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都市娱乐 >指点江山之杀边塞 > 第十九章:不诉终殇

第十九章:不诉终殇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秋府如何啦?”

屏风后传来一句嘶哑的慨气:“本来,我跟她之间,除了情,另有恨。”

“微臣辞职。”慕致远印证了本身的猜想以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退出佛堂。

慈宁宫三司会审前的开胃菜,不是崔太傅言辞悲切的喊冤,也不是太后色厉内荏的辩白,而是东边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东夷偷袭,青州沦亡,我军退守兖州,主帅沈翊身负重伤,并呈来血书恳请圣上恩准秋惊寒挂帅。以是,秋惊寒进入大殿时,九双眼睛齐齐望向这位最年青,最具传奇色采的银发少年元帅,神采各别,有惊奇,有兴味,有悲悯,有担忧……

“是啊,但愿瑞雪兆丰年吧。”慕致远漫不经心肠笑道,“年节将至,各府年礼络绎不断地送往宫中。公公也需珍惜本身的身材,如此才气更好地为太后分忧。”

“克日,在六部同僚的协同下,慈宁宫寺人总管韩公公他杀一案水落石出。韩公公,姑苏人,生于洪庆元年,六岁时父母双亡。族人图谋其财产,次年春遭谗谄,以盗窃之名逐出族。而后,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洪庆十年,流浪至淮安,元宵夜饥饿难耐,潜入某大户人家盗窃,被捕。恰逢府中仆人外孙女生辰,又得蜜斯讨情,不但免遭毒打,还获得一顿饱餐,并赏金银多少。洪庆十五年,净身入宫。十七年,服侍朱紫走神,失手打碎一宝贝开罪。幸得皇背工帕交讨情,他也因祸得福调往皇后的未央宫当差。二十二年,未央宫改名为慈宁宫,韩公公擢升为总管。经查,他这两次所遇的贵报酬同一人,此人诸位同僚都不陌生,那就是太傅大人的爱女,秋元帅的母亲。”

崔家的态度,秋惊寒的所作所为,已经表白了统统。慕致远没有作声,将答案留给了窗外吼怒的北风。

“哀家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为了江山社稷。你不睬解,哀家不怪你。但是,你别忘了,她当年居功自大,拥兵自重,逼得先帝不得不低头……”

“朝中之事,便不劳母后担忧了,您早点安息吧。”圣上生硬地应道,手脚一片冰冷。

大理寺卿、成王、御史大夫、刑部尚书大赞圣上贤明,崔敏、秋惊寒、童靖叩首谢恩。夜已阑珊,秋惊寒扶着崔敏跟在世人以后徐行向宫外走去,身后传来圣上嘶哑的呼喊,她停了留步子,没有转头。

“畴昔之事,风吹火燎,得过且过,再见不见。”那人回眸一笑,云淡风轻。

“虽臣不言君之过,然慕某伏受国恩,忝为大理寺卿,是非曲直总得有个结论,不成混合。韩公公他杀前留下遗书,指出少将军伉俪二人豪情甚笃不假,但是秋夫人并不是因对少将军思念过分而自缢。秋夫人自少将军出征后郁郁寡欢,后被诊出身孕,因月份浅,也怕少将军用心之故秘而不宣,谁知却成了遗腹子。又因贴身婢女叛逃,少将军长随下落不明,且常得先帝宣召进宫议国事,秋夫人没法自证明净,遂投缳他杀。但是,他杀前曾遵皇后口谕进未央宫一叙,叙话内容不得而知。”

“洪庆二十三年以后,太后真的还想见她麽?”慕致远俄然昂首,目光灼灼。

“陛下,哀家晓得你对当年即位时哀家没能给你助力耿耿于怀,也介怀先帝仙去时哀家没出未央宫,但是你晓得吗,至她母亲身尽后,先帝再也没有踏入过未央宫,哀家又怎能不恨!凭甚么后宫不得干政,凭甚么她就能在先帝面前指导江山,凭甚么她连死了还要占有先帝的心?这都凭甚么!”太后声嘶力竭地喊道,长长的指甲在檀木桌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陈迹,纵横交叉,混乱而丑恶,一如她扭曲的心。

