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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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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笑了笑,不置可否隧道:“你辛苦了,赏五十匹绢,不必陪在这里,自做你的职守去罢。”

我有些羞惭隧道:“兕子笨拙,请阿娘见教。”

世人一怔,团儿笑道:“娘子鸾凤之体,这花虽好,却似还差了些天家气度。”

我想了一想,道:“为了怕他们不平管束?”

我有些心虚隧道:“已发掖庭议罪,待掖庭令的表章上来,再行议定。”母亲将邱神勣的上书给了我,又责我束缚本身的宫人,我揣摩上意,约莫是叫我全权措置的意义,便狐假虎威地写信责邱神勣把人全都移送掖庭,他平素连李晟的令也阳奉阴违的,却顺从了我的号令,将人十足押送掖庭,我内心实在还是想大事化了,故又装模作样地叫掖庭那边再议罪行,筹算先拖上几个月,母亲若将此事忘了,再把她们放出宫,不想母亲这么快就问起来,只好先对付两句,谁知母亲瞬息间便变了脸道:“邱神勣不是已经将罪都定了,供词也已送了过来,为何又要掖庭再议罪?”

母亲瞪我:“我瞧你平日虽有些柔仁,大抵上却还算懂事,如何到这些事上便又胡涂起来了?阿杨是你乳母,在你那边几近是半个仆人,不思精诚报主,反而通同翅膀盗窃,本日是绢帛,明日便是印信、圣旨,后日说不定被人打通,将厌胜之物带到你宫里去了!如许擅主自专、欺上瞒下的人,你还要留她?”

我待要回嘴,母亲先斜我一眼:“你宫中那些人措置得如何了?”

母亲忽地将花又扯下去,顺手扔在地上,道:“朕却感觉不好。”

那内侍笑道:“恰是,恰是,小人也感觉如此,以是未敢便就改换,既是陛下爱好这棵树,小人大胆启奏陛下,是否将此树移到贞观殿去?”

她身后的人纷繁凑趣道:“公主所言极是,娘子圣德动天。”

母亲向后问道:“你们觉得呢?”

我见母亲发怒,忙要跪地,被母亲一瞪,又站住了,挽着她的手臂道:“阿娘息怒,阿娘所说确有其事,但是国之律法,总在究其行,而究非其心,现在她们只是盗窃,便当以盗窃的罪恶论,或杖,或徒,或流,只按律令办便是,何必又大事连累呢?我传闻邱神勣连天井中打扫枯叶的寺人都抓了,大明宫中我的侍人几近拿了六成,儿感觉…未免酷烈过了。”

母亲被我这记马屁拍得面露浅笑,却还是拍我的头道:“你这小东西算计爷娘的时候精似鬼,这些事上却怠惰得很,若不是贺兰敏之获咎了你,怕连多看这些表兄一眼都不想罢?”

母亲微微一笑,很有几分得意:“他们的父祖昔年待你外祖母不敬,被发在那费事之地这么多年,很多人自出世便未见过中原是甚么模样,现在能回京享这繁华,又满是靠了你娘我,如何敢不平管束?”

我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邱神勣递上来的每一条罪恶都足以将她们弃市了,戋戋盗窃,不至于此罢?”

我道:“阿娘当日封上官秀士,不说官职,而令她自择衣服,也是如许的意义么?”

母亲笑道:“向来这些树不是全青,便是全黄,偶尔见到一个半青半黄的,却也风趣。”

母亲嘲笑道:“客岁你不过斥了阿杨一句,她便耍性子告病,你亲往掖庭,她却待你不敬,需求朕亲下旨意,才肯归去,只这一条,便够她寸磔了!邱神勣不过判个斩首,实在已是便宜了她,你却还要替她讳饰讨情。朕把卷宗给你,便是存了要看你如何措置的心,没想到你倒一心只想着如何欺瞒朕了。”

我一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躬身拱手道:“阿娘,她们如何也是我身边的人,公开处刑,恐怕不雅,求阿娘网开一面,赐个…全尸罢。”说出这话来时内心微微发颤,既惭愧,又哀思,连声音也不自发地抖了,母亲瞥我一眼,道:“你是因那日偏袒了韦欢而惭愧么?”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讷讷道:“都雅。”一心想要阿谀母亲,好叫她忘了韦欢,又笑道:“这时节竟有牡丹,必是阿娘圣德所感,连花都早开了。”

