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圣童
胡思乱想了一阵，终究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其酣沉，直到傍晚才被窗外的鸟叫声惊醒。
当下定了定神，跃落到小青身边，一边嚼着果子，一边伸头探脑地没话找话：“好姐姐，你在看甚么？”
卡米、许宣跟着火线的飞骑绕崖折转，来到了女帝山东侧的山谷。山谷两侧奇峰峭立，连绵成“凹”字形的雄岭。
间隔白素贞之死已有两个多月，最后的哀思已垂垂冲淡，想起她的时候越来越少，对她的倾慕也在不知不觉中迁徙到了小青的身上。但是在某些角度、某些时候，瞥见与她非常类似的小青时，仍不免会闪掠过和她同生共死的、长久却又甜美的光阴，如遭针扎。
野果光彩莹润，仿佛还带着她手心的余温。许宣内心突突一阵急跳，咬了一口果子，又酸又甜，直沁心底，含糊不清地叹道：“你只喂给鸟儿，却不喂给懒虫，好不公允。”
满眼碧绿，朝气盎然。除了几处峭壁与山顶后背的冰川，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丛林。瀑布、溪水从积雪皑皑的山顶冲泄而下，穿过层叠山林与织锦般的草甸，汇入天湖。
许宣一怔，卡米走到他身边，苦着脸做了个要求的神采，蚊吟似的低声道：“圣上，那青帝狐疑甚重，听闻小人新招了圣童，必欲见过方甫罢休。你随百花使入宫后，小人马上领娘娘由秘道前去宫中。即便那逆贼真对圣上起了疑忌之意，他经脉毁伤，仅剩五成之力，娘娘、圣上使出‘阴阳电剑’，可轻松取其项上首级也！”
那些男装宫女也不跃下，在塔外骑鸟回旋，领头的女子嘴唇翕动，也不知传音说了些甚么，卡米神采大变，不住地叩首道：“是，是，是……”难堪地转头瞥了许宣一眼，起家喝道：“圣阳童，青帝陛下传你入宫，还不谢恩乎？”
世人仓猝蒲伏在地，许宣虽不甘心，也只好跟着小青一起伏倒。
“都怪你，将它们吓跑啦！”小青叹了口气，将那几颗嫣红的野果抛到他的手中，“既然夙起的鸟儿不吃了，就便宜你这发楞的大懒虫吧。”
但是颠末端这冗长一夜，小青早已困乏不堪，打发走众侍从，连桌上的点心也来不及吃上一口，就呵欠连天，蜷在榻上睡着了。倒是许宣想着王重阳兄妹，想着众蛇人，悲怒酸楚，展转几次；又恐怕卡米趁他们睡熟后悄悄潜入，一向难以入眠。
许宣虽不时候刻盼着杀死林灵素与李少微，但相处既久，也有了些奥妙的豪情，此时欲望成真，心底反倒有些莫名的失落。笑了笑，道：“是啊，那两魔头恶贯充斥，该死有此报应。姐姐也再不消担忧‘三尸金线蛊’了。”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小青却又扬起眉梢，格格一笑：“罢啦，罢啦，那魔头说的话不听也罢！他也不过是一介凡胎，安知神仙之事？再说，他若真不信赖有神仙，又何必费经心机、历尽磨折，来到这里？终究还搭上一条性命，被烧成了炭糜。”
卡米身为三十三山的神祝，职位公然与众分歧，到了神庙前，早有鼓乐齐奏，数十名白衣人蒲伏施礼，将他们迎下龙鹫。那些人虽不识得许宣、小青，但见他们跟在卡米身后，只道是他新收的贴身主子，无不毕恭毕敬。
屋内简朴素净，除了两张木榻和一桌一椅、一灯一柜，别无他物。从窗口朝外了望，恰好对着东面的隘口。白鹤回翔，湛蓝的湖面与湛蓝的天空连成了一片，分不出哪儿是湖，哪儿是天。
卡米遣人将他们领到白塔底座的神殿里，正欲说话，空中俄然鼓乐并奏，十几个青衣碧冠的男装美人骑着白鹤翩翩而至，娇声道：“神祝接旨！”
卡米恐怕两人不对劲，又遣人送来了丰厚的点心与生果。那些侍从见神祝如此宠遇这对少年男女，也极尽巴结奉迎之能事。
许宣俄然又想起当日和白素贞并立于成都廊桥之上，霞光与她交相辉映的景象，心中又是莫名地一酸。
许宣一骨碌坐起家，只见小青倚在窗前，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喂着两只凤凰。凤凰正抢先恐后地啄着她掌内心的果子，闻声动响，仓猝振翅清鸣，冲天飞起。小青转过甚，嫣然一笑，竖指于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是那对吃惊的鸟儿却再不肯飞返来了。
许宣本来就胆小包天，来这女帝山的路上也已做了决死相搏的筹办，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按那卡米所说，青帝寝宫就在“百花宫”的太极眼上，恰是找寻“白皋比图”的最好机遇。大不了和那青帝拼个鱼死网破，为埋在天漏山下的蛇族报仇雪耻！
