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海陵
听他们一来一回、夹枪带棒的对话,方垂垂猜出了来龙去脉。
不等海陵王答复,又紧紧握住许宣的手,道:“当年明白虎吃了我爹时,我就对着吉塔发誓,不管是谁,只要杀了这只孽畜,为我爹爹报仇,我就嫁给他做老婆,奉侍他平生一世。对着吉塔立下的誓词,就像白山不能熔化,黑水不能倒流,就算你是当今的天子,我也毫不能再醮给你!”
此言一出,世人哗然,许宣更是目瞪口呆。
许宣又惊又奇,此人自称“迪古乃”,应是女真人无疑,却为何会说如此流利标准的汴京官话?他又为何称苏里歌为郡主?莫非这位英秀活泼的少女猎户竟是金国贵胄?
本来完颜阿勒锦是完颜阿骨打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因私生子出身,从小不受待见。在跟班阿骨打南征北战的过程中,军功彪炳,在宁江洲之战中,身中六矢,斩敌六十余级,又是第一个攻入辽国上京与中京的将领,被阿骨打任以元帅之职,钦赐金刀与“免罪铁牌”。
许宣心下有气,正想反唇相讥,苏里歌冷冷道:“罗荒漠的天空刮的是自在安闲的风,连假装凤凰的凡鸟也能飞入这里,为甚么进不得来自南边的雄鹰?”
动机未已,北风劈面,有人翻开棉布帘,大喇喇地跨了出去。
那人身高八尺不足,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高大英挺,笑嘻嘻地环顾屋内,双眼灼灼如猛兽。戴着乌黑的貂裘帽,身着白丝绣金的绵衫,外披白熊毛裘衣,连皮履也是白虎的皮革制成,看似简朴,却极尽奢豪,傲视之间,更是带着目空统统的倨傲。
纥石节女婴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浅笑着迎上前,道:“海陵王每次打猎,都专门绕道来看我们,真叫人感激。这位客人是南朝的参商,来这里买我们的药草的,膝盖受了伤,以是临时留在这里涵养几日。”
海陵王肝火更炽,哈哈笑道:“苏里歌,棍骗太后但是满门抄斩的重罪!你说这残疾了的南朝小子孤身打死明白虎,还杀了三十八只雪狼,好,本日我完颜亮就与他比试比试。如果他真有这等本领,我就请太后亲身赐婚,祝你们白头偕老。但如果他没有这等本领……嘿嘿,那你们就筹办‘断头偕死’吧!”
阿勒锦大凛,他平生遁藏王室争斗,想不到远赴罗荒漠,却仍逃不过此劫。纥石节女婴更是神采惨白,指尖颤抖着握住苏里歌,想要劝她,泪水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世人一怔,海陵王的笑容瞬时僵住了,眸中闪动着两簇肝火,将皮纸渐渐地归入怀中,扬眉道:“夫婿?很好,很好,不知是哪位宗亲王族,有这么高的操行才调,竟能博得苏里歌的欢心?”
而这海陵王则是阿骨打的嫡孙,其父完颜宗干更是当今鞑子天子完颜亶的养父。他从小和完颜亶一起长大,倍受太后徒单氏宠嬖,权势熏天。
苏里歌脾气刚烈,早将本身的存亡置之度外,但想到一时情急,或将是以拖累全族与许宣,不免有些悔怨,咬唇恨恨不语。
许宣一凛:“敢情这小子是金国的王爷,难怪这般不成一世。”心中重生厌憎之意。但是更让他五味交杂的是,面前这刀疤脸的老猎户竟然是鞑子国建国天子完颜阿骨打的亲弟弟!难怪海陵王要称苏里歌为郡主了。
那两个金国兵士勃然色变,海陵王却似毫不活力,哈哈大笑道:“苏里歌郡主,你的眼睛比春季的晴空更高。你喜好边幅,有像我如许伟岸俊美的么?你喜好人才,有像我如许文武双全的么?你喜好兴趣,有像我如许琴棋书画无一不会的么?我是太祖天子的堂堂嫡孙,莫非还配不上你么?”
阿勒锦和纥石节女婴面面相觑,一时候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屋外的猎户们却爆起一片喝彩,不管众兵士喝止,不断地大声叫道:“雄库鲁,苏里歌!雄库鲁,苏里歌!”
“你不是夸我妈烧的菜是天下无双的甘旨吗?如何又看不上啦?”苏里歌没好气地截口道,“你也晓得我爷爷是雄鹰中的雄鹰,如果想住宫殿,想穿锦缎,还需求和你如许没长出翎毛的鸟儿做亲戚吗?”
苏里歌恐怕他俄然拔刀相向,抢身挡在许宣面前,大声道:“谁说他是黄毛小子了?他双腿受伤,不能行走,却赤手空拳杀死了明白虎,又打死了三十八只雪狼,我问你,另有谁比他更担得起‘雄库鲁’的称呼吗?”
