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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钱知府迎宾谋胜局 张首辅南归似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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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普因而眉飞色舞一二三四子午卯酉神侃一通,师爷们莫不心悦诚服,依计领了各自的差事,分头摒挡去了。

颠末这一次人事安排,张居正处理了宰位不受觊觎的后顾之忧,也就放心大胆地回家葬父了。三月十一日解缆那天,皇上命百官到郊野真空寺班送,并诏遣司礼监寺人张宏代表皇室停止郊宴为张居正饯行,两宫太后也都派随堂寺人前来犒赏金币赙仪。皇上还亲身授意,安排锦衣卫统领的禁兵千余名随张居正南行,沿途跸护。戚继光闻讯,更是派来一百名鸟铳手作为前导以壮声望。首辅南归,享用的报酬规格如此之高,直与帝王无异。但这统统都是来自万历天子的旨意,上行下效,凡张居正颠末之地,官员们莫不尽力以赴诚惶诚恐安排接送,恐怕有所忽视被功德者奏本上去,惹怒圣上吃罪不起。

“元辅张先生,朕准你三个月的假,你要遵循这个时候,届时回京,履职不误。”

钱普在内心头羡慕地赞叹了一句,风俗地舔了舔两片薄薄的嘴唇,扭头一看,方才还空荡荡的官道上,忽地站出来百十名官吏,仿佛都是从地缝儿里钻出来的。这些都是他的属官僚吏,先前都猫在各处屋子里打尖安息,听得动静,都一齐跑出来看热烈。钱普扫了他们一眼,像塾师训戒村童普通嚷道:

“朕并非溢美,这是实际景象。朕现在是一天都不想你分开,但葬父事大,朕不能拦你。你分开内阁这段时候,大抵公事,安插安妥就是。”

官道一入真定县,便有一个小小的驿站。驿站前头是一座亭子,供过往行人歇肩饮水。现在这亭子补葺一新,年久失修已经陈旧的驿站不但重新清算粉刷过,里头的供张设备也全数更新。钱普带着人马赶来这里已近中午,打从三月十一日张居正离京南下,这七天时候钱普就没睡个囫囵觉,这会儿刚说歪在炕上打个盹,随他一道来的赋税师爷孙广路像踩了风火轮似的跑出去,忙不迭声喊道:

“首辅的侍从都要好好欢迎,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人千万不能获咎。阎王不收礼,不即是小鬼不要钱,我们必然得对症下药。”

不觉已到仲春底,北直隶衙门给辖下的五个府移文,通报首辅归乡葬父,定于三月十一日从北京出发,凡南北官道颠末的府县,务必当真欢迎,从吃喝住行到安然保卫,都不得出半点不对。不几日,由礼部、兵部和锦衣卫三大衙门派员构成的打前站的人马,来到了真定府城。这些人抉剔得很,就欢迎细务一件一件和钱普细心筹议,直到他们感觉事事放心,再无一点儿犯头,才又打马前行,到下一站查抄去了。钱普实在留了一手,他只拣人家想获得的场面事向打前站的官员禀报,真正的绝招儿却瞒下不说,他恐怕让别人抢了他的先机。晓得了首辅离京的详细日期,他又安排几路探子到京畿和保定府探听沿途的欢迎环境,从起止住行,首辅的好恶,乃至炊事的菜单,凡能弄到手的谍报,每日都有快马向他具禀。从都城到真定府城是六百里,入真定府境是四百五十里地,钱普决定到保定府与真定府交界处驱逐。三月十七日,他传闻首辅的车驾已到保定府的庆都县,他便带着部属的官员浩浩大荡来到了庆都县与真定县交界之地。

“好威势!”

“这有何难,既然先生以为必须,增加就是,阁臣新增人选,还望先生提出。”

众官员亢声答复。亭子两侧,早已铺好了红毡,官员们在孙师爷的安排下,都各就各位,一刷儿挺身跪起。

主张既定,他便把门下的几位师爷找来筹议对策。这些挖洞穴生蛆的“智多星”们纷繁献计:

