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治顽擒凶军门设计 杀鸡吓猴督帅扬威

“无礼？”殷正茂一愣，旋即哈哈哈一阵大笑，又俄然打住，眉头一拧说道，“你这狗官，不但丧失了两百石军粮，还害得三十几条生命死于无辜，反倒说本督帅无礼？明天，这无礼的事我做定了，军士们，给我脱，脱不下他的官袍，用刀给我割下来。”

殷正茂重重地一拍桌子，霍地站起家来，指着吴思礼的脑袋，大声吼道，“来人！把这狗官给我绑了。”

“诸位怎地闷闷不乐，是酒菜不好？”

“为甚么要绑你，莫非你自家不明白？”殷正茂抹掉额头上排泄的盗汗珠子，恶狠狠问道，“五天之前，是谁派人给水巖山的叛匪送盐巴？”

“说呀，是否真有其事？”

只见站在那排虎贲懦夫的第一名回声上前，单腿跪在殷正茂面前。熟谙的人一看便知，此人恰是那日被殷正茂当街开膛剖肚的牛疯子。却说事发当天夜晚，殷正茂就赶到牛疯子病床前来看望，唆使军中医士不管如何要把牛疯子救活。一来是抢救及时，二来因未伤着脏腑，牛疯子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不出半月就能下地走路了。在他养病期间，殷正茂常常前来看望，偶然还亲身奉养汤药。开首，牛疯子对殷正茂记恨不肯理睬，但民气是肉长的，久而久之，看到这位威震全军的督帅大人对本身一个大兵如此热情耐烦嘘寒问暖，他也就转意转意，由充满敌意到感激涕零。表情一好，加上药好饭好，牛疯子身材规复很快，两个多月后，又是气壮如牛的一条豪杰。殷正茂便把他调到本身帐下当一名贴身侍卫，且赏他一个小校军衔。牛疯子因祸得福时来运转，殷正茂在他眼中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大仇人，是以也就断念塌地在帐前效命。通过打仗，殷正茂也晓得牛疯子不但是有一身蛮力，且有一身好技艺，也就格外正视。此次单单点他出来和盘丫吉比试刀艺，可见信赖之深。

“鄙人就是盘丫吉。”

“慢着，先把他这身官皮给扒了，再绑到那边柱子上。”

仆数日前，曾面奏主上曰：“今两广督抚，乃臣所力荐，能为国度尽忠任事，主上宜加信赖，勿听蜚言苛求，使不得展布。”主上深觉得然，且奖谕云：“先生公忠为国，用人岂有不当也。”故自公当事以来，虽毁言日至，而属任日坚。然仆以是敢冒嫌违众而不顾者，亦恃主上之见信耳。主上信仆，故亦信公。

“可他们是叛匪。”殷正茂吼了起来。

“不晓得，哼，”殷正茂朝后一挥手，命令道，“带人上来。”

盘丫吉不甘逞强，又顶了一句：“叛匪也是人。”接着又骂道，“你这狗官，设想把我拿下，又算甚么东西。你有种，就把我杀掉！”

面劈面前产生的一幕，众位在坐的官员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打从殷正茂接任两广总督，特别是当街给牛疯子开膛剖肚以来，他的刻毒的名声就在本地传开。人们背后里都喊他“殷阎王”，不管是谁，上至文武官员下至皂隶军士，只要有事犯在他手上，一个也不会轻饶。正因为他的刻毒无情，李延交给他的这支民气涣散意志低沉的剿匪雄师，才有能够在这么短的时候内被调教得规律严明斗志昂扬。并且，这位督帅行事诡秘，常常是神龙不见首尾，让人捉摸不透。就说明天的此次集会，两天前就下达了盖着两广总督关防的告诉，言明随军前来的处所各级首要官员，另有本地各土著首级都得插手，说是筹议军务，谁知把人圈到这里，倒是为了看他抖威风抓人。

“督帅为何要绑我？”盘丫吉问。

“先别吹牛，对过阵再说。”

吴思礼嗫嚅着答复：“事情已畴昔了三年，卑职知错，已经改了。”