一年多前,海陵王突发兴趣,领着大队人马到罗荒漠猎熊,撞见了苏里歌,一见钟情。恰好苏里歌又是我行我素的倔强性子,对他冷眼相待。但她越是如此,越激起海陵王的征服欲,今后便隔三差五地前来滋扰,若非顾忌着阿勒锦的赫赫声明,只怕早已将她强行掳回宫中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情义绵绵地凝睇着许宣,脸颊酡红,眼波直似要熔化开来普通。许宣心中突突一跳,分不清是惊奇、宽裕、高兴,还是对劲。
海陵王又是惊恼又是羞怒,上高低下地打量着许宣,俄然纵声狂笑道:“我还觉得罗荒漠的珍珠会爱上甚么纯白得空的天鹅,本来就是这细皮嫩肉的黄毛小子?”
纥石节女婴浑身一颤,耳颊尽红,苏里歌扶住她,怒道:“无耻!”
海陵王扬眉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凡事不过三’。要娶我们女真的郡主,第一天然要先比骑马射箭。除此以外,传闻你能搏狼屠虎,本王此次打猎,恰好活捉了一对白熊,为验真假,我们就一人一只,看看谁先白手将白熊杀死。你们南人自恃风雅,若光比这些骑射武功,定然不平,第三局,我们就比试比试音乐。如果你三局中能博得两局,本王一言九鼎,必当禀告太后为你们赐婚。但你如果输了……”
许宣肝火上冲,哈哈笑道:“我如果赢了,无需太后赐婚,只要你们滚出罗荒漠,毕生不再踏进一步!”抓起骨杖,忍痛强撑着站起家来,朝苏里歌粲然一笑,道:“娘子,还不为夫君备马?”
那“海陵王”闻言顿时对许宣落空了兴趣,转头笑嘻嘻隧道:“我来这里,是因为这儿除了斑斓的苏里歌母女,另有罗荒漠最好吃的肉菜粥糜和烤肉。如果在我的家里,也能顿顿吃到如许的甘旨,夫复何求?”
海陵王坐在炕上,左顾右望,点头道:“叔公,你是大金国雄鹰中的雄鹰,怎能住如许四周漏风的屋子,穿七拼八凑的裘皮?不如你将苏里歌嫁给我,我在上京给你盖一所宫殿,保你有吃不完的海味珍鲜,穿不尽的绫罗绸缎……”
瞧见坐在炕上的许宣,微微一愣,双眸寒光闪动,笑道:“苏里歌,这位是你的客人吗?甚么时候开端,雄库鲁的村寨也答应飞进南朝的鸽子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皮纸,悄悄一抖,笑道:“叔公,这是太后给你的亲笔信,请你将苏里歌郡主嫁给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罗荒漠也是大金国的国土,你白叟家不会抗旨不从吧?”
苏里歌只是情急之下,信口找出的遁辞,见他穷追不舍,晓得难以蒙混过关,当下一不做二不休,指着许宣道:“他就是我的夫君,罗荒漠新的雄库鲁!”
阿勒锦、纥石节女婴神采齐变,正踌躇着是否要接过皮纸,苏里歌俏脸涨得通红,嘲笑着抢道:“雄鹰喜好雪山,鱼儿喜好冰洋,我喜好甚么人和你有甚么相干?再说……”吸了口气,大声道:“再说我已经有了夫婿啦,又怎能再醮给你?”
只听骏马长嘶,人声鼎沸,有人哈哈笑道:“罗荒漠的珍珠,斑斓的苏里歌郡主,我来看你啦。两个月不见,有没有想你的迪古乃哥哥?”声音薄弱宏亮,说的竟然是标准的大宋官话。
但他很早便厌倦了王族血腥的权力之争,攻灭辽国后,为了阔别政治旋涡,称病辞职,带着家人北赴罗荒漠,打猎耕作,过着艰苦而平平的日子。
许宣素好打抱不平,见状热血上涌,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放心,夫君我自有本领对他。”转头朗声道:“你要比甚么?固然说来!”
“海陵王谈笑了,”完颜阿勒锦翻开门帘,和两个裘帽银甲的金国兵士一起走了出去,淡淡道,“海陵王府里另有甚么吃不到的山珍海味?我们这儿的粗陋饭食又怎敢劳王爷惦记?”
海陵王哈哈笑道:“阿勒锦叔公,你还是这么安康长命,真乃我们大金国之幸。叔公畴前勇冠全军,是大金破辽的第一功臣,功绩比我父王、粘罕、四叔加起来还大,如果叔公没有丢弃繁华繁华,分开上京,早就是我大金国的谙班勃极烈了,小侄孙又怎敢与你比拟?”
顿了顿,森然一笑,道:“本王此次恰好带了八百铁骑出游打猎,无需禀告太后,便可直接将村庄里的男人全都杀了,女的全发往军中做营妓。到时苏里歌和苏里歌的妈妈,可就要日日换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