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巧舌
他小时腿脚不便,每次偷溜出门玩耍,返来后总会扯谈各种借口,躲逃奖惩,久而久之,早已练成了张口就编的本领。说到最后一句时,内心想着真姨娘,热泪顿时夺眶而出。
青帝一怔,圆睁妙目,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失声道:“你……你是师师的儿子?”
阳光照在她的盈盈笑容上,洇着霞光,美艳不成逼视。许宣呼吸如窒,一时竟忘了她是忽阴忽阳之身,暗想:“她与李师师不过三分类似,便已如此倾国倾城,若换作伊人,真不知该如何倒置众生!”
“哼哼,却不知我早将剑谱的紧急之处全都窜改了,初练时停顿神速,殊无非常,但练到第四层后,必然真炁岔乱,痛苦不堪。他发明被骗后,狂怒无已,妄图操控蛊毒,让我生不如死。见我安然无恙,才知局势已去,当即痛哭流涕地跪地告饶。
“本来这老贼当日屠我全村,不是兴之所至,而是因为早就传闻岛上有我这么一个与他类似的阴阳人。他带我到蓬莱,就是想让我做他试毒的银筷子。我若能修成‘阴阳五雷剑谱’,他天然也能啦。但他不晓得,颠末这十年的耳濡目染,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任人欺负的孩子了。
青帝站在崖边,红衣鼓励,娓娓报告着她的悲惨出身与古怪经历,语气平平,言辞朴素,许宣在一旁却听得惊心动魄。原觉得林灵素、王重阳等人的天赋予境遇已非常惊人,但比起她年仅十七便登顶蓬莱、无人可敌的传奇故事,又减色了很多。
青帝仍沉浸在回想里,嘴角嘲笑,道:“在那喝彩蒲伏的人群里,只要卡米一眼就认出了我。他觉得在我体内下了很多蛊毒,就能节制住我啦。到了夜里,他大摇大摆地突入‘百花宫’,说我能修成‘阴阳指’,登基青帝,满是他的功绩。要我将那半张‘白皋比图’与他分享。
传他来此,恰是想先刺探刺探真假,再决定是否要将他撤除。方才听他话语间暴露马脚,早已几次动了杀机,但不知何故,老是不忍动手。此时听他自称为李师师之子,更是刹时春水决堤,冰川融雪,统统杀心全都化作了似水柔情。
话音未落,体内俄然剧痛如虫蚁齐噬,“啊”地大呼一声,神采惨白,天旋地转,软绵绵地朝她怀里倒去。
她本日传见许宣,表情非常庞大,既对着“救”了本身一命的少年心存好感,又狐疑他谋刺本身,盗取皮图。固然已传令王文卿,以“百纳之术”救回他的性命,却又恐怕他与卡米勾搭,恩将仇报。
许宣心中默念叨:“爸,小妈,谅解则个!孩儿胡言乱语,对不起列祖列宗,但为了能回光临安,救出你们,也只能权宜出此下策啦!”
心道:“本来她两只眼睛一红一绿,是修炼阴阳二炁而成。她半月为男,半月为女,前几日月圆之夜,她镇伏青龙之时还是男人之躯,第二夜我在莲花阁见到她时,她已变成了女儿之身……”想起当时为了救她,不谨慎“吻”到了她的脸颊,头皮一阵酥麻,耳根烧烫。
“卡米老奸大奸,固然欣喜若狂,却还是没健忘找人考证真假。他以祭奠青龙为名,逼迫三十三山进贡童男童女,号称‘阴阳圣童’。又让这些童男童女练习我默写的‘阴阳五雷剑谱’,连试了几个月,见无非常,才开端放心肠自行修炼起来。
青帝淡淡道:“这可就有些奇特啦。许公子,你说你当日捡到了那支玉快意,又从铜镜里瞥见了师师的音容笑容,今后梦影魂绕,以是才不远千里,来蓬莱寻觅她的。既是如此,为何见到她的画像竟一点儿也认不出来?”
听他说到“瞧你是个弱女子,长得又都雅”,青帝脸上不由晕红出现,嫣然一笑。又摇了点头,柔声道:“人间之事,看似骚动无序,却总有些因果。难怪我初见你时,就感觉比旁人亲热,本来竟有这层事理。”
见他如此情真意切,青帝残存的疑虑顿时又消了大半,转而涌起和顺的母性与怜悯,低声道:“本来……本来你是她的孩子!周邦彦,周邦彦,是了,我曾听她提起过这个名字,似是京师的大才子,为她写过很多诗词……”
青帝一怔,刹时连耳根都红透了,俏脸一沉,嗔道:“胡说八道!”
