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良宵
经此滋扰,炽热的欲念早已消逝得一干二净。竖耳聆听了好一会儿,不见其他异响,暗想,裂壑内到处都是凶禽猛兽,又埋伏着浩繁蛇人,三十三山的追兵一定敢趁夜杀入。方才那声可骇的惨叫,多数是某只被凶兽猎杀的猿猴收回来的。忐忑稍定。
小青笑道:“相公,你既闻了这只脚,不如再闻闻另一只吧。”劲风鼓涌,又是一脚正中他脸颊。
许宣脸上也是一烫,刚想撤手,听她叫“臭小子”,又不由激起了争强斗胜的顽心,贴着她的耳边轻声笑道:“娘子,你不是说将这三个字让给王女人叫了么?你叫我一声‘好相公,亲相公’,我就放了你。”
翌日醒来,洞角已经生起了炉火,暖意融融。石床另一侧空空荡荡,不见小青踪迹。
当下凝神聚气,趁其不备,矮身从她腿弯下窜了畴昔,一把抓住她的左脚,哈哈一笑,道:“娘子,你的三寸弓足也是普通的香……”话音未落,“哎哟”一声,鼻尖已被她右脚踢中,鲜血长流。
许宣喘着气,笑道:“她们走不走,与我何干?我若松开手,又要被你这恶婆娘蹬下床,相公我才不被骗呢。”
小青脸上一烫,挣扎着想要蹬他一脚,却被他紧紧握住脚踝,酥麻有力,恨得牙根痒痒,柔声道:“好啦,我累啦。许小官人,我数到一二三,我们一起松开手,好不好?”
许宣只道她冒充麻痹本身,突施反击,还是紧扣着她的脉门,摸索着叫了几声,却杳无应对。
和她朝夕相处的这一个多月里,他常常会闪过现在这般的念想。比如当他们双剑合壁时,相互回眸会心一笑;比如争抢烤熟的兽肉时,她抓起炭灰抹到他的脸上;比如半夜醒来,瞥见她沉沉熟睡着靠在本身的肩头;比如彩霞满天,他吹着玉笛,转过甚,撞见她和顺而迷醉的目光……
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朝那两瓣柔嫩潮湿的嘴唇靠近,恐怕一吐气就会将她惊醒。三寸……两寸……一寸……时候仿佛僵凝住了,心跳如撞,严峻得仿佛随时都将从嗓子眼蹦将出来。
四周乌黑,加上小青这几记连环腿踢得又快又狠,许宣来不及闪避,便又被蹬得滚落床下,不知她为甚么俄然翻脸。莫名其妙之余,也不由涌起气恼与好胜之心。
如果昔日,许宣早就涎皮赖脸地哄她高兴了,但他夙来吃软不吃硬,彻夜无缘无端被她踢得鼻青脸肿,满头雾水,气懣不平,激起了好强之心。当下不管她如何挣扎啐骂,一边忍痛反制,一边笑嘻嘻地说些风凉话。
又过了半晌,传来她均匀纤细的呼吸声,竟似已经睡着了。他的腿被小青右手扣锁,斜斜地搁在她胸口,先前只顾缠斗,未曾留意,。
两人双剑合璧了一个多月,戚戚相感,知根知底,对相互的心机、行动风俗都已摸得极透。此时贴身扭斗,更默契得如同摆布手互博,常常刚将对方擒拿,还来不及对劲,便又被刹时反制。
但是现在,万籁俱寂,暗中沉沉,全部天下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相距天涯,那动机却越来越了了,越来越炽热,就像地火喷薄,狂飚囊括,让他着了魔似的没法按捺,难以矜持。
一个蛇人使女端来盛满了热水的木盆,拧干羊毛巾,递给他,内疚一笑。别的两个使女则提来一个藤篮,放在石桌上,蓝子里装着刚采下的生果和烤得喷香的兽肉。
他的脑海里俄然闪过一个动机:“归正小青姐姐和我也喝过了喜酒,在那些蛇人眼里早就是女娲、伏羲了,今晚又是我们洞房花烛之夜,偷偷地亲她一口,又有甚么打紧?”