“这有何不成？”盘丫吉还是这句话。

牛勇说罢就拔刀出鞘，腾挪两步站好了架式。盘丫吉本来就桀骜不驯讲不得斯文，见牛勇弄些花架子显摆，内心头顿时就来了气，一按桌子高山跃起，一个倒空翻已是奔到了牛勇的面前，也不搭话，抡刀就搠向牛勇的咽喉。牛勇身子一闪躲过这一刀，也挺刀戳向盘丫吉的腰部，盘丫吉身子一窝，那刀片从他腋下穿过。两边一比武便都用上了夺命刀法，两边席上的观众，一下子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

殷正茂这几句话不但揭了吴思礼的疮疤，就连在坐的官员也都捎上了。顿时只见一干官员神采突变，跪在泥地上的吴思礼更是惭愧难当，勾着头一言不发。殷正茂神采严峻，接着诘问：

却说明天信使送来的牛皮郛中，除了通政司的邸报以及兵部的咨文外，另另有张居正的亲笔信一封，他起首拆开张居正的信浏览：

“牛勇，你敢不敢与盘洞主较量刀法？”殷正茂问。

绷着脸的盘丫吉咧嘴笑了起来，一向按着腰刀柄的手也放下了。他的这些纤细表示没能逃脱殷正茂的眼睛，这位督帅凭直觉就晓得本身身后的一排虎贲懦夫也都是瞋目圆睁按剑待命。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指着盘丫吉问：

“好！”殷正茂喊了一声，“牛勇！”

目睹牛勇到手，严峻得出了一身盗汗的殷正茂当即大吼一声：

关帝庙在一处山坡上，底下是清清浅浅的荔溪，溪对岸又是连缀的冈峦，再往里走，便是进入水巖山的官道。这天上午刚过辰时，殷正茂正在关帝庙内与几位参将商讨军事，忽有亲兵出去禀报：“启禀督帅，所宴客人已到山下。”

“你在荔波县当了多少年主簿？”

“督帅过奖了。”

读罢此信，殷正茂起码悟到了四层意义：第一，都城里对他的“蜚言苛求”一向未曾间断，乃至还反应到皇上那边；第二，张居正对他的态度是“毁言日至，而属任日坚”，且获得皇上的支撑；第三，张居正不想乘人之危，对高拱落井下石；第四，也是最首要的，张居正但愿他能尽快擒杀韦、黄两贼首，荡平匪患。想到这里，殷正茂一方面佩服张居正统辖全局运筹帷幄的才气；另一方面，又感觉张居正机心太深难以捉摸。就说二十天前，当他看到邸报，晓得高拱的故旧弟子操纵童立本吊死一事大做文章，凭他直觉，就感到这些人是想趁张居正安身未稳，煽动两京官员群起攻之，以达到赶他下台的目标。正在这时候，张居正来信，但愿他能保全大局，从高拱多拨给他的二十万两银子军费中拿出一部分还归户部以解燃眉之急。

又所寄二十万银票，仆沉思仍以多拨军费之名义还归户部，若以李延贿乌黑于当局，必是以迁祸仆之前任。玄老既归故里，当让其安享天年。若借机构陷，非仆所愿也。此中苦处，望公谅解，先此附言，余容后裁。

“饶他们一命，让他们戴罪建功。

“放屁！”殷正茂重重地一拍桌子，霍地站起家来，伸出剑指着吴思礼的脑袋，大声吼道，“三万叛匪纠聚山中，这荔波县的每一寸地盘都是火线，你身为朝廷命官，一定连这点知识都不懂？本督帅看你贼眉鼠眼，没个好模样，就鉴定你不是个好东西，来人！”

世人目光移向关帝庙门口，只见两位军士押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上来，此人的打扮穿戴同盘丫吉差未几，他一出来就看到了也被捆绑起来的盘丫吉，赶紧跑到洞主前跪下。

