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饮罢持红烛 - 第209话
弄无悯嘲笑连连，喘咳半刻，方定了心神，嗤道：”无忧此生，尽为娘亲二字所累。吾之娘亲，所念所忧，所思所想，皆为其六甲十月所出；汝不过得智鳞虫，怎就这般一厢甘心，非要扮作母慈女孝？“
弄无悯立时解意，惨淡一笑，轻道：“无忧同无悯，皆为出身所困；然欲改命，其言何易，其行何难！”
弄无悲未及摇首，闻弄无悯缓声接道：“满饮此杯，当汝为兄长佳期一贺！”
无忧身子一侧，稍背弄无悯，逃目切齿，半晌，终是应道：”夫君可知，无忧本日怎着金袍？“
弄无悯面上一紧，身陷软塌，心失虚无，正待启唇，终感目前一黑，哼亦未哼，神智俱丧。
弄无悯一言即落，二人对视，俱是含笑。
弄无悲一时语塞，迟疑不知应对，端倪低垂，缓撤一臂，玉甲紧切掌心。
弄无悯见状，长叹口气，柔声轻道：“无忧当真如此憎我？”
话音一顿，手起刀落。
“千岁日月，兄长多有薄待，恳无悲莫怪。”
无忧冷哼，抬指缓缓抚摩弄无悯脸颊，后将指肚停驻弄无悯眉边，摩挲不迭。
“想来，无忧早有策划，欲以无悲取吾而代。”
弄无悲闻言，滋味各式，稍一上前，已是疾询：“兄长此言，无悲心惊！昨夜闻兄长操奏风雷之曲，本日又出此言，究竟何意？“
弄无悯眼目一阖，反自袖内摸出一壶二盏，单掌一推，便见酒器直往弄无悲。
弄无悯着雪衣，同弄无悲两相对视，兄弟二人，全无二致。
弄无悯一时未应，闻无忧接道：“此一嫁，乃是嫁与知日宫。知日以金为尊，无忧便舍红衣。”
两个时候前。
弄无悯见无悲失神，缓将那酒具轻扫一旁，垂睫微颤，踱步上前，两掌一紧无悲肩背，语重心长：“六合以内，同宗共脉者，同心合胆者，唯无悲耳；殿堂穷谷，八极地府，吾共无悲，必得同心戮力，灿烂肩山！“话音未落，两掌着力甚重，长按弄无悲臂膀，定睛一刻，口唇开阖，终未多见一辞，攒眉便走。(未完待续。)
“此番无需夫君劳心！”无忧横眉，沉声驳斥：“杀伐之事，无忧自当为其摒挡；无悲之脸孔，足以定肩山，无悲之浩气，自可慰先祖。娘亲遗言，无忧可全！“
无忧垂眉，稍一启唇，却未发一言，缓纳口气，吞唾策应：”吾之命，早为夫君所改！“一言既落，瞋目回身，见弄无悯眼目微眯，无忧胁肩，沉气强抑肝火，堆笑媚道：”夫君之罪有三，容无忧一一道来。”轻咳一声，便再接道：“罔顾伦常，逼害娘亲，此为一；欺诈瞒掩，使吾为器，此为二；恃强凌弱，玷吾清誉，此为三。“稍顿，无忧眼目一黯，轻声询道：”三罪并伐，夫君但是冤枉？“
无忧嫣然，缓缓自袖内摸出一把短刃，寒光一竖，脆声应道：“当如所愿。”
弄无悯唇角一抬，柔声缓道：“三纲在上，小君弑夫，岂敢言伦常？仁心不存，信义不在，怎不省本身？罪行前二，无悯虽不否定，然无忧行刑，名不正且言不顺。至于罪三......“弄无悯犹疑半刻，唇齿俱阖，眼风一扫无忧，却又立时侧目，不敢对视一面，不敢多言一字。
酒盏近前，不容推拒。弄无悲抿了口唇，单手持盏，沉吟半刻，阖目将一盏尽了，这便拱手含笑：“兄长劝酬，无悲却之不恭；大喜之日，无悲欣然，衷祝兄长同无忧，琴瑟和鸣，白首同心。“密音虽止，心下弥酸，悄悄计算不迭：兄长此来，甚是蹊跷；其言其举，怎得倒似......倒似辞诀？
弄无悯轻哼一声，见状摊掌，不过眨眉，便见那玉液满盏，缓缓近前。
“吾多虑讲错，无悲切莫入心。”弄无悯唇角一勾，立掌缓推，便将那杯盏送至弄无悲目前。
肥遗江下。
无忧眼目一阖，探舌而出，轻舔燥吻，面上不见些许羞恼；身子一颤，独自喃喃：“夫君自是知无忧把柄。寥寥数语，足裂吾心。”言罢，蛾眉一低，神若枯木冷岩，目如寒灰死火。
无忧将那短刃一横，轻抚刀背，沉声笑道：“吾尝于梦回之际，一叹三问――吾心所向，到底弄无悯，抑或弄无悲？现下至此，无忧方知，吾心所慕，全不过‘知日宫主’罢了。”
“兄长，”弄无悲口唇紧抿，密音沉声，“结缡之日，怎得在此？”
无忧闻声，不由轻道：“眉睫之祸，未见夫君改色半分，无忧怎不委佩低簪？”言罢，立时起家，弓手深施一揖，稍顿，又再踱步近榻，取座一旁，定定瞧着弄无悯，待其面庞淹没眼底，心下反觉空虚；无忧怔楞，攒眉俯身，缓将面庞轻置弄无悯胸前，又再捡了弄无悯一臂，自环于身，沉吟半晌，不言不动。
弄无悯惨淡一笑，轻道：“无忧......憎我。”
“夫君口齿，不逊无忧半分。然，即便可逞口舌之利，夫君骨痹身僵，亦难乘间伺隙，转危为安。”稍顿，无忧轻笑，俯身就近，沉声再道：“你我二人，何曾在乎旁人道命？夫君两掌染血，无忧亦是一身罪孽，孰高孰低，孰对孰错？“
“正邪一念错，仙魔半步多......”弄无悯面庞不移，伫眙那明火金丹，稍顿，短叹二三，接道：“若吾身入圆丘，或可窥见天道；偃斧之埏，便为畦封之脱。”
“失却弄无悯，吾便推弄无悲至高位。届时，魔气消逝，妖丹遁离，肩山自当腐败。知日名誉，万古长存！”
弄无悲不耐，上前一掌紧扣弄无悯肩胛，慑然薄怒：“兄长！何需若此！迎娶无忧，难道汝志？心愿得偿，何来凄惨？“
无忧闻声，却未有应，少待，闻弄无悯接道：“无忧当知，吾之胞弟，虽面庞似吾，其心其魄，差之千里。”
“故而小君欲取吾性命，何需赘言正道伦常？随心尽情，予取予求便是。“
“酒沽千日人不醉，琴弄一弦心已悲。”弄无悯抬头而叹，后再结眉，转眸一望金乌丹，凄然笑道：”无悲......若吾今得玄石饮，千日以后，尔可愿独往荒丘，发冢破棺，助吾醉醒复活？“
......
弄无悯反倒冷哼一声，勾唇笑道：“吾志昏昏，如果稍后盹畴昔，还望小君莫多迟疑，手起刀落，也算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