冬运的胜利,统统当事官员都获得了嘉奖,或升官进级或封妻荫子,这帮子人乐得还没醒过神来,第二件大丧事又接踵而至。正月元宵节期间,皇上与万民同乐,还在午门前看鳌山灯的时候,辽东方面六百里加急传来捷报。却说辽东巡抚张学颜与总兵李成梁探得谍报,蒙古鞑靼部落欲趁边陲关城欢度春节之际,长途袭掠掳掠牛羊。这二人遂将计就计,诱敌深切迂回包抄,团山堡一仗,将进犯的虏敌合围掩杀,大获全胜,自酋长以下,斩得虏级八百余首,这是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大捷,不但国威大震,对鼓励九边将士的士气也大有裨益。小皇被骗即采取张居正的建议,敏捷调派乾清宫值事寺人魏清朝表他前去辽东火线犒赏全军论功行赏。晋总兵李成梁禄爵一级,命张学颜出任辽东戎政总督——这也是张居正的主张。北方九边治民为之政,由巡抚卖力;守土之军,由总兵掌控。为了便于辖制,张居正决定创设戎政总督一职,挂三品右都御史衔,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张学颜是担负这一职务的第一人。

“真定府知府钱普,率其部属五州知州,二十七县县令恭迎首辅张大人出境。”

论季节,谷雨已过了几天,一眼望不到边的华北平原上墒情已动,葱葱的麦色一天变一个样。柳条儿滚绿,榆钱儿绽青,熔化的雪水流入滹沱河中,变成翡翠样的春浪,把广宽的北国津润得更加娇媚。万物昭苏朝气勃勃,牛欢马叫春光如酒,如此良辰美景,怎不叫民气旷神怡。究竟上,打从春节一过,张居正遇着的就尽是喜气事儿。起首是春节之前,从江南各处粮站里兑运来京的一百多万石粮食,都一粒不差地足额运抵通州仓。自永乐天子迁都北京后,南边的税粮都是分春秋两次解运。斯时运河水丰,容得下千石大漕船的飞行。但祸福相倚,一年中,最让人提心吊胆的也是春洪与秋汛。船行河中,若连遭淫雨,大水滔天,船毁人亡的悲剧每有产生,粮食丧失少则十几万石,多则二三十万石,从未足额收缴过。一二百年来,这个冲突始终不能处理。张居正上任后,起用水利专家吴桂芳出任漕河总督,三年时候,江淮漕河的管理大见效果,通过疏浚与闸站的修建,加强了水系的调度服从。客岁夏秋之交,吴桂芳大胆上疏,建议改春秋兑运为冬运。夏季本属枯水季候,有些河床地段水浅仅没脚踝,不要说大漕船,就是浅帮船也断难通过。但颠末吴桂芳的三年管理后,多处蓄洪湖泊可开闸放水,包管漕河运粮的必须水位。这一行动变动了朝廷二百年的祖制,如果措置不当稍有不对,必将会引发反对派新一轮进犯。张居正固然慎之又慎,但仍力排众议采取吴桂芳建议。现在冬运胜利,一百多万石粮食安然运抵京师,没有淹没一条船,伤亡一小我,这的确就是一个古迹!张居正一颗悬着的心终究落下,他敏捷奏闻皇上,万历天子一欢畅,下旨永久拔除春秋兑运,将冬运著为永例。美中不敷的是,实现冬运的第一功臣吴桂芳因积劳成疾,于正月间死在任上。水利乃国度经济命脉,漕河总督不成一日或缺,张居正力荐另一名治河专家、现任工部左侍郎的潘季驯敏捷接任此职。这一安排,获得了士林的遍及赞成。

“约莫只要一二里地了,喏,你看,前头的仪仗旗号,明晃晃的都看得见。”

“首辅出境之日,凡他颠末的路途,必然要打扫洁净。三月份正值春荒,路上行人倒有一半是叫花子,让各村的粮长卖力,把叫花子都弄到空屋子里关几天。”

有了这两件大丧事垫底,第三件大丧事——即万历皇上的大婚,更是把都城的吉庆氛围推到极致。早在万历四年,由两宫皇太后主持,就为万历天子选定了皇后——都城一个千户所镇抚王伟的女儿。千户所镇抚是一个从六品的武官,在都城,人们耻笑这等官是“啄木官”。唯其如此,才合了李太后的情意。她自家出身寒微,是以一心要寻个小户人家的女儿来当本身的儿媳。依她的观点,小户人家的闺女贤淑,晓得艰巨,不会胡搅蛮缠不识大抵。王伟是浙江余姚人,世袭军职,为人厚朴谨守本分;其女温婉端庄,虽小鸟依人却无半点狐媚。两宫皇太后从上千名待选的淑女中单单挑中了她,第一是她的福报,第二也有某种偶尔性。这李太后抱孙心切,一经选定皇后,就巴不得她顿时与万历天子结婚。她的意义是把佳期定在万历五年秋。命冯保前去与张居正筹议,张居正就此事上疏盘曲提出反对定见。他以为皇上才十七岁,皇后才十五岁,两人都还太小,鸾凤和鸣的吉庆日子是否应当今后挪挪?李太后采取了张居正的建议,但也不肯把佳期挪后太多。经多方筹议,终究肯定了仲春十九日作为大婚谷旦。皇上结婚,自有非常庞大的规仪,李太后拜托张居正尽力筹办。过罢春节,就赐给他大红锦袍一袭,要他换下守制的青布袍子。穿上这件明晃晃的绯衣入阁办事,不免又引发清流们的腹诽。张居正一心要办好皇上的婚事,对那些风言风语早已弃之不顾。到女方家里提亲,英国公张溶被任命为纳采问名使,张居正被任命为纳采问名副使。前前后后忙乎了近一个月,终究完成了这一昌大的庆典。