问话既毕，只见吴思礼身子一颤，神采更加惨白。殷正茂的问话事出有因。却说雄师入驻荔波县后，全军粮草均由四周各州县集结处理。驻扎在水口镇的俞大猷所部，粮草由军队派出一名运粮官协同荔波县令指派的吴思礼一块儿督办。运粮官员卖力武装护送及起解验收，吴思礼卖力征集民夫和粮食调配。四日之前，有一千石粮食从荔波县城起运，殷正茂号令他们务必两天内运送到水口镇虎帐。从荔波县到水口镇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官道，长一百四十里；一条路是崎岖山道，在密林中穿行，比官道近了四十里。吴思礼考虑到所征民夫都是本地人，驮运粮食的马匹也都是本地走惯了山路的矮脚小马，加上这一起离叛匪巢穴较远，自官兵入驻这一个多月来，没有产生过路人被劫事件。为了争夺时候，他向运粮官发起走山道。军情告急，运粮官便同意了他的建议。谁知运粮大队走到半路，却遭到叛匪的伏击。护粮的百名军士虽浴血奋战搏命抵当，还是被叛匪抢走了两百石粮食，并且兵士与民夫加起来还死伤了几十小我。前任总督李延在任时，这类事情屡有产生，从不见他惩办，最多是把当事者叫到行辕来怒斥一顿。是以此次劫粮事件产生后，吴思礼固然有些严峻，但对比畴昔，以为大不了挨一顿怒斥罢了。现在见殷正茂一双扫帚眉高高吊起，三角眼中射出两道凶光，顿时不寒而栗，小声辩白道：

盘丫吉伸着脖子板筋叠骨地发戗：“是人就得吃盐。”

盘丫吉话音刚落，殷正茂抓起桌上的茶碗劈脸就朝盘丫吉掷去。说时迟当时快，只见盘丫吉缓慢拔刀，接着寒光一闪，那只碗被他一劈两半。

“去，让他闭嘴。”

再说殷正茂，扯了这半天嗓子，感到喉咙冒烟，一口气喝了两碗茶水，口渴是止住了，但心头肝火一时却还不能停歇。他扫了一眼请来的诸位“客人”，只见官员们一个个蔫头耷脑愁眉苦脸，而那些土著酋长洞蛮首级，有的抓耳挠腮不知就里，有的事不关己哈欠连天。殷正茂感觉明天的第二出戏应当开演了，因而清咳一声，问道：

“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让几千人马钻深山老林，你说，你用心安在？”

“你就是盘丫吉？”殷正茂身子前倾，击掌赞道，“一进辕门，本督帅就感觉你勇武不凡。传闻你脱手能抓住一头活着的款项豹，真是豪杰盖世啊！”

“在。”

盘丫吉一惊，稍愣了愣，答道：“不晓得。”

“传闻你包庇私盐估客，车载船装整整贩了三年私盐，被人告密，本当定罪，亏你省府州县一起银钱办理，才把事情摆平。但九年考满毕竟不能升官。此事但是真的？”

殷正茂说罢，便带着几位参将出门驱逐。因为这里已是兵匪对峙的火线，总督行辕的保卫比之在庆远街又不知周到了多少。只见到处都是持刀荷枪的军士，防备森严。不要说人，连只蚂蚁也休想钻出去。殷正茂走到行辕门口，只听得军乐高文，两列铠甲光鲜刀枪闪亮的仪兵肃立两侧，中军参将刘大奎领了两队客人鱼贯而入。这两队客人，左边的一队，是以庆远府知府打头的身穿朝廷命服的处所各府州县官员；右边的一队，约摸有二十几小我，穿戴各别，都是本地各土著蛮族的首级。殷正茂拱了拱手，将这两拨客人领到关帝庙前临时扩大的操场上分两厢坐下。他本身落座在中间的太师椅上，背后站了一列身材魁伟的虎贲懦夫。传过茶后，殷正茂说道：

“如何求法？”殷正茂嘻嘻笑着。

“把他推畴昔，绑了。”

“许大人，军法如山，我殷正茂卖不得这小我情。”殷正茂说着，俄然把三角眼吊起，大声令道，“把这两名流犯斩了。”

一名兵士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吴思礼拎了起来，另一名兵士拿出麻绳正要脱手，殷正茂又开口说道：

“如此甚好，请盘洞主了局。”

只见坐在末席中一名身着八品官服的老年官员回声离席，走到殷正茂跟前行叩见之礼。殷正茂也不喊他起来，只是吊着三角眼死死地盯着他，问：

荔波县归南丹州统领，属于那种“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的处所。县城在缥碧的荔溪边上，萦水枕山，风景如画。只是处所过于促狭，县城常住人丁不过三千人摆布。把厕所茶亭统算在内，也不敷一千间房屋。但是此番前来的人马，先不说粮食辎重堆积如山的雄师，单是广西布政使、庆远府巡抚、南丹州知州、府治镇抚司以及驻军千户等随军而来现场办公的各级官员，连同僚属一起大大小小也有上千人，纵是把县城住民全都赶走，房屋也不敷。殷正茂也不管很多，只是号令这些处所官员悉数住进县城，而把本身的总督行辕安设在城外三里地的关帝庙中。

