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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品评天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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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女人带路。”

听蔺琦墨这话倒似见过他当年风采普通,陆元贺不免一愣。

蔺琦墨笑着点头,“伯父慧眼。”

蔺琦墨扬声道:“伯父说忠臣不事二主,若遇得明君,自当虔诚奉君,然沥王终非明主,其荒淫无度,苛政暴敛,导致百姓度日如年,流浪失所。沥王对伯父有知遇之恩,伯父竭心以报本无可厚非,然此乃小义。而若伯父对沥王的忠,却变成百姓受不尽的苦,那难道因小义而失大义?伯父发愤造福百姓,若帝王只知贪欢吃苦,伯父却不分吵嘴帮手庇佑,难道助纣为虐,本末倒置?”

罄冉行礼在小凳上落座,蔺琦墨却上前一步,笑道:“陆伯父风采如昔,一点都未曾老,易青的话倒是没有说错。”

陆元贺哈哈而笑,复又重重拍向蔺琦墨肩头,笑道:“老了,老了……现在钓个鱼都能睡着,让人笑话啊。豪杰不提当年勇,现在内里都是你们年青人的天下了,老夫真是不平老都不可,唯今只求能在此安度暮年罢了。”

罄冉却意有所指地接口道:“老将军意不在垂钓,意在俯视鱼儿为戋戋食铒趋相争夺,垂钓需求凝神屏息,然老将军意不在此,睁眼亦或睡着,只需心中敞亮,又有何妨?以是,老将军一点都不老。”

蔺琦墨双眸闪过伤痛,点头道:“劳伯父记取,小侄感激不尽。”

罄冉望着面前笑容开朗的老者,但见他双鬓斑白,脸颊瘦长,一双眼眸炯炯,似有神光,身影如高山般沉稳,更有一种傲然气势不彰自显,让民气生敬慕。

罄冉躬身一拜,“长辈易青拜见陆老将军,长辈出言无状,有说的不对之处,还望老将军多多包涵。”

待两人走至湖边,蔺琦墨俯身一拜,“小侄蔺琦墨拜见陆父执。”

“伯父此话错矣,凶危利器,用得安妥,也是挽救万民之福器。骁雄之兵,若遇好的统帅,也是庇护万民不受烽火搏斗的神兵。”蔺琦墨浅笑着望向陆元贺,但眼神中有着不容退后的锋利锋芒。

她说罢,也不看那抹玉立的白影,跨步便出了房。

在痛本身,亦或是为他而痛,她竟有些辨不清楚。蔺琦墨亦深深望着她,但觉她澄彻的眸中溢满了暖意,深深的让人沉湎此中,自溺其间,仿佛多望一眼便能抚去心头深深的感喟。

陆元贺淡笑,手抚髯毛,瞧着罄冉半响才沉声道:“年青人锋芒毕露一定便不好,哈哈,老夫倒是极其赏识你的胆识。”

“伯父此地山川秀美,钟灵毓秀,确切能令人表情愉悦,荡尽尘嚣。只是这般豹隐并不代表便能阔别杀伐、争戮,现在山外战乱骚动,伯父心中了然,在此若果然能心如止水,伯父又何必拒墨于千里?墨非是旌国之人,也不欲做旌国的说客,此番前来一是看望伯父,再来只想请伯父念及百姓百姓,三思而后定。”

陆元贺一怔,看向罄冉,眼中有着严肃与聪明,也有着沧桑和刻毒,半响他又朗声一笑,看向蔺琦墨,道。

“这画卷画的是勉山誓师时的场景,当年我与你父同朝为官。左周末年,六国纷繁建立新朝,叛军如同野火自四周八方烧来,我和你父亲虽是率兵相抗,可毕竟无回天之力,雄师被逼至勉州,四周被困,粮草完善。勉岭一战更凶恶万分,我等六日未曾合眼,见兵士们一个个拜别,心如刀割。这画卷是最后一次大突围时的场景,当时你父亲戏言,如果以三万残兵冲破三国二十八万雄兵的重重包抄,那定能留名青史,成绩一场奇战。不想我们竟真胜利了,还能以奇兵进犯燕国桐城,斩敌将庞起,现在想来,仍觉热血沸腾。”

