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己巳之变(二)
“袁崇焕该杀,可杀了他,辽东那个驻守?守辽非蛮子不成,朕身边现在无人可用——”
揣着这份狐疑,却知现在京师危在朝夕,勤王救兵未能到达,保卫京师,眼下只此三人可依,因而亲身下殿中深加慰劳,咨以战守策,并赐御馔及貂裘,并准予满桂所部官兵进到城内,在德胜门瓮城驻扎休整,补给军需。
金军大营,诸贝勒前来向皇太极要求攻城,一举拿下京师,皇太极却以“路隘且险,若伤我士卒,虽得百城不敷多也”为由,按兵不动。并令副将高鸿中,参将鲍承先、宁完我比及汗帐中暗害对策。随后亲身披金甲,身临阵前,与袁崇焕相会。
群臣纷繁跪地请命,“皇上,千万不能撤啊!眼下撤离,即是将京师白白送给了皇太极啊!”
袁崇焕冷言,“大汗若真是想一睹紫禁之巅的华彩,单身前来便是了,何必发兵动众,要十万兵士护送呢?”
崇祯帝被他此举震摄住了,瞥见满桂身上密密麻麻,难以入目标伤痕,心中大为震惊。又想起复用袁崇焕时,其所奏之书有语:陛下爱臣知臣,臣何必过疑惧,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
“二十万勤王雄师已经在赶来京师的路上了,城中三千禁军,还会反对不下金人在午门外吗!”
崇祯本是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见他们三人忠心耿耿的模样,却也没有发问,只答:“勤王军队不得入城,城下作战,乃是祖制。你们的要求,朕没法承诺!”
皇太极骑在红色的战顿时,精力矍铄,英姿勃勃地与袁崇焕问好:“袁督师,宁远一别,两年不足。明天我那旗下兵士,未看细心,错手射中了袁督师,还请督师包涵。”
崇祯帝神采一凛,“他们二人说了甚么,照实与朕说来!”
皇太极悠悠地念着那首《满江红》,调转了马头,对袁崇焕扬眉一笑:“袁督师,我们后会有期。”
朝臣里很多本来阉党余部,一闻声崇祯帝真起了狐疑,恨不得把这罪名坐实了,将刚复自用的袁崇焕给拉上马来,立即拥戴道:“金兵绕道蒙古,这一起十几座关隘大镇,他袁崇焕的关宁铁骑竟然一处都拦不住!的确荒诞!”
“自古伴君如伴虎,袁督师一腔热血,堪比岳飞。但那精忠报国的岳飞,结局又如何呢?忠义之士,难逃奸臣构陷,靖康耻,尤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此言一出,四下唏嘘。崇祯终究压不住火,咬牙说了四个字,“召袁崇焕!”
崇祯帝松了一口气,却又是一头雾水,不免狐疑道:“今早才说三路勤王部皆败,如何到了下午又退兵了?”
“报——金兵退了——金兵退了——”
若不是她,他不会想到这一出釜底抽薪。若不是她,他也杀不到京师来。
崇祯帝急得拍龙椅,却没有一人能拿出像样得应对计划来。
袁军的尖兵急仓促地冲进乾清宫,“启禀皇上,金兵已撤离南海子,移师南下了——”
“不能撤,又拦不住!你们倒是奉告朕,当是如何是好!”
崇祯帝瞋目呵叱:“你明晓得,未奉明旨,不得入京!如有违背,当以反贼论处——朕要你将金匪拦在蓟州,你为何没有拦住,反而放纵金匪杀到了京师?”
袁崇焕晓得他又在耍把戏,不耐烦道:“大汗的话,袁某听不明白,还请大汗不要在全军面前故弄玄虚。”
“皇上,末将在外出世入死,杀敌无数,独一只想得都城为庇护,得以喘气,再为国效力!”
几日交兵下来,袁崇焕在广渠门的军队已是疲惫不堪,金兵若再发强攻唯恐不得侵占,袁崇焕便连番向崇祯请命,恳请让兵士入城疗养。
说着,满桂将身上的战甲摘了下来,赤膊露膀,指着身上一到处的伤口道:“臣是多么忠心,皇上怎能熟视无睹!”
“微臣传闻,自宁锦大捷后,袁崇焕还在与皇太极擅自通信媾和,此事证据确实,只怕他是早就有了通敌的筹算吧!”
“哼,”崇祯帝嘲笑,又问:“朕再问你,你来京师勤王多日,金兵未退,你却一再要求入都城,到底是何用心?”