“臣谨遵圣命。”张居正感觉机会已到,顺势言道,“内阁事件庞大,臣一旦分开,恐吕调阳、张四维二人忙不择事,难以及时措置,形成耽搁。”

“这个钱普,为何要如此发兵动众?”

“先生的意义是?”

“先生走之前,内阁公事要妥为安排。”

“这个就不必了,”小皇上仿佛想都没想,就当即诚心回道,“现在天下士林中,另有谁可比先生?”

万历天子大婚后三天,张居正再次向皇上乞假,要求回故乡葬父。皇上此次准了他,并把他请到云台亲热会晤。说道:

夺情风波以后,遭到廷杖的艾穆、沈思孝、吴中行、赵用贤、邹元标五人被逐出京师,流徙边陲蛮荒之地,都城的局势又渐趋安静。在张居正的一再要求之下,李太后同意待皇上大婚的典礼停止以后,给假三个月让他回湖广江陵故乡葬父。皇上的婚期定在仲春十九日,照此推算,张居正回故乡的行期,最早也获得三月份。钱普从邸报上看到这则动静,内心头就开端策画:都城通往湖广的官道,从保定府经真定府,再过顺德府入河南境。南北官道在真定府境内有三百多里路,走得快也得四天时候。四品知府在处所上固然是人抬人高的彼苍大老爷,但想见一次首辅也是难上加难。即便进京觐见,也是公事公办,两只手搁在膝盖头上,挺着身子把几句干巴巴的官话说完,就得拍屁股走人,自始至终宰辅都不拿正眼瞥你一眼,纵想凑趣奉迎也找不着机遇。钱普想着本身与张居正之间,既无乡党之情,又无师生之谊,从里到外都找不着一根线和宰辅牵上。这年初,椅子背后没人,想在宦海上呼风唤雨进级升迁真是比登天还难。钱普是嘉靖四十二年登榜的进士,万历三年,由扬州府同知升任现职。与同侪比拟,他的迁升不算快,但也不算太慢。他却总感觉本身屈才,其因是没法攀附当道政要,特别是张居正——这但是大明王朝建国以来最有权势的首辅。当今皇上称他为“元辅张先生”,不但口头上这么叫,还常常见诸于圣旨笔墨,这也是史无前例。钱普决计操纵张居正南下颠末真定府境内的四天,好好儿地凑趣一番。

众师爷一听,晓得钱普已是胸有成竹,因而拥戴道:“东翁识见高超,想必早就有了不凡之计,还望东翁明示,我们下头照办就是。”

钱普一肚子小九九,身边人汲引他,说他眉梢儿都是空的,这也不是谎话。现在听了师爷们的发言,他嗤地一笑,说道:“诸位都有好见地,建议都不差,但依本官来看,都还只是大要文章。如许一些事体,你想获得,人家保定府就想不到?传闻保定知府吴显焕大人,早就在安排欢迎首辅的事儿了。是以,我们真定府,必然要制定出别人突破脑袋也想不出的欢迎计划,要有绝活儿。我们做出来了,不但让保定府吃惊,就是我们的下一站顺德府、广平府,乃至河南的开封府、南阳府,湖广的襄阳府、汉阳府等,都没法超出,也没法仿效。只要这类独一无二的欢迎,才算胜利。”

“老爷,快,来了!”

坐在十六人抬的明黄围帘大暖轿里的张居正,看了一个多时候的书,感到眼睛有些疲惫,正说闭目养一会儿神,忽听得前头喧天锣鼓,他感到轿夫的法度也慢了下来,正欲扣问,保护班头李可拍了拍轿杠隔着轿帘向他禀报:

“各位记着挨次,在官道两侧跪迎首辅出境,千万不成乱了层次,明白了?”