罄冉和蔺琦墨跟着侍女达到思院,绕过两道游廊,被带到了一处小花圃。花圃不大但到处精美,浓荫假山,飞泉流溪,鸟儿在阳光下委宛地唱歌,让人感觉表情怡然。明显,这陆元贺是个很懂糊口的老者,倒不似平常武将。

罄冉再看向陆元贺,竟见他持着画卷的手模糊颤抖,面庞也尽是动容,半响他感喟一声又昂首望向蔺琦墨,抚摩动手中画卷,追思道。

陆元贺的背影看上去疏离而冷峻,罄冉不想他说变脸便变脸,心中微急,上前一步。她正欲开口却见蔺琦墨悄悄抬手,她顿住脚步,不再多言。

蔺琦墨神采微黯,接过画像,再度展开,细细打量,感喟道:“墨虽是从未见过伯父,可从父亲的漫笔及书画中却对伯父略有体味,甚为钦仰。墨听闻,伯父自幼便胸有弘愿,苦练技艺,熟读兵法,要以所学造福天下百姓。伯父投身虎帐,为左周立下汗马功绩。左周末年天下动乱,伯父却一向不弃沥王,伯父忠勇天下有目共睹,墨深为敬佩。只是墨万没想到伯父竟是陈腐,乃至自欺欺人者。”

蔺琦墨浅笑,目光分寸不移,“若父亲在此,墨还是此言。当年沥王昏庸,八方起兵,左周气数已尽,不成窜改。然父亲却为小我忠义舍天下百姓,墨实不认同,当年燕王血洗雁城,父亲……并非没有任务。”

“好,好!伯父在这深山深谷可没少听麟国少帅的威名啊,现在见到贤侄,果然是少年豪杰,仪表堂堂。”

他感喟一声又道:“可惜纵使如此,也未能让时势有任何窜改。你父亲护送沥王历经千辛回到封地雁州,终也没能抵挡住汹汹的叛军,最后雁城灭,燕王又那般丧芥蒂狂,竟……如果老夫没有记错,本日当是你父亲的忌辰吧?”

侍女摆上茶点,陆元贺在竹凳上坐下,抬手道:“坐。”

看样貌,前者恰是年青的陆元贺,而后者那姿势随便中透出的寂然,倒是让罄冉想起了方才在屋中的蔺琦墨,想来定是他的父亲蔺啸。

他说罢竟甩袖回身,负手走至湖边,面湖而立,冷声道:“老夫在此隐世多年,清净惯了,世侄此来如果看望伯父,那伯父当欣喜欢迎,我们只话旧,不谈别的。若世侄此番是为旌国做说客,那老夫便少陪了。”

“伯父谬赞,墨受之有愧。想当年伯父出岐山战江州,怒马斩章雄,厥后铅山诛马寓,冰河道杀的燕国雄师四周逃窜,在勉州战役中攻燕之桐城,斩敌将庞起。哪一场战役不是荡气回肠?那才是真英杰!我等长辈儒慕久已。”蔺琦墨笑言。

陆元贺轻拍他手,眸有欣喜,“你领兵灭燕国,活捉燕王,你父亲也当含笑地府了。”

陆元贺冷声道:“忠臣不侍二主,老夫乃是左周骠勇将军,左周虽已毁灭,但老夫生是左周的人,死乃左周之鬼,此生当不尊它君。现在四分天下,驭人者在老夫眼中个个都是乱臣贼子,要老夫昂首称臣?哼,万无能够。再者,老夫领兵隐遁这苍松密谷,更是念及百姓百姓,沉思熟虑后的挑选。凶兵利器只会给这天下带来烽火,只会令百姓流浪失所。唯今,老夫驱兵归农,兄弟们再不必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和百姓一起安居乐业,这才是福祉百姓之道。” 他说罢将手中画卷缓缓卷起,递给蔺琦墨,神采平淡。