慕致远陪着太后一同用了早膳后,便温馨地去佛堂抄佛经,这是慕致远的常例,每年回京老是要到慈宁宫待半日,抄一卷佛经,风雨无阻。也正因为如此,太后在浩繁皇亲国戚后生中总会待他驯良几分,也仅仅是驯良几分罢了,并无多余的犒赏。比起太后对童腾达的恩宠,有云泥之别。慕致远心中雪亮,自从父王举家迁徙至都城,淮北王已失势,只尊不贵。实在太后并不是真的有多喜好他,不过是一方面碍于他与圣上情同手足的情面,另一方面则是不管是御史大夫也好,大理寺卿也罢,都位高权重,皇家老是要给几分面子。

秋惊寒在大理寺遭到了向来没有的礼遇,大理寺少卿韩九亲身送来请,并一起送至府衙门口,如释重负。

慕致远别有深意地瞟了瞟童靖,而后扫视了世人一圈。圣上面色惨白,太后一脸灰败,童靖满头大汗。崔太傅垂目低首,眉尖微微颤栗。秋惊寒入迷地望着窗外的雪花,嘴角勾出一个挖苦的弧度,神情似笑非笑。余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慕致远嘴角微微一勾,心想这韩公公倒是奸刁得很,问回不回年礼,实在不过是旁敲侧击地探口风秋惊寒是在狱中还是府中过年节。

皇上赐坐,世人讪讪地收回目光,正襟端坐。

言罢,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肥胖背影掩面而泣,哽咽若孩提。

慕致远眼中一热,他晓得他们这是在给过往话别。从今今后,他是她的圣智之君,她则是他的贤明之臣,仅此罢了,无关风月。

语无伦次,反几次复,却一语道破天机。统统的统统,仿佛都找到了合情公道的解释,本相仿佛也呼之欲出。可这三句话却如同一柄利刃插入了慕致远的胸口,他忘了言语,屏风后的圣上也失手打碎了杯子。不幸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成王稍安勿躁,贵府与国舅爷之间的恩仇不止这一笔,两位大人余生能够渐渐算。十六年前,老成王与秋老将军定下成王至公子和秋元帅的婚事,此事京中人尽皆知。双亲故去,家道中落,幼年的秋元帅脾气大变。哪怕是面对青梅竹马的成王至公子,也是说一不二。顾婉儿仰仗着察言观色与善解人意,乘虚而入。当然,她的仙颜,她的才情,也为她增色很多。秋元帅得知后,一时恼羞成怒,失手划花了顾婉儿的脸。这一幕刚好被楚至公子撞了个正着,因而为红颜冲冠一怒,跑去将军府找秋老将军嚷着要退婚。当时候,秋老将军已经缠绵病榻多时,惊怒之下放手人寰。等楚至公子回过神,已然变成悲剧,将军府与成王府也由此反目。厥后,楚至公子前去记念,成王登门赔罪报歉,都被拒之门外,诸位该当都晓得了。至于童腾达之死,不过是纵马行凶,京中马匹不敌战马强健而亡。不巧得很,慕某当时就差点被他撞死。国舅爷府上的仆人至今还在大理寺做客,倘若国舅爷有兴趣也能够去会一会。”慕致远顿了顿,“现在回到韩公公一案,实在归根结底,不过是忠义难分身,他挑选了后者。关于韩公公一案,关于当年旧事,关于腾达之死,大理寺已备齐人证物证。给死者一个交代,为有功之臣讨回公道,是大理寺分内之事,微臣也义不容辞。但是,主谋身份贵重,请陛下圣裁!微臣恳请陛下给群臣一个交代,给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

成王大怒,指着童靖颤巍巍隧道:“老匹夫,你好大的狗胆!想不到……你竟然敢算计到本王府上……”

“子归,你说她是不是早就晓得了?”屏风后的九五之尊哽咽道。

小年的前夕,慕致远回慈宁宫向圣上复命。太后这才明白本身被这对君臣摆了一道,慕致远名为查韩公公之死,实为查当年旧事,暴怒之下大发脾气,失手扇了圣上一耳光。圣上连传三道谕旨,一命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连夜进宫会审韩公公一案;二命崔太傅、成王、国舅爷进宫;三提审秋惊寒。慈宁宫被御林军所围,恰逢副批示使沈黑妞当值,当真是水泄不通,飞鸟难进。

“臣等附议!”

