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为谁而战(四)
“是的,大人。不过在流亡途中被支雄派人追杀,现在的段辽只怕和丧家之犬也没多少不同。”
鲜卑慕容家与羯胡石赵,本质上并无辨别。既然没有辨别,忠心又从何谈起?
宋烛嘴角暴露一丝讽刺,拿起两份谍报,放在烛火中扑灭,此时现在,内心已经有了决定。辽东从慕容廆期间便善待士大夫,主动吸纳流亡士族。但是从冀阳、成周、营丘、唐国四郡太守职员的设置中,慕容家的心机已经透露无遗。
“冀阳郡那边的动静如何?”阳鹜神采一如既往,从棋坛中拿出吵嘴子,在棋盘中渐渐玩弄。
一朝天子一朝臣,慕容皝继位五年来,宋该逐步退出了权力核心。平原宋家逐步被渤海封家挡住了风头。西河宋氏自从宋奭归天今后,气力也大不如前,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河宋氏在家主宋晃的掌控下,起码还保存一份但愿。
宋烛在太守府大堂内,焦心肠踱着脚步,昨日收到家主宋晃的私信,说是赵国雄师已经霸占令支城,正在汇集粮草,进军辽东的姿势逐步明朗。
遵循事理,西河宋氏既然投奔慕容部,天然应当尽忠职守,为辽东肝脑涂地。宋烛却晓得,如果将这封招降文书拒之门外,也便意味着与石赵划清了边界,一旦石赵雄师攻灭辽东,他们宋家便会今后活着上除名。
清河崔氏恰是冀州朱门,却因为成周郡吸纳豫州流民,身为成周內史的崔焘没法掌控成周郡,就像本身没法掌控冀阳郡普通。这本来是慕容家的均衡之道,免得世家朱门当场做大。正因为如此,崔焘把手伸到了冀阳郡。
“不——”
司隶校尉府中,阳鹜神情淡然地摆着棋子,悄悄道:“段辽已经逃出令支城?”
案几之上,乃是赵国天子石虎调派使者送来的招降文书。而另一边,则是麾下探子呈递上来的谍报,段辽有一支辽西突骑穿越卢龙道,其百夫长张成商定投诚,发来的求救密信。
“大人?”
中间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捧着棋坛,恭敬地答复道。
“传闻崔焘的人已经在冀阳郡漫衍流言,只怕近期就要脱手了。成周郡与营丘郡中诸县比来氛围非常严峻,大师都在担忧石赵雄师北上后,没法保百口室,据唐国內史阳协大人带来的谍报,已经有很多家属筹办举家迁徙到高句丽。”
石赵掌控中原十州地盘,兵强马壮,慕容氏又岂是敌手?
挑选看起来并没有难度。
“封抽呢?”
“是,当日封国相建议主公与石赵联手夹攻段辽,大人是反对的。事到现在,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怕民气浮动,到时候石赵雄师长驱直入,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冀阳郡,平冈城,太守府。
外族毕竟是外族,世家大族也不过是慕容家强大的东西罢了。
中年有些迷惑,他看着阳鹜的脸庞,俄然之间恍然大悟,跪倒在地,降落道:“部属必然不负大人重托!”
但是这份但愿,眼下遭到了应战。
阳鹜叹了口气,放动手中棋子,悠悠道:“辽东这些年固然疗摄生息,毕竟是蛮荒之地,民户希少,主公还是心急了。这些年颠末慕容仁之变,慕容翰又流亡本国,与段部宇文部高句丽争雄尤可,岂是石季龙的敌手?主公听信封奕之言,这一日迟早会来的。”
想必崔焘也收到了石虎的招降文书,他又会做出如何的挑选?
但是,本身固然贵为冀阳太守,但并不能完整掌控全部城池。冀阳郡为招募冀州的流民与世家大族所设,而他却出身西河,流民虽非铁板一块,却因为在流亡途中相互支撑,具有极强的凝集力。比来一段时候,冀阳郡暗潮涌动,几门世家大族与成周內史崔焘走得很近。
在中年人跨马驶出城中的那一刻,燕王府中慕容皝气愤地将书柬摔落一地。
阳鹜看向府外,目光穿透重重空间,口中喃喃道:“士伦,你陈腐了一辈子,也该变通一回了吧?不管如何,我必然会让无终阳家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师族!”
宋烛是冀阳郡太守,出身西河宋氏,与平原宋氏同为宋氏高门。平原宋氏家主宋该为慕容廆谋主,与宋烛堂叔宋奭(shì)并称“二宋”。
大棘城乃是辽东的都城,颠末三十年的扩建,大棘城成为全部辽东首屈一指的大城。瀚水流过城墙,作为护城河,让大棘城固若金汤。
“主公息怒,中原世家在辽东相互依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措置恰当,只怕武宣王三十年的尽力便会毁于一旦,望主公三思!”折冲将军慕舆根跪倒在地,面色深沉:“属劣等必然为主公肝脑涂地。”
宋家为谁而战?为家属血脉而战,为家属存续而战。
昌黎郡,大棘城。
“大人是说封校尉?”中年人皱了皱眉头,封抽乃是记室监封裕之父,国相封奕叔父。封抽作为东夷校尉,与司隶校尉阳鹜比拟,权势上也不逞多让。他谨慎思了一番,悄悄道:“封校尉比来并无非常。”
这一刻,宋烛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迷惑。
“崔焘这逆贼!先王以其环球朱门,累代冠冕,特地赦其极刑,没想到国难当头,竟然敢叛变本王。传令老四,让他带领一千大燕铁卫,前去成周郡拿下这逆贼!”
崔焘出身清河崔氏,当初天下未乱之时,其父崔毖乃是平州刺史。鲜卑各部无不唯命是从。只是可惜,中原大乱,两京颠覆,慕容廆击败了崔毖,掌控了全部平州。崔毖无法之下,只好逃往高句丽,却被慕容翰击败,从那以后,崔焘便退隐辽东,成为成周內史。
阳鹜抬起手制止中年人,眼中闪过阵阵精光:“现在民气浮动还远远不敷,你顿时出发前去营丘郡,帮老夫再加一把火。让老夫好都雅看,这把火能烧出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