目睹这惨烈场景，与席世人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殷大人，卑职冤枉。官袍是皇上给卑职的恩德，殷大人你不能无礼啊。”

来人也不答话，只点点头。盘丫吉飞起一脚踢向那人的胸口，那人惨叫一声抬头倒下，七窍流血而死。

那位军士上前，一用力扯脱吴思礼汗褂的一只袖子，揉作一团塞进他的嘴里。

殷正茂一开口，全部操场立即鸦雀无声，世人的目光都射向了酋长席。少顷，只见坐在第二位的一个头扎五彩大缠头，佩着腰刀，穿戴围裙的丁壮男人站了起来，操着生硬的汉语答道：

“明天请诸位来，是想筹议一下剿匪事件。本督帅到任将近四个月，因为在坐诸位同心合力，众位将士奋勇杀敌，已经大有斩获。这些时与叛匪大大小小的战役停止了十几次，仅银河县北陵山、河池县屏风山、南丹州孟英山三仗，斩贼首级三千余颗，活捉四千余人。至此，叛贼已如惊弓之鸟，节节败退，现在龟缩于水巖山中，凭险扼守。据谍报，叛匪虽屡受重创，但仍有三万之众。匪首韦银豹、黄朝猛两人纠集残部，企图负隅顽抗。这一个多月来，官军已对叛匪构成合围之势。水巖山出口有三条，西北方向通贵州独山，有总兵俞大猷率三万兵马驻守，东北方面可从茂兰突围，进入九万大山，有新近晋升的卫批示佥事黄火木率三万兵马驻守。余下四万雄师，由本督帅亲身带领，就驻扎在这荔波县城四周，扼守水巖山西南往南丹州的咽喉。韦银豹、黄朝猛所率余部，已成瓮中之鳖。本督帅决定，近期将对叛匪策动总攻。水巖山易守难攻，并不适合大范围作战，但详细作战打算，本督帅已摆设伏贴，各位不必过虑。明天请来诸位，首要有两件事情筹议。一是军粮的运送，二是对叛匪封闭之前，本督帅要问问来龙去脉。”

“卑职服从。”

“眼到手到，好！”殷正茂笑道，“盘丫吉，可否情愿与本督帅帐下的保护比试比试？”

“丝苗洞的洞主盘丫吉来了没有？”

殷正茂交代结束，闪身走进了关帝庙，牛勇拎着牛皮郛紧随厥后。

“末将在。”刘大奎闪身出列。

殷正茂设想把这两人赚来，为的是敲山震虎，在策动总攻之前，先清除内部隐患。这件事可谓办得洁净利索，见两人均已绑定，殷正茂又道：

殷正茂瞧着地上转动的血淋淋的头颅，恶狠狠地说：“此后，有谁再敢通匪贻误军机，杀无赦！”

“上！”

来函言叛贼西遁于荔波水巖山中，力屈智穷，情势已见。但崇山乱壑，虽驱入坎阱，成擒尚难。万里指授，恐缓不及事，赖公判图之耳。韦黄二贼，若能扑杀或活捉，幸惟密示，以慰主上牵挂，牢记牢记。

殷正茂一声嘲笑，逼问道：

立即就有几名中军保护兵士拥上前来。殷正茂号令道：“把这狗官给我绑了！”

“遵令。”

“这两名流犯，一个贻误军机形成惨痛丧失，一个暗通叛匪为虎作伥。大师说，该如何惩办？”

“慢！”

几个虎贲懦夫回声抢步出列，三下两下就把尚未缓过神来的盘丫吉两只手反剪绑了个结健结实。

“你代本帅好好接待客人，已值中午，摆上酒菜，让大师喝个痛快。”

说时迟当时快，只见早已待命的两名刀斧手手起刀落，切瓜似的两颗人头落地。

“这有何不成？”

“传闻你的刀法也很好，可否让本督帅见地见地？”

“十二年。”

殷正茂晓得许辛之是来讨情的，正踌躇着如何作答，忽见辕门外又滚瓜似的跑出去一名小校，手上提着一个兵部信使公用的牛皮郛，大声禀道：

“到！”

“传令，吹打欢迎。”