韩公公赴约时,只见慕致远一人自斟自酌,见他到来,慕致远并未多言,只是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表示。韩公公一扫常日谨小慎微的模样,痛饮三大坛。

母亲还活着时,秋惊寒是皇宫的常客,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晓得雕栏在哪儿,转角在哪儿,门路有多少级。母亲故去多年,音容笑容都恍惚得只剩下一个浅淡的影子,可这宫墙以内的统统仿佛没有涓滴的窜改,回顾往昔,世事沧桑,窜改莫测。母亲的故事,她已记不清,更多的是听娘舅和崔家属人提起;而慈宁宫这个与母亲胶葛平生的处所,彻夜过后她再也不会踏入一步了。

“哀家想见见她。”太后拨着念珠轻声道。

“升官加爵了,事理也多了,哀家说不过你。”太后点头发笑。

“秋府已经有五年多未往慈宁宫送过年礼了。”韩公公说着仿佛俄然认识到说了不该说的,右手拍了拍本身的嘴巴,烦恼地弥补,“主子一时没管住本身这张嘴,还请至公子恕罪。”

太傅大怒,摇摇欲坠。秋惊寒一手按住崔敏,一手悄悄拍打他后背,助他顺气。皇上目光望望秋惊寒,又望望太后,哀思不已。太后启唇欲自辩,慕致远并没有给她机遇。

第二日早朝罢,慕致远接到圣上口谕详查太后礼佛旧事。慕致远心中悄悄叹了口气,固然对当年的事情模糊有了几分测度,可到底贫乏真凭实据,干脆去了慈宁宫探太后的口风。

“姑姑过奖了。”

酒后,醉眼迷离地言道:

“母后,您念念不忘的是洪庆二十二年惊寒掌管燕北大权,父皇悄悄送去五万兵马,次年将您囚禁在未央宫,可您不晓得的是先帝为何那么做。当时候朝中大臣分为两派,父皇也在立嫡立长之间踌躇不决。惊寒……惊寒上书求先帝立嫡,她是第一名援助朕的将军。并且当时候,她已经晓得当年旧事的本相。次年春,朕初登大典,北狄蠢蠢欲动,大皇子妃娘家太史谋也四周驰驱,若不是惊寒在边疆陈兵三十万,又亲身上表进贺,还不知会多生多少是非!的确,父皇是为了江山稳定,为了安抚她,监禁了您,但是若不是您的所作所为配不上‘母范天下’四字,寒了将士们的心,先帝怎会对惊寒心胸惭愧,又怎会那样挑选?母后,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朕的天下,客岁的户部侍郎,前年的兵部侍郎,大前年的龙虎卫副批示使不都是您的人麽?可他们都做了些甚么呢?私吞军饷!请您不要再打着为朕好的灯号,背着朕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了,宫中的暗卫不是用来刺杀朝臣的。朕不能指责本身的母亲,但是斩断您的羽翼的才气还是绰绰不足。”说完,圣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松开秋惊寒的手,举步向殿外走去。

秋惊寒渐渐地踱步到他身边,递出右手,淡淡隧道:“我好久未曾回京了,不知可否去你的御书房坐坐?”

没有人晓得秋惊寒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是如何熬过,也没有人晓得她是抱着如何的表情守着北地那一片广袤的平原,多年如一日。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秋惊寒扫荡三国,崔太傅进京,东边战事垂危,桩桩件件,刻不容缓。别的,江淮才俊数淮安,淮安才俊数崔家。陛下,天家,家事便是国事,还触及到朝廷的功劳大臣,恳请陛下以天下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大理寺办案统统凭真凭实据,请陛下圣裁!”慕致远跪倒在屏风前,昂首请命。

秋惊寒看了看他当真的眼神,点了点头,松开手。

语气冷酷,却免除了尊卑,显得不疏离。

“皇儿,你本日给她滔天的权势,来日不要悔怨才好。”太后慨气道。

“别的,顾婉儿乃通州人氏。没错,就是诸位所想的通州,国舅爷的本籍。她并不是都城人所谓的落魄官家蜜斯,而是青楼女子。为了赎身故,受命于人。与成王至公子相见了解,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至于这故意人是谁,国舅爷就不消本官点名道姓了吧?顾婉儿已签书画押,收押在大理寺,倘若国舅爷有兴趣能够去会一会。”慕致远冷冷地言道,语气仿佛窗外挂在树梢的冰凌。