崇祯帝是怒上心头,一想到本身先前是多么的信赖他,这袁崇焕竟然胆敢同金兵勾搭!甚么五年复辽,看来都是障眼法,的确令人发指。袁崇焕与皇太极私通之事,又证据确实。然崇祯帝心中独一的顾虑,倒是杀了袁崇焕,辽东复交托给谁是好!
袁崇焕被问得百口莫辩,一时语塞,竟是难以作答。
“本汗一向想来这顺天府,瞧瞧紫禁城长甚么模样,才借道蒙古盟国,奔赴燕京。还望袁督师替我奉告大明天子,勿要惶恐——”
群臣一听,又连奏五疏,意在指明袁崇焕之罪孽深重,必须杀之,没法筹议。
“满将军说你派关宁铁骑射箭伤其部,可有其事?”
“如许看来,袁崇焕一起得追击线路,倒像是在为金兵带路!”
崇祯帝想要信袁崇焕,却又晓得,一出错成千古恨,前有靖康之耻的先例,若他真已通敌叛变,放其部下进城,乃是引狼入室!大明江山,百年基业,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太好了!太好了——”
言官们免不了又是一番争辩。这时,本来被派去守城的杨寺人赶到乾清宫来求见,说是有天大的动静要禀告。
“恐怕皇太极晓得我们二十万勤王雄师正在路上,怕了吧!”
乾清宫里,崇祯帝愁眉不展地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底下群臣群情纷繁。
“皇太极之以是赶杀到京师来,究其本源,是东江没了毛文龙,袁崇焕一声不吭把他给杀了,替金匪处理了后顾之忧,万一他真怀乱臣贼子之心,来个里应外合,可千万不能放他入城半步啊!”
“来人——马上将袁崇焕撤职下狱,令刑部严审,核实其罪,严惩不贷。”
回到金兵大营,岳托、多尔衮、豪格等人再主要求攻城。
崇祯帝听他们喋喋不休多时,心中早有分寸,道:“都别争了,朕要亲身召见袁崇焕。”
“有话快说!”
“方才交兵之时,小人瞧见皇太极孤身一人,亲身到了阵前和袁督师交耳密谈,私语很久乃去……”
傍晚,崇祯帝于平台召见了袁崇焕和祖大寿二人,劈面对证。
袁崇焕也再次请命,“鏖战三日,我部下的两万关宁铁骑,伤亡惨痛,已是怠倦不堪,不能再战,恳请皇上开恩,放全军入城,以保京师!”
皇太极倒是态度果断:“要攻,我们八旗后辈不是霸占不下这紫禁城,但即便克之,八旗的良将劲卒怕也是元气大伤,本汗于心不忍。此行顺天府,目标已经达成,各旗听令,出兵回师!”
“城外各路雄师连连退败,金兵势不成当……”崇祯帝读着一封封战报,双腕抖擞,“既然京师守不住,不如从速撤离,孙尚书,你护送朕去应天府——”
袁崇焕一听,觉得皇上是在指责他先前作战时误伤了满桂其部的事情,遂解释道:“满将军背面跟着金兵右翼的追兵,臣是怕金人趁乱混入关宁军,才命令放箭逼退,误伤满将军,纯属不测——”
崇祯帝恰是拿不定主张时,满桂肝火冲冲地入城面见圣上,还未奏报军情,就跪地哭诉说:“臣竭尽尽力,保卫皇上,浴血奋战,兵败以后无路可退,遂向关宁军挨近。好个袁崇焕,却让袁军用箭射退臣之部,这作何解释?”
当年东都城上,她的一语规语,没想到竟会替他扒开迷雾。
崇祯帝召其入殿,那杨寺人连滚带爬地跪在殿下,大喊道:“皇上,小人但是拣回一条命,才气来与皇上报信的啊——小人前日守德胜门时,被金匪抓了去,本日才得以死里逃生,小人在金军听到了个惊人的奥妙!”