自家宴以后,我一向密切探听武敏之的意向。本觉得母亲既已明旨叫他出宗,必然顿时就要下旨升武承嗣、武三思的官了,不然十余今后母亲寿辰时一定赶得及制作武承嗣、武三思的朝服。谁知母亲家宴以后又不急了,每日里不是同父亲游园赏春,便是停止大大小小的宫宴,又连续将武承嗣和武三思召进宫见了几次,赐了些财贿——这些犒赏没有一次超越五十段的,武承嗣两个却如得了大宠嬖一样,谢恩表章如流水般送入宫中,母亲不耐烦看,常叫了我去念,武三思的文采很有可看之处,武承嗣的却差得远了,母亲听他的表章,偶然会蹙眉对我扬扬下巴,我初时不懂,还是听婉儿道“烦公主以墨点此句”,方了然母亲的意义,便以墨将不好的词句点出来,最后叫内侍们收了,发还去让武承嗣重写。

母亲赞成地看了我一眼,我道:“若说是前面那条,我同上官秀士多学学,许是还能想到,前面那点,倒是不管如何也想不到的,阿娘圣明烛照,兕子虽是阿娘的亲生女儿,却连阿娘的万中之一也学不到。”

我诚笃隧道:“不知。”

母亲道:“你能猜到前面,已是不错了,只是年纪小,又生于繁华,不知这世上民气——他们在边地贫寒惯了,突然回京授官,又是外戚,恐怕一时对劲失色,反倒丢了外祖家的脸面,以是要多耗他们些时候,他们既知我要用他们,却迟迟不见旨意,心中惶恐巴望,必定几次揣摩我的意义,战战兢兢,不敢胡来,等得了官职,也必会珍惜,不敢以贵戚自大于同侪。别的,本日再下旨,明日观他们的穿戴打扮朝服,亦可知其为人处世。”

但听噗通一声,倒是跟得比来的婉儿跪在了地上,满身颤抖,神采惨白。

那内侍连连谢恩,躬身辞职,母亲带着我渐渐向前,边走边道:“你内心必定想这些人都是佞幸小人,是不是?”

母亲悄悄一笑,携我手向前走了几步,瞥见前面一棵大树,还只发了一半的芽,身上一块黄一块青的,很有几分丑恶。那把守花圃的内侍见母亲盯着这棵树看,满头是汗地解释:“小人这便叫人换了。”

母亲迩来不知为何,更加喜好考我,闻言又问:“你想一想再答。”

我满身一颤,蓦地抬眼看母亲。宫中花开甚早,到现在已是姹紫千妍、争奇斗艳了,我们靠花圃又近,母亲正伸手捏了一枝,将其扯近,凑在鼻尖嗅闻,她神情平平,乃至还带着几分愉悦,嗅了一下,两指用力,将那柔滑花枝折断,对身后一看,团儿立即端着镜子上来,母亲将花簪在头上,转头问我:“都雅么?”

传旨当日,我正跟在母亲之侧,母亲必然是看出我的惊奇,恰逢她表情大好的时候,招我陪她步行往丽春台四周的小花圃赏春,边走边问道:“兕子奇特阿娘为何本日才下旨意?”

母亲笑了笑,只一抬眼,从人便都消逝不见了,花树之下,只剩下母亲,婉儿和我。

母亲悄悄一笑,道:“你错了,他们虽是我的近身奴婢,却也只要极少的几个,能一开端便以君心为己心,以君言为己言的。他们能如此,是我一步一步,将他们教成如许的。”她的笑意垂垂变淡,看我的时候笑容便完整消逝了:“比方婉儿,她祖、父家属皆为我所灭,你道她当真就情愿奉侍我,对我伏低做小么?”

我道:“他们是阿娘的主子,本该如此。”连我也为了韦欢拍起母亲的马屁,还能说甚么呢?不过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才气也实在让我佩服,我自问是决计做不到这一步的。

如是三五次,武承嗣奉上来的表章再无甚大疏漏之处,母亲才命令叫武承嗣袭爵做了周国公,迁尚衣奉御,武三思则做了尚书奉御,无爵,于时已是仲春己亥,次日便是母亲寿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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