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红树远连霞 - 第83话
“姐姐勿怪。无忧并非欲重揭旧时伤疤。”
柳浮江亦是尖牙利嘴,应道:“我这绣球郎君,竟连口茶汤都未得,那白慧颜青睐归谁,你会不知?”
弄无悯上唇微收,半晌即道:“须得一视同仁,笃近举远。”
胭脂闻言,似是来了兴味,探手扶着无忧胳臂,轻道:“竟有此事?”
弄无悯会心,浅啜茶汤,轻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命为性,率性谓道。”
胭脂抬手扶上无忧肩头,启唇欲语,侧头见弄无悯候于车外,终是无言;又见无忧鼻尖泛红,忙道:“你我姐妹,多有光阴相见,何必悲切。”胭脂扭头,看看身后柳柴二君,朗声笑道:“此行归去,莫要仅记得我这好处,也需牢服膺住柳浮江各种坏处,以后不管你往邢德宫,抑或他二人往你知日宫去,你且好好经验他,忤目亦报。”
无忧一愣,笑道:“宫主。已然出了盼洛地界,若非如此,岂不又要被斥无形无状?”
未几时,世人返了胭脂宅院,无忧下了马车,正欲入内,回身却见胭脂面有异色,欣然自失。无忧心中稍愧,想着此行竟未多加留意,惹了胭脂触景伤情,这般悲惋。无忧忙上前,轻道:“胭脂姐姐,可还好?”
倒是一旁弄无悯面上再红,偷眼瞥见无忧情状,却又不由莞尔。
弄无悯抬眼,接了茶盅,又再低眉,笑意连绵。
言罢,弄无悯见无忧头若捣蒜,嘴角一勾,笑道:“当真了然?”
“人常言,只羡鸳鸯不羡仙。”柳浮江抚抚披发,抬眼瞧着弄无悯,“兄长,此言可对?”
弄无悯不睬无忧喧华,将那糕饼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面色淡然。
“人欲趋利避害,仙常断情绝爱;然无极化太极,太极生两仪,日月六合,语默呼吸,寒暑来往,阴阳坎离,相对相依,方得无穷不息。“弄无悯抬眼,定定凝睇无忧,接道:“非吾入盼洛而流沔俗世,实乃勘破此机,欲承天所授,履道于身。”
“前句。”
“无悯兄长似与之前有些分歧。”柴寿华喃喃道:”此次一见,倒不再像之前那般高高在上。“
无忧见状,笑道:“那日贯日崖,宫主曾言,二星君信中恳您携无忧同往盼洛,怎得昨日浮江哥哥却改了说辞?”
“不似知日宫主惯常。”
一行人退出白府,斯须便隐了踪迹,上了马车,速往盼洛镇。
无忧心感胭脂疼惜珍惜,心中一动,轻道:“胭脂姐姐待无忧好,无忧服膺。”
无忧稍稍点头,扶了胭脂便欲往屋内而行,却陡听胭脂再道:“无忧,未曾想这般刚巧,那白开题竟是知日宫弟子。”
无忧闻言,亦有所思。
两人这便相携入房。
无忧闻言,正欲发作,脑中突地灵光一闪,喜道:“浮江哥哥,可好再说一遍?”
无忧瞪柳浮江一眼,嘴角一扯:“浮江哥哥定是心中指责无忧扰了你俗世姻缘,我看那白家蜜斯姿容甚美,倒不如我们在此别过,你孤身回返,求个神仙美眷?”
无忧怎会罢休,将那糕饼理了,置于桌上,起家前倾,切近弄无悯面庞,轻道:“当真?”
第二日。
“有小无忧在侧,以她滑头诡诈,无悯兄长还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方习得半点童真,染得些许尘风。”
柳浮江这便扶额,轻道:“也不知无悯兄长为何携了你来。”
弄无悯见状,轻摇点头,缓缓布了茶递上前。无忧柔媚一笑,刚接了茶盅,惊见弄无悯稍一倾身,抬手将至。无忧傲视,神采失措。弄无悯手掌稍停,扫见无忧脸庞,竟感怡然,嘴角一抿,似笑非笑,手再向前,指尖触及无忧嘴角,食指轻拂,已将那糕饼碎屑扫去。无忧耳根一热,红了面庞,稍一低眉,见弄无悯顺手自其膝上包裹取了只糕饼去,无忧忙将茶汤饮尽,将茶盅搁下,两手捂住包裹,急道:“这是胭脂姐姐做给我的,你若要吃,便遣你那仙鹤取去。”
无忧点点头,应道:“倒是奇了。两位一人一妖,脸孔不异,皆是白姓......”无忧一语未尽,突地忆起之前二星君前去知日宫,提及胭脂,似是一语带过其夫。
弄无悯眼目稍开即收,眨眼数次,方轻声道:“你唤我甚么?”