“啊——”就期近将碰到她唇瓣的那一刹时,洞外俄然传来一声凄厉而短促的惨叫。
话音未落,许宣俄然翻身急滚,又鬼使神差地抽脱手臂,将她反转压住,喘着气,笑道:“我若当了‘好公公’,岂不是让女娲娘娘你独守空房?相公于心何忍哪。”
过了一会儿,小青的骂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断断续续,终不成闻,手指也随之渐渐松开了。
小青“呸”了一声,道:“甚么相公?臭公公!”许宣嗅了嗅她的脚尖,赞道:“恶婆娘的脚丫倒是香得紧。”
小青气急反笑,甩头猛撞在他鼻子上,趁他吃痛放手之际,翻身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床上,柔声道:“臭小子,‘好相公’你是当不成啦,不过我心肠最是仁慈,能够助你当作‘好公公’……”
两人越扣越紧,她浑身酸麻,香汗淋漓,却始终不肯率先放手,“小se鬼”、“臭小子”啐骂不断。
许宣心猛地一颤,浑身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双臂生硬。凝神再听,那惨叫声却已倏然断绝,只剩下一片死寂,掉针可闻。
许宣昨日曾听白乾天先容过,这三个蛇人使女乃是三胞胎姐妹,无父无母,从小被白乾天收养为义女,叫作赤珠、碧珠、玄珠。三女面貌就像是一个模型里印出来的,只能以身上系的彩带来辨别。
许宣、小青头对着脚,脚对着头,相互扣住对方的一只手腕和一个脚踝,剪刀似的绞在一起。经脉未愈,翻来覆去地扭斗了这么多合,都已累得气味不继,一时也都没力量再反攻摆脱了。
黑暗中瞧不清她的脸,凑得近了,才模糊瞧见她闭着双眼,樱唇微启,果然已经睡熟了。她寒毒未清,经脉未愈,折腾了一日一夜,早已怠倦不堪,又与他扭斗对峙这么久,终究再也支撑不住。
“娘子?娘娘?小青姐姐?”他又悄悄地连叫了几声,见她仍无回应,才松开手,谨慎翼翼地将腿收了返来。
小青“啊”地一声,满身瘫软,又羞又怒,低声喝道:“臭小子,快放开我!”
小青“嘤咛”一声,蹙起眉头,睫毛轻颤。许宣一凛,仓猝翻身滚到一旁,闭眼假寐,内心突突狂跳。过了半晌,见她只翻了个身,又纹丝不动,这才松了口气,盗汗遍体。
递给他热羊毛巾的就是大姐赤珠了,她性子最为内疚,还没说话脸就红透了。许宣笑道:“多谢。”接过热毛巾擦了脸,问她女娲娘娘上哪儿去了。赤珠又是红着脸一笑,指了指外头。
许宣忍不住莞尔而笑。天涯凝睇,涌起密切的柔情与顽心,真想用指尖悄悄碰触她那稠密弯长的睫毛,捏捏她小巧精美的鼻尖,碰碰她那柔嫩上翘的唇瓣……特别那微启的唇瓣,呵气如兰,充满了难以顺从的魔魅之力,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狂跳起来。
那些时候,他的心总会俄然抽紧,喉咙总会像蚂蚁爬过般发痒,总会涌起火焰般炽烈的动机,想要紧紧地勒住她的腰,碾转吮吸她的唇瓣……但这动机老是一闪即逝,不敢多想。
许宣连月来从没睡得这么酣甜畅快,伸了伸懒腰,精力奕奕,奇经八脉似已规复了大半,浑身高低更似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心下大喜。巫鹿的药汤公然很有几分结果。
小青被他说破苦衷,又羞又恼,怒道:“臭小子,你当我像你那般言而无信吗?”猛地扣紧他的脉门,许宣投桃报李,也立即紧扣她的手腕。
蛇人使女们立在帷帐外,侧耳聆听,但闻“砰砰”连声,衣裳窸窣,时而痛吟,时而惊呼,异化着浊重的喘气与轻笑……无不脸红耳热,掩着嘴相视莞尔,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若论真气、招式、临敌经历,许宣无不远逊小青,真要动起手,天然早就被她治得服服帖帖了。但一来小青受制于体内寒毒,真炁仅能使出三成,加上恐怕被蛇人使女们听出端倪,即便这三成真炁,亦不敢使出尽力;二来既非存亡相博,只是半真半假的负气,很多暴虐的杀招便使不出来,如此你来我往,我上你下,转眼便在石床上翻滚缠斗了二十几个回合,竟然谁也不能奈对方何。
表情一放松,困意很快就囊括而来。他闻着小青身上的芳香,迷含混糊地胡思乱想了半晌,便沉甜睡着了。
许宣点头笑道:“我一放手,万一娘子你立即来个‘银河倒转’,……唉,相公我摔断脖子事小,扳连娘子守寡,可就事大啦。为了娘子的毕生幸运,还是你先放手吧,何如?”
小青耳廓一动,发觉到帷帐再无异响,低声喝道:“她们走啦。臭小子,快放开我!”
许宣这回早有所备,立时忍痛抱住她的腿,就势一滚,紧紧地压在她身上。恐怕她挣扎,右手用力按向她的肩头,岂料被她胳膊一挡,偏了数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