“秋夫人毕命前见过皇后一面。”

成王、御史大夫、刑部尚书也跪了下来。童靖惊骇万状,提心吊胆地倒地。太后色若死灰,汗如雨下。

慕致远抬眸望去,太后一身缁衣,满身高低,除了一支发簪,金饰全无,比后宫的任何朱紫都显得俭朴无华,只是那眼角堆砌的纤细、眉间的纵横交叉的沟壑及高矗立起的颧骨,始终难见平和,反倒平增了几分峻厉与沧桑,食指第二枢纽上充满厚厚的老茧,仿佛比军中的老兵还要厚些。比起出使江南之前,太后清减了很多,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行动之间已现盘跚,不过才相隔约一年风景。究竟是光阴不饶人,还是思虑太重,只要当事人才心知肚明。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本来如此。”圣上仰天长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父皇临终前再三叮嘱,王子犯法与百姓同罪,他恐怕早已预感到本日的局势。但是,他当年为何不肯透露半句?子归,竟然连你也怕我秉公枉法。查吧,彻完整底地查,查一查天家到底亏欠了她甚么,查一查母后到底做了些甚么。”

太后身子一颤,手中的佛珠掉落在地,砸出清脆的响声。

圣上一语惊四座,回顾一考虑倒是再好不过,求仁得仁,奖惩清楚。太后与国舅爷构造算尽,果实即使苦涩,也只得大口嚼咽而下以求充饥,总比让人饿死在地来得都雅。秋惊寒浴血疆场,苦心孤诣,终得功成名就,威震四海。她曾经蒙受过量大的苦,现在圣上就需求赐与多大的恩宠去安抚那些看得见,或是看不见得创伤,因为秋惊寒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但是世家勋贵,更是疆场名将。本是无上的恩宠,却无端让品德出无尽的悲怆。战袍尚未解下,功过尚未论处,火线的战报已频频保举她的名字,这是光荣,也是承担。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功劳,令人恋慕,却也心生畏敬。都城也因为她的返来,出现出一批朝廷新贵,打乱了原有各大师族的布局。

韩公公一颤抖,差点跪了下来。

“本年的雪倒是比往年迟了很多。”韩公公笑道。

“昨日秋府往慈宁宫送了一份年礼,您说主子这礼是回还是不回的好?”

圣上绝望地闭上眸子,乌青着脸,死死地压住胸腔翻滚的怒意。秋惊寒扯了扯他的衣袖,回顾挖苦地笑道:“连死人都不放过,童家的教养也不过尔尔,您这些年不但白白吃斋念佛,还白白活着了。母亲被您逼死,临终前未曾提及您的半点不好,她若晓得您如许龌蹉的心机,恐怕连投胎都不会放心,必然会从宅兆里爬出来。也许,先帝放在心尖上的人不是当年的皇后,但是他始终都在保护江山,保护皇后的面子。洪庆二十二年,燕北十五郡的三十万精兵尽数掌管在秋某手中,秋某的确起过拥兵自重的动机。先帝洞察先机,一面飞鸽传书命娘舅拿圣上与秋某之间的情分劝止,一面暗自送来五万死囚放逐以示宽弘大量,不计前嫌。感佩先帝之仁厚,为报君恩,秋某承诺五年内荡平西戎、北狄、丘兹。倘若当年秋某打建国门,以‘清君侧’之名挥师南下,朝中谁能反对?您说,江山与皇后孰重孰轻?先帝会不会废后?用五万兵马换皇后一命,换数十年的繁华繁华,也不知值不值当。现在看您,当年的雍容华贵消逝殆尽,变得脸孔可爱,变成了一个有诸多可爱之处的不幸之人!”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清茶呷了一口,垂眸面无神采地念叨:“秋夫人,太傅大人掌上明珠,淮安人,及笄后随太傅大人迁至都城。仪态不凡,机灵聪明,晓得兵法,尝得先帝赏识,引为知己。后下嫁秋府少将军,洪庆四年诞下长女惊寒。洪庆十六年春,少将军战死,她也没能熬过那年的春季。那场战役的监军是安乐侯童靖,现在的国舅爷。也是同年,安乐侯被剥夺爵位,不再世袭罔替。”

“公公方才说了甚么,子归没留意。倒是听韩九说,公公前几日在百忙中抽暇去了大理寺做客,子归对公公的去意感兴趣得很。”慕致远似笑非笑隧道。

“惊寒……”圣上又低低地唤了一声,他仿佛除了一遍又一各处叫她的名字,再也没法说出别的言语。

“主子免得,多谢至公子体贴。”韩公公笑容可掬隧道,“主子有件事想向至公子探听,不知当讲不当讲?”

