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金屋藏娇(二)
“哼,”豪格毫无兴趣地将那画顺手一扔,点头哧道,“长得美又有何用?也不过是个五谷不识,四体不全,毫无文采之人,底子比不上我姑姑半分。”
范文程想到请豪格来帮手,一是因为晓得他们二人曾干系密切,说不准能唤醒些她的影象。二是因为他实在是没体例了,再如何说也是师母……既不敢训也不敢骂。但换作豪格就不一样了,按他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如果能拿出些气势来威慑住她,让她言听计从,他也能放心尝尝别的医治手腕,可不就事半功倍了。
范文程挠头,面露堪色,“这画得……有进步,有进步。”
豪格趴在她身边,“我自个儿去找了希福、硕色巴克什,他们都不奉告我,还把姑姑在《汗王实录》里的记录都给删了,就连那《三国》译本也署了别人的名字。最后还是武纳格巴克什偷偷摸摸奉告我,说姑姑……叛变投了然,还做了有辱汗权严肃的事情。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听罢,好似悟出了甚么,声色异彩:“听范学士一言,受益匪浅,多谢了!”
“不装疯卖傻,只怕姑姑活不到本日,更见不到你另有你阿玛……”
“大阿哥,稍安勿躁。”范文程讲宣纸摆在案前,耐烦地指导她,“这五个字作何解?”
“姑父才不会生我的气呢,姑父对我可好了……”说着持续张牙舞爪地自娱自乐起来。
“能被藏在金屋里,天然是美若天仙。”
“府上人传,阿玛在这儿金屋藏娇了女人,没想到是真的……”
“先前忘了跟你说了,是个女人家。”
海兰珠撇撇嘴,“当然是在骂他了。聪明绝顶如范先生,如何本日也这般痴顽?”
海兰珠早就坐在书案前,等待多时了,倒是对先出去的豪格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将羊毫夹在耳朵上,兴趣勃勃道:“范先生,我们本日画鸟儿吧!”
豪格大步一扬,便往正殿去。
豪格怀着这份疑问又坐了一会儿,一向陪她混闹过了,也乏了,才告别。一出殿门,他就急不成耐地问:“范学士,这个世上,真有所谓’灵魂转世’吗?”
海兰珠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不懂就不要胡说。”
谁知到了碧落阁前,豪格瞅了一眼门匾,俄然愣住了步子,定神了好一会儿,才严厉地问:“你说的那位‘孺子难教’,难不成绩住在这里头?”
“姑姑放心,阿玛一点儿都没有虐待他们,索尼那家伙,现在都是‘一等侍卫’了呢!”
海兰珠却置若罔闻普通,泰然自如地持续在涂涂画画,嘴里还哼唧着小曲儿。
一进内殿,豪格便直冲冲地跑到海兰珠半卧在的软塌前,一把抱住她:“姑姑,我晓得是你!”
好伐,对牛操琴,不过如此了。连着几日下来,都不见起效,范文程也没辙了,只好请豪格来帮手。这一年来,他在四贝勒府上给大阿哥讲课,两人也算是良师良朋了。听豪格说,先前的范先生,整日念叨的除了四书五经,就是唐诗宋词,好生无趣,瞧见他就头疼。范文程便筹算给他讲些风趣些的事情,天文地理,曲艺杂谈之类的,谁让他一人在东都城也愁闷得紧,恰好把那些二十一世纪才趣事儿当作天方夜谭讲给他听。没想到豪格对此感兴趣至极,态度大变,每日都缠着他要听故事。十六岁,恰是人的平生中求知欲畅旺的时候,可贵有小我能说说话,何乐而不为呢?
海兰珠喟然长叹。
只见海兰珠一愣,脸上回转了千百种神采,最后还是一只手落在他的头上。
“不会说好话,可如何讨媳妇儿啊?”
“嘘——”海兰珠捂住了他正喝彩的嘴,细心地叮嘱道:“豪格,这件事情……你谁也不准说,就算你阿玛问起,也必须三缄其口,明白了吗?”
范文程笑笑,别有深意道:“正如陆王心学所言,‘心外在理,心外无物。所谓心者,非今一团血肉之具也,乃指其至灵至明能作能知,此所谓知己也’,肉身不过是个皮郛躯壳,唯心才是衡量统统事物的标准。”
豪格现在也偶然再去追诘她的霸道在理,这五个字惹得他是心乱如麻,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筋。阿玛对姑姑的忠贞不渝,他都看在眼里,早前传闻这碧落阁终究有了女仆人,他还不信,本日见到她,前前后后地揣摩了一番,才感觉事有蹊跷。以阿玛的性子,毫不会如许等闲地让一个随随便便的女人住在这儿,不但严加把守,还安排范学士悉心顾问,除非……她就是姑姑!
