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天佑憨人
过后即便觉悟小寺人毒害常朱紫一事有待考虑,即便悔怨不该只听常朱紫主仆一面之词,已然于事无补。
老伉俪俩借换衣窃窃商定,这才束装出门,随刘文圳先进宫,再进养心殿。
这事要真是老天开眼倒好了。
昭德帝缓缓闭眼,喜怒难辨,“是朕操之过急了。”
她再次用力咽下口水,挤出笑来,“或许是娘娘多虑了。椒房殿的吃穿用度哪样不贵重豪华,比起坤宁宫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内心有您,向来最偏疼您和郡王爷……”
老伉俪俩鸡同鸭讲,到底大事落定都觉欢乐,经心投入驱逐嗣孙一事中。
刘文圳心下唏嘘,面上赔笑,“人死灯灭,皇上很不必是以追悔。”
若非皇上已知十一皇子出身,岂会顺水推舟主动提出过继?
换他被亲儿子戴绿帽,也得操之过急。
姜姑姑哪敢再光拣好话说,忙转口道:“既如此,娘娘少不得防备一二。只是念三老爷前恭后倨,借着和离撕破脸,和我们也断了来往。郡王爷于朝中虽有政绩,于军中到底贫乏助力名誉,一时半会哪好明着和东宫较量?”
男女有别,皇上俄然召见他们,便是另有玄机也只会盯着丈夫问。
刘文圳啼笑皆非,觑着昭德帝出色纷呈的神采,第三次清清喉咙,“若非皇上孝心使然,着意召王爷回京纳福,几位小郡王小郡主哪至于水土不平,阔别故乡后就接踵过世。追根溯源,倒是皇上美意办好事,王爷不必妄自陋劣。”
他颇觉无法,康亲王则颇觉无措,下认识去看康亲王妃。
殊不知她刚走半晌,小吴太医就领着药童带着小宫女,径直去了御书房。
康亲王服膺老妻丁宁,闻言再次神采大变七情上脸,严峻惊骇且茫然,“不晓得啊?”
她乱了阵脚,姜贵妃反而平静下来,展开手帕细细形貌上头的绣样,行动慢语速也慢,“小二已经废了。小三因为小三媳妇丢了差事,所谓思过连个刻日也没有,算是半废。端看皇上如何批复内阁和六部的奏本,如果老迈得以离京交战,你说下一个会是谁?”
姜姑姑满腹惊奇,目光落在手帕上,如许的轻纱不经脏又沾不得水,用来做手帕中看不顶用,只因姜贵妃一句喜好,皇上就超出周皇后,亲口命外务府按四时供应。
康亲王闻言挣开龙爪,拖着老妻千恩万谢跪了又跪,临走前不忘体贴而希翼的表示:等十一皇子精力好些了再过继不迟,手续渐渐办,人先接进王府呗?
康亲王不管简朴还是庞大,当即不严峻了,“如此便好。皇上这是铁了心翻旧账,我们就是想帮小二也无从动手。比起哪天丑事败露,小二起码保住了性命。”
太子妃说得对,这吴正宣,至心是个铁憨憨!
言行之直白浅显,可谓御前失礼、口出不逊。
宫里人说话,一贯半藏半露。
康亲王妃心头微定:既然选在养心殿觐见,那就是要论亲情序家事了。
他不消装就大喜过望,好险没顺手揪住昭德帝的衣衿诘问。
康亲王却神采大变,忙附耳细问,“宫里如何会俄然走水?皇上如何会俄然发落小二?还发落得那样迅猛狠辣?你、你送出去的那对金镯……”
她含笑看着昭德帝亲手托起丈夫分主次落座,公然就听昭德帝开门见山问,“皇叔可知小二做了甚么,常朱紫又做了甚么,才导致短短一日翻天覆地,落得此番了局?”
诊断结束的小吴太医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万寿宫赏的甜点,正想找处所解馋,就被姜姑姑拦住来路。
神采倨傲的姜姑姑深觉对劲,冲小宫女暗使眼色,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小二不孝不悌,常氏不忠不义,朕,不得不痛下狠手发落。”昭德帝说完一句见康亲王猖獗点头,仿佛又噎了一下,“杨氏疏于教子、识人不明,朕,也不得不两罪并罚,究查杨氏的连带罪恶。”
这边御史言官忙着打击年底事迹,那边十一皇子身为懵懂事主,不知外事不受影响,终究不消喝苦药安神了。
昭德帝平生第一次听傻了,“你说,你要告密谁?”
昭德帝仿佛噎了一下,刘文圳忙清清喉咙,细说当年金饰闹剧,并昨晚走水首尾。
昭德帝缓缓睁眼,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只盼朕的好儿子们,别再叫朕绝望寒心。”
出宫上车满心光荣的康亲王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天佑我也!这下不消我们费事儿,也不消我们操心走东宫的门路,过继一事就成了!真恰是老天开眼!”
话音未落就听呲啦一声,轻纱手帕四分五裂。
小吴太医表示没听懂,请姜姑姑身边的小宫女多留一步,便于他悉心就教。
不幸老宗人令目炫耳背,差点被骂得返老还童。
与其希冀丈夫跟皇上耍心眼,倒不如叮嘱丈夫还是行事真情透露。
说罢又喃喃道:“走水一事,恐怕没那么简朴……”
“起码,二皇子未曾勾连表里。”刘文圳慢声道:“起码,康亲王佳耦未曾牵涉此中。”
“明着不可,就暗着来。”姜贵妃松开手指抖落残褴褛纱,笑容狰狞,“念二女人再嫁之身,婚事吵嘴还捏在我手里呢?何况太子不好动,太子妃却一定。你亲身去办,先传话敲打念三夫人,再找机遇摸索吴正宣……”
涉事的宫女寺人都死了,线索就跟着全断了。
姜贵妃攥紧满手烂纱,面庞扭曲,“我多虑?你还感觉是我多虑?!”
