人来到此地，可产生了甚么事没有？”
钟蕴朗唤了一声：“路伯。”
来往行客有的背着剑，有的拿着刀，有的一派墨客打扮，有的像是富商富商，都坐在堆栈门口的那几张小桌旁，喝酒饮茶，谈天说地。
钟蕴朗微微一笑，心道：“万幸那‘女鬼’不欲伤你，如若不然，你这一根木棍能抵甚么用。”此时急于探查昨夜的详情，忙道：“昨夜究竟产生了甚么，还请路掌柜细细说来。”
钟蕴朗点头道：“来不及了。”话音未落，空中上杀声大起，钟蕴朗心忧这昌隆堆栈几十条性命，真恨不得能够马上破地而出。
钟蕴朗偶然一瞥，屋角立着一根七尺长的木棍，流金镀边，金光闪闪。木棍上盘根错节弯弯绕绕，不知雕镂着些甚么。钟蕴朗离得远，瞧不清楚。
梁裳应诺，又道：“钟爷可千万要谨慎些。”
这统统，战役常没有涓滴的别离。
所幸那‘女鬼’的功力不久便撤去了，钟蕴朗一身盗汗，口唇发绀，面上再无一丝赤色。梁裳大口喘着粗气，眼冒金星，神情恍忽，晕倒在地。
空中上再无声响传来，钟蕴朗心道：“不知现在堆栈内是多么一番惨象。”
句末阿谁‘庄’字不断在空中回旋，久久不能停歇。钟蕴朗只觉心跳突然加快，忙调息几口真气，悄悄与这‘女鬼’话音当中所含内力相抗，这才垂垂规复宁定。
钟蕴朗焦炙上方景象，叮嘱梁裳道：“老四，你在此处照看刘道长，我去上面查探查探。”
路掌柜思考半晌，低声向钟蕴朗道：“此处人多眼杂，多有不便，钟爷请随我来。”
钟蕴朗累了一晚，早已困乏，此时更是精疲力竭。只觉双眼非常干涩，眼皮沉重，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地沉甜睡去。
又见梁裳面色欠佳，钟蕴朗扶他坐起，替他推宫过穴，梁裳垂垂醒转。
如在平时，梁裳定是嘻嘻哈哈隧道：“嘿嘿，半斤八两，半斤八两。”但此时临到大事，梁裳说话做事却总能沉着慎重些。
渡船来交常常，客船上人声吵嚷，嬉笑打闹。货船上，劳工上高低下，搬运不息。
路掌柜见钟蕴朗目光在那木棍上逗留，呵呵一笑道：“昨夜出了些事，我便拿这木棍傍身。”
梁裳气味受滞，哑着嗓子低声道：“钟爷，这便是阿谁……阿谁‘女鬼’。”
从隧道出来，阳光有些晃眼。钟蕴朗奔至昌隆堆栈门口，一样的门面，一样的小桌，一样的渡口，一样的草木竹石，一样的阳光亮媚。
钟蕴朗瞧了瞧这偏房的陈列，一张小床旧薄弱被，四下家具稀少，极其粗陋。靠窗旁有一书桌，倒是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环顾四壁，挂的是“苍松”“翠柏”“奇山”“秀水”四副水墨卷轴，笔法苍劲有力，笔意开阔清远，实是上佳之作。
钟蕴朗心中迷惑：“这江湖仇杀之事，何必朝堂周旋？莫非这‘女鬼’是甚么朝中要员不成？那可真是荒诞之极。”但见路掌柜说的慎重，神采也非常孔殷，当下不敢怠慢，温言道：“路掌柜说甚么劳烦不劳烦，但叫有甚么难办之事，你且说出来，我自当为你主持公道。不管他铁剑山庄夸下如何海口，也不管那‘女鬼’是何方崇高，我毫不容他们滥杀无辜。”
“钟爷，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钟蕴朗一觉醒来，时已过午。梁裳和刘道长睡梦方酣，犹自未醒。刘道长口唇不住开闭，钟蕴朗倒了碗水，喂他喝下。
钟蕴朗眼中光芒一闪，颤声讶异道：“路掌柜……你……你是？”
钟蕴朗望望酒窖气孔，微微皱眉道：“约莫已至申时，青川县衙该在调查昌隆堆栈之事了，不知现在上面是多么惨象。”
路掌柜讳饰门窗，四周围看了看，确认没有异状，这才缓缓开口：“昨夜之事，本不敢劳烦钟爷，但兹事体大，若无钟爷在朝堂周旋，单凭路某一人之力千万办不成啊！”
但这么一来，钟蕴朗功力分离，已难抵抗这‘女鬼’沛不成挡的内力。这时钟蕴朗本身难保，一颗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缓慢。但他见刘道长面色惨白，还是将功力持续分离，护住刘道长。开初是各分五胜利力，到厥后垂垂分给刘道长七成，到最后是九成。钟蕴朗本身仅留着一胜利力苦苦支撑。
钟蕴朗大步流星走进堆栈，只见路伯正带着几个小伴计四下号召着客人，只是行动略显沉重。
这位敢在一众豪杰面前，扬言要血洗昌隆堆栈的男人，口气很大，他的名声天然也是不小。铁剑山庄储正卿，一柄铁剑横扫闽北浙东。铁剑山庄门人固然未几，名誉不响，但储庄主的神剑工夫倒是江湖驰名。
路掌柜仰着头，长叹一口气：“我说的是别的的事。普天之下，路某能与之言说此事的，怕也只要钟爷一人了。”说着面朝北方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思源一人难担大任，今将此般大事说与河间神捕钟蕴朗，愿诸位豪杰在天之灵多多护佑。”
钟蕴朗心中暗赞：“不知这是哪位高人的手笔。”
阳光洒在江面上，金光闪闪的，像巨蟒的片片金鳞。照在钟捕头身上暖洋洋的，温暖镇静。
钟蕴朗忙向梁裳问道：“老四，这酒窖另有旁的出口么？”梁裳发觉这地下酒窖也才不久，并不知这里有甚么旁的通路。但想这是昌隆堆栈的酒窖，定有通道可直通堆栈以内。只得道：“还不晓得，我且找找这里可有构造。”
钟蕴朗点点头，理好官服，大步走出隧道。
梁裳张大嘴巴，惊道：“申时？我们竟睡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