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议事堂
韦欢低声道:“也不如何困乏,就在这里坐着还风凉些。”见我要问她,忙压着我手道:“我那边冰够用,灯烛也够了,只是总不如这里宽广。二娘放心去写赋罢,上官秀士还等着呢。”
韦欢见身边无人,早嗔恼道:“平时天后跟前个小我来你都送礼,如何上官秀士来了倒不送了?”
韦欢道:“你安知她是如何的人物?又安知她不收金银俗物?”
幸亏婉儿捉刀之事是母亲亲口御承,是以我写时她一向便站在中间指导,我只照着她说的窜改字句,未几时将一篇写完,婉儿看过点头,才恭恭敬敬地送她出去。
韦欢没好气隧道:“不然就选十匹上好的孔雀罗,送到郑娘子那边,只说是你谢上官秀士的束脩。”说着俄然蹙了眉,吃紧从怀里袖出一张纸看。我也伸头去看,但见上面以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了宫中诸执事的姓名、生辰及节庆等日子,不由猎奇道:“你从哪弄来这个?我从没见过。”
婉儿道:“想来天下父母之心,老是但愿后代敦睦的。”
我道:“这是湖州紫笋,阿娘曾夸过的茶。上官徒弟喜好,我就叫人给徒弟送一片去。”
我留意看她措置,但听每一事不过三两句便打发了,措置得极干脆利落,所判所决,细一考虑,无不中式,且她办事时那股果断神情,又与常日大不不异,倒有几分她畴前打球挥杆时那股威武模样,比之这些时候那股和顺,又别有一番动听滋味,不由得就望着她笑起来,韦欢初时未觉,等出去时转头见了我便怪道:“一天里不是发楞,就是走神,闲事倒一些不想,这是如何了?”
韦欢道:“我的生日早已过了,不劳挂记——二娘若感觉我方才说的对,便叫人去开库拿料子去?”
我笑道:“上官徒弟教了我这些时候,现在还教我文籍,如何不是徒弟?自发蒙时人背的便是‘一日为师,毕生为父’,现在不得执弟子礼,只能口头上唤一句‘徒弟’,我还嫌简薄了呢,望上官徒弟不要过于自谦。”既说了这话,更加恭敬,等茶上来时便从宫人手里接过,亲手奉给婉儿,她推让几次不得,只好接了,我看着她喝了一口,又伸手去接茶碗,婉儿先我一步起家,将茶碗摆在几上,我把摆布宫人都打发走,站在婉儿身边,笑眯眯地看她:“上官徒弟感觉此茶如何?”
我道:“谁说我没想闲事,我…我方才还在想一件闲事呢。”
我挑眉看她:“只是写赋么?”
我的生日在正月月朔,恰是新年大朝的时候,以是从未曾在正日子办过。每回都只是例行收些礼品和犒赏。只要本年因是满十2、进十三的大年,父亲和母亲在正月初二分外给我设了一宴,赐了好几箱子金银玉器,另有各色锦缎三千匹,其他人也不过各自更添些贵重的礼品罢了,并无甚特别之处。当时韦欢与我还生分着,只随大流向我贺了一贺。我平时起居动静已是极受人体贴,反倒不喜好再以生日之类的来由更受谛视,以是并不大在乎这些虚礼,韦欢却不一样,她的生日,我若记得,替她贺一贺,便是大大的长脸,再赐些钱帛,恰好也供她敷用——我克日才知宫里若临时想要用些甚么都要本身买,宫中物价数倍于宫外,韦欢那点俸料,底子不敷她花消。亏我还特地把私库交给她,连守库的人都换成与她交好的宫人,此人却实在是实心眼,一寸布都不肯多拿,真是既叫我欢乐,又叫我忧愁。
我道:“你不要走,等我出来,有话同你说。”走进书房,见婉儿还站着,忙道:“上官徒弟如何不坐?”又筹措人端茶。
我一怔:“她如许的人物…也会收金银俗物么?”
