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天章阁夜对(中)
“恰是如此。你如何对待两家的说法?”
徐平非常沉吟了一会,欧阳修讲的统统确切有事理,但归根结底,是基于在村落依托小自耕农的根本上,这也是这个期间的政治精确。但大宋立国不抑兼并,村落的统治根本早已经不是自耕农,这才是这个期间的实际。听起来精确,但与实际完整不搭,这恰是他们这些没有实际从政经历的读书人特性。
赵祯点点头,又问:“那这两篇文章你如何看?”
“都有事理,但都有失公允。”
里正衙前由役改公吏,徐平部属的兵案是详细筹办的衙门,他说很多了,反而让赵祯的内心有些不该有的设法。
在这个年代玩土改,又不是改朝换代,这不是要天下大乱吗?徐平有宿世影象,天然晓得乡村土改的艰巨,唐朝立国时授田也没动世家大族的好处,更不要说这个时候连世家大族都没有了,如许一来就是把全天下有地盘的都推到本身的对峙面去。
沉默了一会,赵祯道:“现在天下无事,但朝政没有甚么转机,高低怨谤极多。朕登临大宝,必然要有所更张,岂能如此因循下去?欧阳修所言或许有不应时宜的处所,但老是要改,要改就是对的!上月朝廷下诏让天下臣民上言,只要李淑言十事,算是用心,其他官员都是虚应故事,没有甚么用处。”
以徐平的目光来看,这实际上代表了两种截然分歧的思惟。井田制的本质不是要答复仆从轨制,而是个人轨制,以个人化的出产代替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而均田府兵制则完整相反,以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为根本,做为国度的支撑。
“看过。”徐平诚恳答道。
新鼓起的这些读书人,在政治上的主张主如果从书籍上得来。详细到农业政策上,一个方向是答复三代之治,规复井田制。另一个方向则是记念唐初乱世,跟军事轨制连络起来,重新回到小自耕农为主的期间,同时再行府兵制。
李淑是李若谷的儿子,此时任知诰。他所上的十事徐平也看了,看起来富丽,洋洋数千言,但可操纵性实在是很差,并没有比欧阳修高到那里去。
一时氛围有些难堪。(未完待续。)
想了好久,徐平才道:“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两种方向都不能说错,题目在于不应时宜。现在的实际是朝廷的村落政治根本正在这二者之间,向哪个方向靠都不成行,只会把村落搅散。
赵祯皱着眉头,有些不欢畅。他对欧阳修所讲的本来挺赏识的,谁知到了徐平的口里全无是处,这话听着就有些不入耳。
又问了一些目前三司现在的环境,赵祯才从袖子里取出两本书来,问徐平:“国子监和都进奏院印的这两册书你看过没有?”
“那我就直说了。”徐平尽量考虑着说话。“对于欧阳修的说法,只能说,讲起来都是事理,做起来却无处动手。一点一点说。所谓诱民之弊,如果是僧道这类袖手而坐不事耕耘的人,坐食厚利,确切不当。他们过得繁华清闲,是有诱民不事劳作,游手好闲的弊端,严禁是应当的。但为兵为吏,总还是为朝廷做事,不成混为一谈。只要用心,就不该当使公吏军兵成为游手怠惰之民,而应当成为朝廷柱石,做不到就是官吏不消心。至于兼并之弊,朝廷固然不抑兼并,但赋税一贯科于上等户,不能因为有官吏舞弊就说这政策不对。抑兼并如何抑?莫非能够收天下之田,重新按丁口分派?陛下,这事情做不来的。”
徐平心说,我三司的刻的书都是实事,可皇上你也不看啊。这类事情瞒不了人,偶然候殿上议事的时候,会拿三司刻书的内容来讲,赵祯常常不晓得。这不希奇,就三司出的那书的内容,不是对政事很熟的人看了就会打打盹。另两个衙门就分歧了,特别是国子监出的书,先不说内容,文章都是出自名字手笔,光词句就吸惹人。
赵祯笑道:“你就是个滑不溜手两不获咎的性子,现在我们君臣说话,忌讳甚么!朕倒是觉得,阿谁欧阳修讲的很有事理,正切中弊端。都进奏院所讲,固然是德政,但总不是个悠长门路。欧阳修让朕节用爱农,莫非不该?皇宫里俭仆一些也是应当的。”
后一种对君主来讲,很有吸引力。大宋立国,从太祖以后对外作战便屡战屡败,唐初军事上对外族的八面威风便令人神驰,一心想重现阿谁光阴。厥后的很多鼎新,大的方向上都是想向阿谁期间挨近,何如时移事易,弄出来的都是怪胎。
“固然说,彻夜我们君臣说说内心话,不消忌讳甚么!”
“国子监书上的那篇欧阳修的《原弊》,都进奏院书上的《里正衙前论》,这两篇文章明摆着对着来,如何回事?本来你三司刻书局,印的书上都是详细事件,向来没有出过这类事情,这两个衙门的书却喜好群情朝政。”
每本书里又不是只要一篇文章,徐平想了一会只好诚恳问:“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两篇?书微臣看了,也没发明甚么特别的。”
细心回想了两篇文章的内容,徐平道:“陛下,微臣觉得,这两篇文章都不是无的放失,只怕本来就是针锋相对的。欧阳修文采飞扬,但是文中内容却并不出奇,不过还是须生常谈罢了。他说现在朝廷农政,其弊有三,一为诱民之弊,一为兼并之弊,一为力役之弊,治弊之方,不过还是轻徭薄赋,让民歇息。而进奏院所讲,则是不久前中书所定的乡役窜改。里正衙前为重役,因为此役倾家荡产的很多,中书改成此役两任无过犯,便可补军将,由差役改成公吏,食国度俸禄,官方不再受害。欧阳修说诱民之弊,而都进奏院就说役改吏的好处,恰好针锋相对,只怕不是偶然。”
“至于力役之弊,依欧阳修所说,又不要朝廷招公吏,又要减力役,那如何办?村落的事件朝廷不管了,交给谁管?莫要说天下都是良民,没有作奸不法的。不设官而民自治,那只是说说的,天下间哪有阿谁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