柳浮江闻言,面皮一紧,含混告饶:“兄长便莫跟浮江计算了。”言罢,扫一眼无忧,低声朝柴寿华道:“也不知兄长为何携了小无忧同至,的确妖星陡现,难脱灾殃。”
无忧一笑,晏晏嫣然,两手捧了脸颊,冷静不语。
“怎解?”
无忧虽知弄无悯之意,却故作不明,半晌方道:“无忧谨遵宫主教诲。而后不敢直呼南斗星君名讳。”言罢,抬眼瞧见弄无悯垂眉,稍显懊丧。无忧含笑,自行布了茶水,给弄无悯递上,柔声道:“无悯,请用。”
胭脂半晌未应,无忧再唤数声,胭脂方得回神,仓猝一应,其声嘶哑:“无妨。想是途中劳累,身子乏累。”
“小无忧,你浮江哥哥本日方知,夫君另有这般用法。”柳浮江一顿,笑道:“莫不是厢内闷热,怎得这般面红耳赤?”
无忧又再点头,后却陡地点头,看得弄无悯亦是点头,直道:“罢了,罢了。”
柳浮江见二人这般,跟柴寿华换个眼神,双双点头,亦是不语。
约莫离了盼洛地界,火龙驹便已腾空。无忧开了胭脂所赠包裹,取了一只糕饼,置于鼻尖稍闻,垂涎欲滴,忙不迭送入口中。不过盏茶工夫,无忧已是三只糕饼下肚。
弄无悯叹口气,应道:“浮江善忘。“
无忧闻言,破涕为笑,应道:“姐姐放心,自会以其道惩之。”话毕,二人尽现欢颜。
胭脂稍一抬手,阻了无忧说话,苦笑道:“千百年白云苍狗,然胭脂未敢忘怀亡夫一时一刻。”稍顿,接道:“不错,亡夫名唤白则葵。寿数不敷一甲子。相伴光阴虽短,伉俪交谊深长。”胭脂抬眼,凝睇无忧,轻道:“若得一人,互通灵犀,可伴永年,万望惜之。”言罢,胭脂抚上无忧手背,稍一施力;无忧见胭脂神目如炬,自是心领神会。
“胭脂姐姐,若无忧未记错,您那夫君亦是白姓?”无忧话落,陡感讲错,心下悔极。
柳浮江错愕,想是本身讲错,低声喃喃道:“妖星,陡现......”
弄无悯及无忧便欲回返知日宫。五人一一话别。胭脂将一红色包裹递给无忧,柔声道:“听浮江言及,你极爱那龙凤呈祥饼。这裹内,乃我昨夜新做,予你带回知日宫,渐渐咀嚼。”
无忧笑道:“天然之数,实是难违。万化之妙,实是难窥。”念及此,无忧又忆起万斛楼白鸩,接道:“胭脂姐姐不知,无忧之前还曾见一朋友,虽是妖属,然其脸孔竟与开题师兄一模一样,当真出奇。”
柳浮江暗笑,应道:“岂止。一对傻儿,一对痴。“
世人再三别过,且定十年之期,以图再见。待火龙驹渐远,胭脂目送,似是离魂,半晌方道:“一对璧人。”
胭脂轻笑,倒似自言自语道:“却不知他们到底是谁吃谁的苦头多些。“
两人相视而笑,脉脉不语。
弄无悯侧目,目光一冷,轻道:“若为那绣球砸坏,你便随我去知日宫,我重开丹炉给你炼些丹药,多不过七日,包你病除。”
柳浮江见无忧脸颊红霞不退,一向延至耳根,思及刚才堂上言辞,顿时笑出声来。
“盼洛一行,无忧有感,直言可否?”无忧见弄无悯点头,便又接道:“感此无悯不似彼无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