回顾见灯火光辉中倍显寥寂的三人,圣上、慕致远与太后,闭上眸子,万千旧事涌上心头,百感交集,再展开时,已是安静如水。

太后伸出干枯的左手搭在他右臂上,徐行前行,轻声道:“这些,哀家都晓得,也想早点享清福。但是,后位空悬,战事连缀,哀家哪能放心呢?不能为陛下分忧,日日求神拜佛,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主审位置上的慕致远,眼底的青灰色,下巴冒出头的胡渣,衣衿上的褶皱,都显现了他克日的辛苦。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反倒是崔太傅拍着她的手重声道:“陛下心中比谁都难过,你们去陪陪他吧。小阳在宫外候着,娘舅回府等你。”

“您哪,就甭太操心了。陛下贤明,知人善任,文尸谏武死战,想来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之日不远矣。”慕致远应道。

韩公公当即变了神采,强笑道:“主子那也是受命行事,还请大人恕罪则个。”

除却秋惊寒与太后,余人齐齐变色,惶恐不已,谁也未曾想过慈宁宫吃斋念佛的老佛爷竟然心狠手辣至此,更想不到秋府落败的背后竟然是太后的手笔。倘若小公子尚在,秋府、秋惊寒也许会是另一番风景,当真是天道不测,造化弄人。

对不起,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没能伴随你;对不起,不能给你讨回公道。感谢,感谢你情愿披坚执锐为我保护万里国土;感谢,感谢你仍然情愿与我煮酒论豪杰。这份沉甸甸的报歉,姗姗来迟,却也是一种安抚,好过没有。

提及来,太后还是他的表姑姑,淮北王府每一年的犒赏也都没有落下他,在他少时最艰巨的那段光阴里,何尝不是一份暖和。他每年回京也必然会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只是本年特别晚。踏进慈宁宫时,窗外浓云密布,大雪将至。宫内檀香满盈,是经年累月留下的气味。总管韩公公说太后正在做早课,慕致远便倚在门外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圣上一惊,惊过以后是喜,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身子微微一颤。

隔了半晌,慕致远挥手让暗卫将韩公公带走。

“大人请讲。”

临别时,圣上执意送至宫门口,红着眼低声道:“对不起,感谢!”

“太傅等着您回府太小年呢。”

“佛曰:人生活着如身处波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因而体味到人间诸般痛苦。苦海无边,转头是岸。微臣辞职!”慕致远撩开衣摆恭恭敬敬地一拜。

“那年,将军府没了的不但仅是秋夫人。”

圣上痛心疾首,有力地闭上眸子,迟缓而又沉痛隧道:“太祖天子有训,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无德,暗害忠臣,扰乱朝纲,年后便迁往太庙思过,无宣召,不得入宫。国舅爷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暗害同僚,贬为庶人,永不任命。童氏后辈,若再有为非作歹之徒,可先斩后奏!秋老将军军功赫赫,追封为柱国大将军;秋夫人坚毅不渝,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秋惊寒守燕北,平兵变,克北狄,灭三国,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威德加於四海,功名垂於竹帛,特赐封地凉州,赏铁骑五万,俸禄二千石,加封为定北王,世袭罔替!从今今后,武将挂帅出征,家眷不必留京!”