“仗着你丝苗洞人多势众，本督帅不敢杀你？哼，真他娘的井底之蛙。你丝苗洞三千男丁，即使个个都是天兵天将，我大明十万官员，个个都是孙悟空转世。清算你一个丝苗洞，还不等因而捏一只蚂蚱。牛勇！”

牛勇说毕，回身走到盘丫吉席前，做了一个请的行动。盘丫吉傲慢地看了他一眼，问：“如何比法？”

兵士得令，一伸手就从吴思礼头上摘下乌纱帽掼在地上，接着就开端撕扯官袍，吴思礼两手死死抱在胸前，大声嚷道：

“荔波县主簿吴思礼来了没有？”

“殷军门，下官有些言语，可否借一步说话？”

“拿过来，”殷正茂叮咛。接过牛皮郛后对许辛之说道，“许大人少安毋躁，待本帅看过邸报后再与你会话。”说着又喊了一声，“刘将军。”

石汀兄见字如晤，前后奉手教，皆有钉封，捧读数回，不堪于邑。

牛勇与两个帐前亲兵一块儿，把盘丫吉推到辕门右边的一根木柱上绑了，与先前绑着的吴思礼恰好成了一对。至此，众位“客人”才明白为何行辕门里头要新竖这两根柱子。

“殷军门，下官想给绑着的二位求个情。”

“卑职在。”

“卑职实在是想走一条近道……”

约莫一个多月之前，殷正茂就把总督行辕迁到了距庆远街约四百里之遥的荔波县。这是庆远府最西北端的一个县，三面与贵州交界。境内万山堆叠，到处奇峰插天，门路窄如羊肠。壮、瑶、苗、僚等土蛮混居于此。颠末两个多月的围歼，韦银豹、黄朝猛率数万叛匪畏缩到荔波县的水巖山中。殷正茂层层堵截步步进逼，率领十万雄师对叛匪构成合围之势。

坐在前面的许辛之趁机站起来，朝殷正茂一拱手，谨慎求道：

殷正茂抬手让人把死尸拖下去，一双三角眼死盯着盘丫吉，问：“盘洞主，你为何要派人去给叛匪送盐巴？”

“回督帅，卑职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怕过人。”

“陈述督帅，都城邸报快马送到。”

忽听有人高喊，殷正茂定睛一看，说话的是庆远府知府许辛之。只见他缓缓离席，走到殷正茂跟前行了下官晋见之礼，说道：

此时，午宴已经摆起，但因吴思礼与盘丫吉两人还绑在木柱上，与会官员与酋长谁也没心机喝酒。殷正茂扫了一眼席上各位，问：

“不是错，是罪！国朝刑典明载，贩私盐者，罪当极刑。你这位理刑的主簿，莫非不清楚？”殷正茂骂人可谓敲骨吸髓，语气刻毒不包涵面。此时不容吴思礼辩白，又接着说道，“并且你并不知错，贪婪未改。本督帅再问你，让你押运到俞大猷虎帐的粮食，为何一千石变成了八百石？”

“卑职在。”

盘丫吉一看来人遍体鳞伤，问道：“你招了？”

国朝初年，承宋朝公文通报轨制，在天下设置了数百个速递铺。通报的体例有三种，一是人递，步行；二是马递，由递卒骑专马送信；三是驰传，即到站换一匹马，日夜不断。这第三种速率最快，日夜之间最快的能走八百里，所谓八百里驰传指的就是这一种。殷正茂距都城有三千里之遥，加上又担负剿匪重担，以是，他与都城联络的体例，用的便是八百里驰传。固然这是最快的速递，他收到都城的邸报移文一应函件也得四天半时候。

说到这里，殷正茂俄然神采一沉，扫视了一下坐在左边的一列官员，问道：

“斩！”在场军士齐齐儿吼道。

“卑职本意是抄近路，力图提早把粮草送到水口镇，没想到中了叛匪的埋伏。”

牛勇答：“由盘洞主定。”