“你——”
范文程见她把好好的书案都给弄得脏兮兮的,无法道:“你再如许,难保四贝勒返来见了不会置气。”
“是索尼!姑姑还记得吗,文馆阿谁自发得是‘小老头儿’。”
海兰珠独安闲碧落阁里住了十天,白日范文程会来找她,跟她聊些高深莫测的时势,另有汉人的诗词歌赋,她底子听不明白,只能用手蘸着笔墨在宣纸上乱涂乱画。
“那好,本日我就瞧瞧,到底是个如何的神仙,能把阿玛给迷得神魂倒置。”
“这——这是姑姑的笔迹!”
“到底是个何方崇高,惹得这东都城首屈一指的范学士也叫苦不迭?”前去碧落阁的路上,豪格不由打趣道。
金屋藏娇……这个词用得还真是奥妙。
二人道别后便分道而行,没走出几步,豪格便停下了步子,见范文程往文馆的方向走远了,才疾步折返回了碧落阁。门口的府卫得了号令,除了范学士外谁也不予放行,本来是想禁止的,但听他说是落了东西在内里,面前这位主子乃是四贝勒的宗子,年纪悄悄就被封了贝勒,更加不好获咎,才难堪地放了他出来。
范文程晓得这后果结果,却没有说破,只言:“人呐,要向前看。你阿玛或许是想通了呢?”
海兰珠嗤笑,“你这小嘴甜起来,可真像你阿玛。”
范文程只是一脸恭谦道:“大阿哥一点就通,才是可贵。”
“到底产生了甚么?那日你被阿济格带走以后,便再没了下文,我去问阿玛,阿玛也分歧我说。更甚是厥后,只要我一在他跟前提姑姑,他就大发雷霆,以后关于姑姑的事情,都成了忌讳。“
豪格倒没这么好的脾气,毫不包涵面地将那宣纸拣起来,鄙夷道:“这玩意儿——也能叫画?”
“豪格……傻孩子。”海兰珠哀叹一声,将面纱摘了下来,端倪间尽是宠溺。
豪格难过地问:“那女人……长得美吗?”
自辽土沦陷,惟金州东监海盖,南近登莱,游击张盘以孤军据其地,而兵力单弱,退保旅顺。自袁可立登莱防务,便着力推动海防备敌,已至于金兵于天启四年初征旅顺,受制于海军而惨败。现在阉党掌权,督师孙承宗和巡抚袁可立亦遭毒害,袁可立为毛文龙所嫉恨,遭言官恶棍不得已离职。天启五年正月,金兵借此机会,大肆打击旅顺。张盘力战不敌而死、都司朱国昌阵亡,至此旅顺沦陷。
豪格又缠着她问:“姑姑,倒是你,你过得好不好?先前又为何要装疯卖傻?”
海兰珠苦笑了一下,“变美了,还不好吗?”
豪格一双俊目星眸,熠熠生辉。
他欣喜若狂道:“我就晓得是姑姑!我就晓得!”
还未待范文程说话,她就已经开端作画了,可那画的那里是鸟,清楚就是在乱涂一通。
范文程从速拿过来一瞧,上头写得是五个大字——无知者恐惧。那行云流水的笔迹,笔锋劲道,跟先前的鬼画胡的确判若两人。
这个动机在豪格的脑海中腾跃着,他移目再去看……她现在这副疯疯颠癫的模样,面貌清楚又是另一小我,心中却又有些思疑。
“真真假假,如梦如幻,到头来……又有甚么所谓呢?随世人说去吧。”海兰珠收起哀色,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瞥见你长大了,懂事了,姑姑才高兴呢。传闻你现在已经能兵甲上阵,跟着你阿玛出征了,但是真的?”
豪格瞪大了眼睛,震惊地问:“你到底是谁?”
“范学士或许有所不知,这座宫殿,本来是建给姑姑的……碧落二字,便是源自她的名讳。”豪格带着几分怨气,“我看阿玛这几年睹物思人,肝肠寸断的模样,真没想到……他竟然肯让别的女人住出去。”
“这又是谁教你的?”
“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豪格松开她,振声道:“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还记得。当时候我就是这幅模样,姑姑在讲课,我就拿着笔墨纸砚混闹,画一堆乱七八糟的画,惹姑姑活力……这些回想,除了姑姑,再没有人晓得了。”
“当然了,我现在可真的是男人汉了,个头也顿时就能超越阿玛了!”
“待会儿见了就明白了。”
豪格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解,“姑姑,你的边幅……完整变了,我差点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我还是喜好之前的姑姑,”豪格捏着下巴,退开两步细细打量了一番,“不过确切变美了很多,比我额娘还要美那么一丢丢。”
豪格一言不发地走畴昔,见她虽是带着面纱,挨得近了,却模糊能瞧见那轻纱下头若隐若现的面庞,玉面朱唇,肤如凝脂,倒是有几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他冷哼一声坐下,闷闷地想着,阿玛瞧女人的目光,倒真还不赖。
豪格骤地站起来,扯开那宣纸,正要发作,待看清上头的笔迹后,竟是一脸瞠目结舌。
海兰珠鼓起腮帮子,不平气地大笔一挥,就写下几个大字来,扬手甩在他脸上。
“索尼……”海兰珠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欣然道,“赫舍里氏一家,现在可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