闻声世人的号角与啸呼，群鸟冲天惊飞，草甸、山林里的野兽也纷繁四散奔逃。许宣、小青东张西望，大感诧异，想不到在这云海之上的悬山里，竟然还生活着这么多珍禽异兽。
小青入迷地了望着云海，没有发觉到他话里的调笑之味，又悄悄地叹了口气：“我在想，世人都说蓬莱是仙山，到了这里就能遇见神仙，得道升天，却不知神仙在那里？或许真如那姓林的魔头所说，这世上底子就没有神仙。就算真有神仙，也不会来理睬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湖面东侧是一片长满了绿藓的低矮巨石，湖水漫过乱石，飞花碎玉似的朝悬山下冲落，被暴风鼓荡，濛濛如雨雾。世人超出这片天然的石坝，贴着湖面，骑鸟朝山谷内飞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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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来临后，山谷中华灯渐起，峭壁上红光点点，漫成一片，一向连到那座敞亮通透的白塔，蔚为壮观。
昂首望去，那峭拔入天的连缀山壁上，竟然长满了深深浅浅的绿树与残暴如云霞的鲜花，映托着纯洁的蓝天与金色石壁，斑斓如画。
想到那两魔头已死，她似是表情大好，伸了伸懒腰，嫣然道：“现在‘白皋比图’有了下落，那两魔头刚好又全都死啦，省了我们好些力量。可惜当初在船上，没能从那些牛鼻子手里抢来‘青龙皮图’，不然四张‘炼天石图’我们就拿到一半啦！”
许宣一凛，她却又格格大笑，拣起一枚果子，脆生生地咬了一口，柔声道：“放心吧，傻瓜。我早各挑一样，喂过那些凤凰与白鹤了，若真有蛊毒，它们还能叫得这般欢畅么？”
小青转过甚时，发丝飞舞，霞光映照在她的笑容上，明艳得让他的心脏俄然停止了跳动。
卡米低声道：“娘娘，圣上，白日人多眼杂，等日落以后，小人再带你们前去秘道。可乎？”见两人点头表示，方松了口气，传令众报酬这两位“阴阳圣童”安排憩息之所。
湖西的山坡上巍然耸峙着一座高达十八层的白塔，迎着阳光，金芒四射，恢弘而庄严。塔下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宫殿，红墙金瓦，一向连绵到峭壁之上。那儿就是卡米所说的神庙了。
小青脸上微微一红，“呸”道：“不识好歹的臭小子，我也喂只蚕虫给你，瞧你吃不吃。”捋了捋狼籍的发丝，佯装凝睇远处的云霞，不再理睬他。
当下不顾小青禁止的眼色，泰然自如地站起家，遵循卡米叮咛，施礼谢恩，跃上鹤背，跟着百花使一齐朝崖顶飞去。
凤凰礼队旗号鼓励，夹护着白鹤飞车，直冲崖顶。飞骑军们则纵声长呼，分红四队朝悬山掠去。
许宣心中一颤，没想到她竟也和本身戚戚同感。
劈面的山壁被落日镀得灿灿如金，天湖半边湛蓝，半边金黄，不时被轻风与爬升的白鹤搅乱。在蓝天与悬山之间，涌动着滚滚霞云，虹桥真假掩映，如有若无。
迷含混糊中又想，卡米贪恐怕死又奸猾多疑，没找出消弭“拔心蛊”的体例之前，毫不敢动本身二人分毫。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白皋比图”，趁着青帝重伤未愈，将其一举剪灭，一则可为蛇族报仇雪耻，二则足以扬剑立威，让三十三山竞相臣服于本身脚下。如有这数万蓬莱岛民互助，返回临安，救出父母，又有何难？
小青又惊又恼，奔入迷殿，遥遥传音叮咛道：“小色鬼，我顿时就来啦！你藏好‘紫龙剑’，切切不成暴露马脚，等我到了，再一起双剑合璧……”风声呼呼，骑鸟高上，转眼间她的身影和声音全都消逝鄙人方那沉沉的暮色里了。
许宣、小青入住的房间就在峭壁之上，一半嵌入山壁里，一半悬于空中。屋外有栈道回廊蜿蜒相连，通向其他宫殿、屋舍。站在栈道上，暴风鼓励，金灿灿的飞檐流瓦冲天迤逦，勾心斗角，衬着赭石蓝天，尤其洁白绚丽。
几枚果子下肚，更觉饥肠辘辘，许宣又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盘点心。小青应是早已吃过，坐在床边，双腿一荡一荡地瞧着他，哧哧直笑。问她笑甚么，她摇了点头，叹道：“我笑你平时鬼灵精般的刁滑，到了这儿却如此粗心，你就不怕那卡米以牙还牙，在点内心下些蛊毒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