过了一会儿,不知她想到了甚么,肩头俄然一颤,回身凝睇着他,道:“许公子,那夜你在莲花阁见到师师画像时,我问你可曾见过比这更美的人,你说没有。是不是?”
他油嘴滑舌惯了,心中胡思乱想,口里竟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青帝姐姐,你说全天下只要我一人能叫你‘师师’,你长得与我妈妈的画像这般类似,见了你,就如同见了我妈妈一样。此后我就叫你‘妈’,好不好?”
青帝仿佛没有闻声他的声音,怔怔地凝睇着远处那两只在欢鸣回翔的凤凰,又叹了口气,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许公子,那天夜里,你念的那首诗是谁写的?我一向觉得是出自师师的笔下呢。”
许宣抹了抹眼泪,道:“你挂在莲花阁里的那幅画像,上面题的那首‘眉共春山争秀,不幸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罕见。’就是出自他的笔下。那夜你问我,你我素不了解,为何要冒死救你,细心想想,除了因为瞧你是个弱女子,长得又都雅,就是因为那首词了。”
当下点了点头,哽咽道:“不错!我妈妈就是李师师,爸爸就是周邦彦。这枚玉快意,就是我妈妈遗留的信物,这些年我找遍四海,只求能……只求能见她一面!”
许宣只道她要持续追述当初遇见李师师后,如何冷傲钟情,神魂倒置,李师师被青龙吞噬后,又如何铭心刻骨,不能自拔,乃至将本身乔化成了心上人的模样……不想她却只是入迷地望着远处变幻莫测的云海,没再说话。
许宣道:“这几句诗满是唐朝李商隐的诗,我只是将它们打乱了拼在一处。”
天蓝如海,大风吼怒。
“我原想让他自食其果,生不死如,但看着他那惊骇不幸的模样,心中一软,还是散去他的真气,饶了他一命。但这老贼不但没有戴德,改过改过,反而恨我入骨,大要上对我贴服恭敬,公开里也不知耍了多少手腕,设想害我。我念于旧情,始终不忍杀他,这才变成了本日之祸。”
她低声道:“李商隐?李商隐?”,念了几遍,点头道:“能写出这么美的诗,偏生又姓李的,必然也是个妙人。唉,我在这蓬莱山里住了数十年,坐井观天,直到遇见师师,才晓得人间竟有这么美的诗句,这么美的人。”
“他更不晓得的是,在‘万花谷’的一年多里,我早已用真气和药草逼出了体内的统统蛊毒,却用心留下了少量无足轻重的蛊虫。我装得极其害怕,立即恭恭敬敬地默写了一份‘阴阳五雷剑谱’。
许宣一怔,奇道:“是你放走他们的?”旋即恍然觉悟,王文卿恐怕透露本身的实在身份,巴不得将他们斩尽扑灭,又怎会平白放走蛇族?必是眼看青帝旨意难违,只好抢先一步,与毫不知情的白乾天等人“买卖”,让他们交出本身四人,以便灭口。
心念急转,眼圈微微一红,脱口道:“事到现在,我也不能再瞒你啦。你瞧我不过十多岁年纪,岂会当真喜好上一个年纪大我二三十岁的、素未会面的女子?我从未见过她,来这里寻觅她,只是因为……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许宣脑中“嗡”地一响,浑身盗汗全都涌了出来。本身为了博其好感,顺口扯谈,却没想到前后冲突,留下了这么大一个马脚!青帝狐疑既起,话里又透出阴冷的杀机,若不能圆谎,只怕她立即便要痛下杀手……
许宣最善于察言观色,见她神情,惊诧羞恼中,又带着三分内疚与高兴,就如同真姨娘面对本身痴缠耍赖时的模样,一时候肉痛如绞,热泪夺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妈!妈!孩儿想得你好苦……”
她悄悄地叹了口气,道:“师师说得对,这世上的人,要么贪婪暴虐,恩将仇报,要么无私笨拙,不识好歹。又比如那些蛇族,我登基青帝时,他们已几被赶尽扑灭,为了酬谢圣女的恩典,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逃入天漏山,数十年未曾追剿,他们却毫不承情;此次火烧天漏山,我不顾神霄子等人反对,特地泄漏动静,网开一面,他们却还是不承情……”
许宣见她神采俄然变得冷酷下来,微觉不妙,但还是不自发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