……“对汉人而言,‘靖康之耻’是最屈辱的一段汗青。后代的汉人,或许会健忘曾有过一个长久却光辉的金朝。但他们会永永久远记得‘靖康之耻’。”
崇祯帝走到袁崇焕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朕是多么信赖你!将这守关大事全权交与你一人掌控,把大明的江山安危皆交诸你手。两年前你与朕说,能‘五年平辽’,本日倒好,不但不得平辽,反倒让那辽地贼人追到了京师城下,此乃有负朕托!朕让你勤王,你却自守纵敌,还诽谤朕的大将,不安美意企图入城,还擅自与金匪通信媾和,不奉告朝廷,乃是欺君罔上!你未经朕的准予,擅作主张,杀了朕的东江大将毛文龙,说是为了清算军饷,可毛文龙身后,这东江军饷是只增不减,又是欺君!不幸毛文龙,竟冤死于你手,现在让金匪无了后顾之忧,大肆南下,辽地贼寇众多成灾!你所做之举,已是昏聩之极,功不抵过。朕本日不拿下你,何故给群臣、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太极自始至终,安闲不迫,面带浅笑道:“不过,本汗是言而有信之人,放心,既与袁督师有约在先,本汗马上就退兵,袁督师也好归去禀告大明天子京师之围已解的好动静。”
“这后果结果,本汗在信中写得清清楚楚。汉人常言以和为贵,本汗诚恳想要与明修好,以划地界而止兵戈,乃至甘心屈居在大明天子之下。如果当时袁督师好生揣摩,考虑本汗的发起,本日也不必吓得你的皇上要下诏四海,前来勤王了!”
“皇太极一起挥师南下,超出蓟州、通州,目标明白,清楚是企图直取京师!如果没法保全皇上,守住几处关镇,又有何意义!臣此举,乃是为了大局着想——”
袁崇焕茫然,跪地答:“臣当是为了庇护皇上啊!”
二十七日,袁崇焕潜攻南海子,持续与金军誓死交兵于左安门外。
[京师]
“皇上,现在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当是拿出果断抗敌的派头来!”
“这袁崇焕到底想干甚么!皇上把辽事交给他,守关倒霉就算了,竟然祸水东引!现在好了,金匪都杀到京师了,他也不想着杀敌,却一心要进城!”
二十四日,皇太极率军移师南海子疗养,乘机再攻。
诏令传下去,袁崇焕、祖大寿和满桂三位大将一同得以入宫面圣。
“擅自通敌媾和,欺君罔上,其心可诛!”
[紫禁城]
十一月二十三日。
皇太极最后凝睇一眼了不远处巍峨的紫禁城,冷叹着:“袁崇焕,后会无期了。”
祖大寿跪在一边,心中已经恍然顿悟,胆战心惊不敢出声。
满桂拖侧重伤之躯,跪在大殿当中,恳请皇上放其军官入城,稍作休整,弥补给养。
“既然抚玩不了紫禁城,本汗本日也不会跨过这左安门一步。不过本汗不远万里来此,还是警告袁督师说一句为好。”
袁崇焕被怒斥得张口结舌,无以对答。
“皇上三思——”
几位勋戚大臣等人也纷繁向崇祯帝告状:“袁崇焕名为入援,驻扎广渠门,却听凭金军劫夺燃烧民舍,守着两万铁骑也不出兵禁止,城外的外戚勋臣的庄园地盘皆被金军□□殆尽,清楚有纵敌之嫌。如此看来,他是成心要隔岸观火,乘机入城,与金军来个里应外合了!”
“为大局着想?在城下迎战,击退敌兵,岂不是更利于大局?你的两万关宁铁骑,既不迎敌,又入城为何?”
袁崇焕见状,再次以士马疲敝,请入休城中请命,崇祯帝思虑再三,还是不准。
崇祯帝心中统统的思疑,一下都水落而出了,遂拍案而起,“反了!当真是反了!难怪朕让他守蓟州,他却要入通州,朕要他守通州拦敌,他却要来京师,朕要他驻守广渠门,他恰好要嚷嚷着入城!本来如此——”
兵部尚书梁廷栋请命当即斩杀袁崇焕,以儆效尤。
“大汗请讲——”
当晚,袁崇焕只好带着残兵败将,在城外露宿。
“皇上,此事唯恐另有蹊跷……”
“当年宁远之战,他但是不撞南强不断念的,如何能够这么等闲就走了,实在诡异——”
“京师之围已解,这是老天眷佑我大明啊!”
……“汉人……是不会乞降的,就算破了山海关,他们也不会乞降的。没有一个天子情愿重蹈靖康之耻的复辙,为后代所不齿。”
“他不守蓟州,不守河西务,放着金兵入关,这企图还不较着吗?口口声声说入城乃是为了保卫皇上,只怕是早与那金匪勾搭在一块儿了!”
“小人也听不逼真,只是厥后皇太极将两员汉臣叫去了汗帐密议,小人躲在外头闻声他们说,‘前有秦桧冤杀岳飞,后有袁崇焕杀毛文龙……’还说,本日撤兵,乃上计也。与袁都堂有约在先,此事就矣——”
袁崇焕不卑不亢,安静地对答:“两军交兵,不免死伤,袁某并无大碍,只是没想本日能在顺天府与大汗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