韦欢立即道:“那就拿紫笋。再将库里的好料子选几匹送去。”
我道:“不是替我写,是指导我写…”被韦欢白了一眼,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你说甚么,就是甚么。”
韦欢道:“你偷偷摸摸送的东西,莫非就没人瞥见么?再说,你常日口口声声徒弟徒弟地唤着,陛下还特地派她来替你写赋…”
我笑道:“既是阿娘的调派,那阿娘让上官徒弟做甚么,我就跟着上官徒弟做甚么,阿娘让上官徒弟说甚么,我也只听甚么。”
我再诘问时,她却闭了口,一个字也不肯多谈。我想母亲既叮咛她来,该说的她天然会和我说,便不再诘问,只绞尽脑汁地去作赋。
我不觉挠挠头,道:“我库里都另有些甚么?好久没看过了,不如去看看。”
我道:“既是锦缎之类,那更要看了,顿时入了秋,能够选好料子,多做几身衣裳了。”寻得了借口,便名正言顺地扯着韦欢去存放的处所,公然见内里只要常备的锦缎、金银器物和百余贯官钱。韦欢叫人验了勘合,领了布料,就立着写了收支例项,一时又有人来问她话,她便站住听了。
婉儿偏头看了茶碗一眼,一低头回道:“极好。”
</script>昨日虽准了韦欢一日假,她却还是在前殿待着,听我返来,如平常那般率人迎我,见了婉儿,略略扬眉,却并未几问,婉儿哈腰自除了鞋履,随我入内,方向韦欢点头道:“陛下命公主作封禅赋,遣我在此以备咨诹。”
我经她一点,才想起本身公然是太先入为主,父母身边首要的执事,我常例都常送礼,对婉儿却鲜有奉送,固然她一定在乎这些东西,但是外人看来,不免是厚此薄彼,讪讪道:“我方才说送她一片茶,不然你看看,再加些甚么,一道儿送去?”
现在我在本身宫里说话极算数,又是对这三人都好的事,公然他们都无贰言,我本想将此事交给韦欢,想到冯世良是新选到我这里的,还不知其人如何,便笑眯眯将这差使交给了他。
韦欢一向候在内里,婉儿告别时不住拿眼看我,我等人走了问她:“如何了?”
婉儿此时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道:“如果如许,那公主便快些写封禅赋罢。”
婉儿道:“陛下与贤人本是一体,陛下之心,便是贤人之心。”
婉儿对我一笑,道:“方才陛下除了叮咛写赋,另有甚么?”
韦欢了然点头,转眼就叫人将书房统统备好,我等婉儿先出来,挽着她手道:“你昨夜那么晚睡,本日不要在这里了,归去歇息罢。”
她白我:“这些事你问都未曾问过,如何会记得?”
韦欢瞥我一眼:“大多都在都城,这里只要迩来陛下们赐的锦缎等物,二娘也想看么?”
婉儿看我道:“陛下既命妾来,便是供公主调派的,公主有话无妨直说。”
我将母亲的话一回想,游移隧道:“吴王?”
婉儿道:“妾不过佐公主背了几日书,当不得‘徒弟’二字,公主今后不要再用这两个字了。”
韦欢挑眉看我,我却真是有件要事,因命人唤了宋佛佑与新选的寺人丞冯世良来:“我见你们常日交代事情,不过是廊下、檐下,也没个牢固的处所,且早上也有人来,午后也有人来,一日之事,竟是一次回不尽的,措置起来也不便利。不如在书房外另辟一间,我宫中统统文书来往、账册籍簿,以及常看之书,连我平日上学所备要之物皆存于此,也设几榻坐次,你们常日里要听事、要听人回话,或是有甚么要措置的,就在这里,也免得在内里当众叮咛,或有斥责吵架,既不奥妙,也失面子。如有大事,我在此召你们三个一体相见,也更便宜。”
我道:“那就是阿娘的意义——既是阿娘特地叮嘱,我们必然好好和四哥来往,是这意义吗?”
婉儿淡笑不答,我凑到近前悄声问:“徒弟奉告我,四哥朝觐之事,是阿娘的主张,还是阿耶的主张?”
实在我的居处常常也如贞观殿,有听事、受朝之前庭正殿,只是畴前我年纪小,殿中事一贯直接报到母亲那边去,那正殿除了领受圣旨及节庆日阖宫高低向我道贺外并无他用。现在母亲既准我自主,我便也仿了前朝的例,设了个议事堂。这么一来,韦欢、宋佛佑和冯世良办事有了牢固的处所,措置起来改名正言顺,且这里统统灯烛铺费,皆从我的品级中出,所用物件既佳,亦无剥削之虑,若一时渴了饿了,亦随时有人供奉,再则我亦可常常在他们议事时过来,看看这些事的措置程式,宫中之事,也不至如畴前那般茫然懵懂,一无所知——这是我早就想好的章程,本还想回京再办,本日见韦欢站在库里办事,甚是辛苦,干脆先提了出来。
我还问:“这些布帛斑斓一搬畴昔,大家都瞥见了,似是不大好?”
我接过这纸细心一看,倒是韦欢的笔迹,晓得必是她平日的采集,在上面找了一圈,又问:“阿欢,你是不是从未曾同我说过你的生日?”
我嗯了一声,看她向前面走,不知不觉就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韦欢站住看我:“二娘另有甚么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