蔺琦墨不语,陆元贺又感慨道:“当年雁城被破,老夫只能领着残兵一起北上,死伤了多少弟兄,碰到了多少伏击,这才回到越州,进了这苍岭秘谷。想起当年死伤的兄弟,在战乱中受难的百姓,老夫……罢了,这些年,老夫一心务农,驱兵避器,表情也渐渐淡了,只望能洗刷一些血腥罪孽。”

陆元贺神情微变,老眸锋利盯向蔺琦墨,他笑容收敛,沉声道:“看来世侄此番前来并非只是纯真看望父执。”

蔺琦墨的话字字清楚,罄冉一惊,昂首正见陆元贺蓦地扭头瞪向他,两人目光相触,罄冉能打动氛围解冻的寒意。

要晓得这个天下一贯崇尚君臣、父子看法,如蔺琦墨这般世家后辈更是从小遭到严格的教诲,他这番言辞若放在当代并不惹人谛视,但是这类话对于一个前人,特别对于一个身负深仇大恨的人,能让贰心智不被仇恨淹没,清楚地明智地明辨是非对错,那需求如何样的意志和气度。

陆元贺站起家来,接过那画缓缓展开画卷。

蔺琦墨望着她仓促而去的身影,一怔之下忽而一笑,又回顾深望了一眼那梅花图,拿起桌上的竹筒快步跟上。

陆元贺神采稍缓,冷哼一声,“小儿傲慢,竟敢说教老夫,此话为何不说与啸兄,告其在天之灵!”

罄冉万没想到蔺琦墨会说出如许的话,一时候心中庞大难明,看向蔺琦墨的目光也多了几丝迷惑和深思。

对视好久,陆元贺蓦地抬头大笑,笑声昂扬处戛但是止,他锋利的双眸瞪向蔺琦墨:“你倒是说说,老夫如何陈腐,如何自欺欺人!”

“这位大抵便是旌国以八珍阵法律砮王吃了败仗的少年易青吧?”

“两位将军,老爷已在思院恭候两位。”

两人绕过一座假山,顿时视野豁然开畅,一片连绵的草地畴昔是波光粼粼的清湖,湖边一道灰色的身影正临湖而坐。阳光穿过湖边高大的榕树,照在灰衣老者身上,将那身影衬得透出几分孤寂之意。

一人玄色铠甲,大麾染血,神情却刚毅卓然,手持长剑摇指苍穹。另一人青袍飞卷,随便坐在顿时,昂头眺望着天涯,看不到神采,唯有那清隽的下巴透着一种庄严的严肃,身姿随便间却渊亭岳峙。

蔺琦墨给罄冉一个稍安勿躁的神情,这才徐行走向湖边,与陆元贺并肩而立,目光缓缓扫过湖面,含笑道。

老者闻言,朗声一笑,展开眼眸站起家来,双眼含笑,高低打量着蔺琦墨。

一声清脆的话语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令两人突然回过神来。罄冉双颊莫名一阵烧红,仓猝回身。

蔺琦墨自袖中取出小竹筒,翻开抽出一卷画轴,双手呈给陆元贺,笑道:“父亲曾绘过一幅陆伯父当年交战勉州的画像,墨清算父亲遗物时得见,常常对画瞻仰,现下临时拜访父执,不及将父亲原画带来。小侄凭着影象画了这一幅画,及不上父亲丹青,还望伯父莫笑。”

罄冉看去,但见那画中,青山间,万军前,两个意气风发的将军端坐战马之上。

罄冉和蔺琦墨对视一眼,踏上软软的草地走向湖边,老者未曾昂首,坐于竹椅上,手执钓杆,似是在假寐,又似是在享用着拂面的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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