说话时,二人已登上几步台阶走进了亭子里头,钱普手搭凉棚瞭望,只见西北方向的官道上,马蹄嘚嘚彩旗飘飘,冠盖如云车驾如簇。这支步队差未几有一千好几百人,摆生长蛇阵,迤迤逦逦朝这边走来。

万历天子大婚后三天,张居正再次向皇上乞假,要求回故乡葬父。

钱普睡意全消,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提官袍咚咚咚跑出门去,孙广路跟在他屁股背面,一边颠着碎步一边气喘吁吁回道:

离京七天,每日酬酢对付场面,张居正已心生腻烦。加上他归乡心切,每天赶路都在八十里以上,以是对各地的欢迎,他对劲者甚少。有的处所,官员们苦等几天,好不轻易盼得他来,他却连轿也懒得下,只撩开轿帘儿同本地官员打个号召就招摇而过,把官员们晾在那边一个个呆若木鸡。现在,听李可说已入真定县境,因在肩舆里坐的时候长了,想下来活动活动腿脚,便叮咛停轿。当他踩着轿凳下了轿,在那座金碧光辉的六角亭子前站定时,震天价响着的锣鼓唢呐俄然间戛然停止,钱普跑步上前劈面跪下,大声禀道:

“按端方,臣乞假三月,应寻一德高望重的资格大臣临时替代臣之空缺。”

“臣谨遵圣命。”

“首辅入府城,走的是北门。从北门到南门,街两旁的房屋都要粉刷一遍重新装潢,让首辅感到真定府的升平气象。”

这时,首辅的导行步队斧钺仪仗令旗牌扇已逼近真定县境。钱普仓猝跳下亭子,站在路中间朝两厢一挥手,早已练习得滚瓜烂熟的锣鼓班子一齐敲打击奏起来。一贯偏僻的县界处,顿时候钟吕高鸣喧声震耳。锣鼓鞭炮声中,更有三十二支大唢呐呜哩哇啦奋力吹响,明耳人一听便知,唢呐班子吹奏的是恭迎贤人出行的《引凤调》。

“大人,前头就是真定县境,真定府知府钱普率众前来驱逐。”

此次会晤以后不几天,约莫三月初,张居正趁热打铁正式向皇上提出补充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马自强,吏部左侍郎、东阁大学士申时行二报酬阁臣。皇上很快批准,批谕是“随元辅张先生入阁办事”。马自强在“夺情事件”中对张居正很有微词,此次却获得张居正的保举入阁,不但让部院大臣们吃惊,他本身也深感不测,豪情上顿时对张居正靠近了几分。申时行本是张居正执掌翰林院时的弟子,为人温文尔雅谦善冲和,以是一向获得张居正的信赖和提携,此次入阁也在道理当中。

张居正小声咕哝了一句,遂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做好下轿的筹办。

“臣要求皇上,可否增加阁臣?”

“皇上过奖,臣不敢当。”

“来了,在哪儿?”

言及内阁,张居正内心颇犯迟疑。按朝廷端方,内阁不成一日无首辅,他回家这三个月,例应请出一小我到临时担负首辅一职,他是以把在野在朝的阁臣都细心分解一遍。隆庆朝中的阁臣,另有三人活着。他们是徐阶、高拱、殷士瞻。如果要遴选临时首辅,起首要从这三小我中物色。张居正几次衡量,感觉这三小我都分歧适。徐、高二位都任过首辅,高拱与他是政敌,一旦坐上这位子,岂有再让出的事理?徐阶是他前辈,复登宅揆之位,他三个月后回京,又如何美意义让他归山?至于殷士瞻,此公亢急率性,但中官里头有很多人喜好他,一旦获荐来京,无异于引狼入室。至于现任阁臣吕调阳、张四维二人,虽惟他马首是瞻,但谁又能包管他们久后不生贰心?思来想去,张居正不肯临时让出首辅之位,并且还想在离京之前再增加两位阁臣,以对吕调阳、张四维两位老阁臣构成管束。但可否达到这一目标,还得看皇上的态度,眼下皇上主动谈到内阁,张居正也就顺风顺水引上话题:

“下官等明白了。”

刚过罢万历六年的春节,北直隶真定府的知府钱普就忙得脚不沾地。他这忙倒不是为国计民生,而是为了驱逐当朝宰辅张居正的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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