“那……”姜姑姑用力吞咽,半晌才吐出一句整话,“那下一个会是谁?如果皇上真是为了太子,下一个清理的会是谁?”
刘文圳也听傻了。
康亲王持续猖獗点头,刘文圳见状又清清喉咙,接口道:“冲弱无辜,唯独苦了十一皇子。一夜之间没了生母,又受了惊吓,这会儿还留在万寿宫,睡不好吃不下,浑浑沌沌地喝着安神药呐。”
康亲王唬得又想跪倒,昭德帝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出色神采转眼庄严,“朕,故意弥补皇叔。只不知皇叔愿不肯意成全朕。皇叔既诚恳承担小十一的用度和教养,不如朕,将小十一出继皇叔名下,也好叫皇叔老有所依。”
语气难掩激昂,只盼能借势成事,达本钱觉得已经有望的过继心愿。
昭德帝龙眼微眯,忽而重重感喟,“朕晓得,旁人敢想不敢说,内心没少猜忌是朕心狠手辣,才导致皇叔府里子嗣残落。朕自认问心无愧,今儿却想问问皇叔,皇叔是否也狐疑朕恨过朕?”
康亲王妃颇觉无语,熟行一用力,气笑不得地勒紧康亲王的腰带,“你亲甥女亲甥孙出了事儿,眼下还不是放心的时候。等会儿不管皇上说甚么问甚么,你尽管有一说一照实答复,切忌遮讳饰掩。”
不过事情至此,已非他们能多想多管的了。
尤以御史言官为最,捋起袖子捉起笔,先就毅郡王代父亲征大书特书,筹算细心阐述何谓君子不立危墙,书到一半传闻金饰闹剧走水因果,当即改成鞭辟何谓兄弟阋墙红颜祸水,成果书到一半又传闻皇上知己发明要出继十一皇子,从速调头痛陈何谓祖宗礼法规矩体统,进谏之前倒先骂上了接办过继事件的宗人令。
姜姑姑神采一变,忙附耳谛听。
“如果因为金镯,来宣我们进宫觐见的就不是刘总管,而是禁军了。”康亲王妃神采稳定,只微微拧眉,“金镯分送黄朱紫和常朱紫,众目睽睽顺理成章,谁会起疑?且常朱紫那只金镯的滚珠虽淬了毒,但无色有趣药性迟缓,起码数月才会发作。这才送出去半天一夜,莫说留下陈迹,连查都查不出来。”
康亲王府喜乐安静,朝中却热烈得很。
余下成年皇子,除了乐平郡王另有谁?
刘文圳面无神采地送人,回转前面色古怪地弓下腰,“依主子看,康亲王不像是装的,康亲王妃也不像是知情的。”
刘文圳连假咳都懒得咳了,满心无法尽数上脸,“皇上金口玉言,天然是真的!”
“真内心有我,中宫之位早该换人了!”姜贵妃猛地抓起才抻平的手帕,全无昔日的笃定和得意,“真偏疼小四,东宫之位就不该给小六!”
这可真是天佑憨人,七皇女竟得了这么个驸马!
康亲王妃这么一想,看着真脾气且真单蠢的丈夫更无语了,由衷叹道:“天佑憨人。你就这么憨下去,挺好。”
姜姑姑唬得恨不能捂住姜贵妃的嘴,错目睹门帘下鞋尖一晃而逝,忙掀帘而出,斯须折返眉心紧蹙神采阴沉,“前头刚传出的动静,皇上松口允了毅郡王自请出征的折子,又命内阁、兵部协军机处筹划各项事件。这之前,皇上曾在御书房召见过太子。”
杨氏即淑妃,而识人不明,指的是淑妃曾一手汲引发常朱紫。
康亲王似被老妻点醒,老脸大亮地揽起事来,“内人这话也非常!说到底是我那亲甥女培养的后果,不然哪来各种结果!小十一虽无辜,但哪能是以劳动太后或皇后操心照顾,我和内人忝为杨氏母娘舅母,从今今后愿担起小十一的用度和教养!”
说着也不嫌丢脸,将康亲王妃如何骂的翻译成标准浅显话复述一遍,末端不美意义地扒拉了下头皮,“伉俪之间要讲缘分,父母后代之间也要讲缘分。臣子嗣缘浅,怪就怪臣身子底不可种也不好,不能怪皇上,千万不能怪皇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哪知事有刚巧,心机伎俩和楚延卿不谋而合,更不知除了本身,二皇子的丑事有人晓得得更早更多。
呵,男人。
嚯!
康亲王妃也颇觉无法,只得接过话茬,身子前倾诉暴露五分恭谨五分摸索,“说来常氏受的是我那亲甥女的汲引,自家作孽扳连的倒是小十一。刘总管这话非常,大人造的孽,倒要孩子接受,实在可叹不幸。”
康亲王先愣后冲动,孔殷反问,“真、真的?”
这话略没头没尾,康亲王唬得忙离座跪倒,话虽惶恐但实在,“皇上垂询,我、臣不敢虚言坦白。臣老无所依,确切曾狐疑过皇上。还是内人劈脸盖脸一顿痛骂,骂醒了臣……”
小吴太医慢吞吞张口,“姜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