“不管如何,她,她老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太后缓缓阖上双目,“毕竟,这几年,她为了安定北方立下了汗马功绩,哀家想看看她变得如何了。”

说完,她冷冷一笑,拉着圣上的袖子大步走远。

说完,他走下主审之位,正了正衣冠,对着圣上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秋惊寒搀扶着崔太傅跪在他身后,崔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一个容颜俱毁的阶下囚,太后金尊玉贵,还是不要见的好。万一冲撞了您,子归担待不起。”慕致远低首幽幽隧道,“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子归没法向太傅交代,也没法向将士们交代。”

圣上摇了点头,苦笑道:“我如何会怪她呢?又怎能怪她?你晓得先帝是如何评价她她麽?先帝说,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此子非池中之物,可堪大任。只是,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与何人说?子归,我再也没法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说爱她,请你必然要好好地守着她……”

慕致远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想不到圣上会用此种体例将凉州的五万兵马由暗转明,如此轻巧却又堂堂正正地赏赐给了秋惊寒,给了她一道最有力的樊篱。

秋惊寒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脸,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低应了一声,徐行前行,分花拂柳,抬眸望向四周,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腊梅花;雪上面另有冷绿的杂草。春季的气味如此浓烈,已经不远了。

来接她的人是沈黑妞,撑着深色的油纸伞,上面落满了白绒绒的雪花,她红着眼,眸中闪过千言万语,最后却汇成一句浅淡的话:

“公公但说无妨,只如果子归晓得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慕致远笑眯眯地应道。

“好说,好说。”慕致远轻声笑道,“巧的很,子归也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公公。为了公允起见,待会子归也会奉告公公一个小奥妙。”

三人到底还是没去御书房,在昭阳殿中喝了半夜的酒,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却均是无言,人生已多风雨,旧事不必提,只能和泪下酒。杯子相碰,俱是梦碎的声音。

“迟早寒凉,还请姑姑珍惜凤体。”慕致远微微一笑,伸出右臂给太后搀扶,“姑姑礼佛之心如此虔诚,令人佩服,可如果伤了凤体,圣上恐怕难以放心措置朝政。”

慕致远正要施礼,却听得一道暖和的声音传来:“子返来啦,无需多礼!”

“顾婉儿是皇后的人。”

慕致远扯了扯嘴角,从袖中摸出一枚令牌扔到他面前,拢拢袖子,大步朝佛堂走去,刚好碰到做完早课的太后。

晚间落雪,簌簌而下,像一声声韶华消逝的感慨。慕致远邀了圣上微服出宫,在望江楼喝了一盏酒,趁三分酒意将上午慈宁宫产生的统统及本身的猜想奉告。圣上连续饮了三大杯,只字未言,紧皱的眉峰却泄漏了他的不安、不悦与焦灼。

“其他各府天然是有章可循,但是这秋府……”韩公公欲言又止。

次日,慈宁宫总管韩公公吊颈他杀。圣上沐浴斋戒,邀太后一起入太庙为民祈福。大理寺卿慕致远奉旨查办韩公公他杀一案,六部协同,震惊朝野。连续七日,慕致远没去见秋惊寒,只是孔殷火燎地拜访了将军府、成王府、国舅爷府,并出京缉捕了一名貌美女人。

秋惊寒勾唇冷冷一笑,顺次向皇上、太后抱拳一礼,扬声道:“末将秋惊寒拜见陛下与太后!”

“子归跟公公一样都是办差的,又如何会晓得如何是好呢?”慕致远用心微微一停顿,拍了拍脑袋,暴露恍然大悟的神情,“每年各府中送往宫中的节礼外务府不是有登记的麽?不是循旧例就好了吗?”

慕致远不紧不慢地抄完一行字才昂首,眨了眨眸子,点了点头。

“韩公公遗书已送国子监书画大师考证,经比对确为本人笔迹,有国子监祭酒、鸿胪寺卿、礼部尚书为证。几番周折,少将军的长随已带回京,虽口不能言,幸而识文断字,已签书画押。为提取真凭实据,秋夫人……秋夫人之墓,慕某与六部尚书亲身开棺验尸,棺中确切有男婴骸骨,经仵作查验,确系死于十年前,且尚未出世。秋元帅、太傅大人,子归惊扰了秋夫人与小公子的安眠,失礼之处,明日登门赔罪,望包涵一二。”

慕致远落下一步,轻声道:“陛下,她本日是气急了,才会那般与太后回话,您不要往内心去。”

慕致了望了望内殿,意味深长隧道:“秋府有南北之分,望公公好自为之。秋夫人当年的活命之恩,不知公公还记得几分?子归有酒,不知公公是否有故事?关于秋府,关于洪庆二十三年乃至是更早。本官戌时一刻在望江楼等您,但愿到时候能够听到实话。”

“子归,腾达的案子是交由大理寺受理?”最早按捺不住的人老是更想晓得成果的人,更心急的人。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