实在，在高拱离职之前，那二十万两银子已被他花得精光。一是派人去浙江买回三百杆火铳，组建了一个火铳营。当时，火铳才方才问世，比起长矛大刀来，能力不知大了多少。二是他从黔、桂两省征募了数千名僚人，组建成了一个健勇营。僚报酬古中原的苗裔，连续迁徙到川、桂、滇、黔一带深山居住，汉朝被夜郎国所统治。僚人多数身形矮小，但捷若猿猴，皆刚勇好舞剑，汉高祖曾招募僚人以平三秦。自此，僚兵英勇善战的名声便屡见史乘。只是僚人暴烈刚戾很难统驭，非军事大才则不敢招募他们建制成军。殷正茂与总兵俞大猷多次计议，阐发僚人的习性，以为只要能遵其俗而顺其性并不难系縻，遂大胆招募。现在，这两个营组建胜利。本日在行辕里拱卫的兵士，便都是这些僚兵。二十万两银的军费虽花光了，但李延向他贿赂的二十万两银却分文未动。思虑再三，殷正茂感觉这恰是帮老友一把的绝好机遇，因而迅即寄去李延向他贿赂的二十万两银票，并在信中约略揭露李延曾向高拱弟子故旧大量贿赂的究竟。他信赖只要把这件事兜出来，高拱的“残党”就会不战自垮。谁知张居正不奇怪这个“杀手锏”，竟把李延贿银偷梁换柱说成是多拨的军费。如此一来，他不但没有情面，反而从中“夹黑”，是以内心头并不朗爽，乃至有些悔怨不该寄出这张银票，归正李延已死无从清查，本身不交，断没有第二小我晓得。但事情既然做了，吃悔怨药也没得用。“二十万银子到了户部，总算能帮叔大兄度过目前的财务困难，投桃报李，只要今后宦途通显，这一行动何错之有？”这么一想，殷正茂表情反而畅达，又把张居正的来信细心读了一遍。当看到“万里指授，恐缓不及事，赖公判图之耳”这一行时，他精力一振，放下信，又疾步走出关帝庙。

两人交上手，顷刻间就斗得不成开交，两把刀舞得像两条出水蛟龙，风驰电掣间不容歇，你来我往搏杀凌厉。大战数十回合下来，倒是不分胜负。盘丫吉本是赤手缚虎的勇猛之士，普通人能接他十数招也就不错，现在头一遭碰到敌手，久久不能取胜，心下不免烦躁。斗到酣处，他俄然大吼一声，做一腾跳之势，牛勇刚筹办跳起接招，却不知盘丫吉此招乃是虚晃。顷刻间只见他身子已经倒地，只一滚便到牛勇跟前，举刀直向他胯下刺来。牛勇心下一惊，再躲闪已来不及，只得用刀来挡，顿时只听得“当”的一声，盘丫吉的刀尖刺在牛勇的刀片上。一刺一挡两边较上了手劲，对峙了一会儿，还是不分胜负，因而又各自跳开。喘过一口气，又奔上前来再次厮杀。斗过这百十回合，牛勇对盘丫吉的刀法已大抵清楚，他善于正面进犯，主打头胸胯下三点。是以就窜改战略，专从两侧打击。只见他闪跳腾挪时左时右走位飘忽。如许避实就虚，盘丫吉应招便有些吃力。又斗了一二十回合，目睹盘丫吉想窜改局面，抡刀耍了个乌龙摆尾，诱牛勇来攻。须知这一招内里也藏了杀机，牛勇如果按常理奔向盘丫吉用心留下的右边空当，只要他一挪步，盘丫吉就会一个鲤鱼打挺跳起，从半空中劈下一刀，打击者就会被他劈成两半。牛勇看出这是一个夺命之招，但他艺高人胆小，竟真的猫腰举刀奔向盘丫吉的右边，盘丫吉大喜过望，顿时腾空跃起朝扑过来的人影劈下一刀，谁知却劈了一个空。本来就在他跃起的那一顷刻，牛勇早已倒地滚蛋。盘丫吉方才落地，牛勇已在他身后站了起来，不等盘丫吉回身，牛英勇地一脚踹向他的后背。盘丫吉猝不及防，顿时摔了个嘴啃泥，牛勇趁机又敏捷扑上去，猛地一脚踩住他握刀的手，盘丫吉疼痛难忍顿时松了手，牛勇就势把刀夺了下来。

盘丫吉说：“要比，就得事前说定，存亡不负任务。”

殷正茂已是怒不成遏，吴思礼情知再犟下去就会皮肉刻苦，只得松了手，任兵士们扒去官身，然后又任凭他们把他绑到行辕大门左边的一根木柱上。因为捆绑得太紧，吴思礼疼痛难忍嗷嗷乱叫，连呼“冤枉”。殷正茂嫌他聒噪，又对身边军士叮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