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贪官俯首日
来到府衙门前时,蔡九知府倒是过衙门而不入,直奔衙后本身的家门而来。身前保护不那不识势眼的,愣着头皮问道:“大人,为何不入衙,批示缉捕那干恶贼?”
黄文炳感喟一声,在蔡九知府的唾骂逼迫下,不得不平膝跪了下来,因而院子里的宦海中人,再没有站着的了。
几十个解甲之人中,唯有一人立而不跪。
西门庆仓猝冲吕方那边竖起食指摇了摇,然后笑着向黄文炳道:“我当是谁?本来是黄文炳黄大人!嘿嘿!只可惜呀,大人方才的慷慨陈词当中,少说了一个‘曾’字――亦曾任一州通判!是不是?前通判黄文炳黄大人?!”
黄文炳固然身子颤抖,但还是昂然道:“本人固然是樗朽之才,亦任一州通判,岂肯等闲跪贼?”
一行数十人,拖枪曳甲地来到蔡府门前时,远远就见府前把门的仆人跳了起来,将府门推得八字大开,通畅无阻。蔡九知府心下大喜:“这门上的小厮,明天却有眼色!”当下连连催马,马不断蹄,直驰进自家门里去,众保护也跟着一涌而入,然后就听身后“霹雷隆”门轴响,那两扇丰富的朱漆大门板已经紧紧闭合起来。
西门庆道:“你有何必何冤何仇,固然道来,自有江州知府蔡大人替你作主!”这恰是:
先布罗擒贪犬,后施酷法裂走狗。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此言入耳,蔡九知府和黄文炳尽皆吃了一惊!急转眼看时,却见火线厅厦之下,站着一个青年公子,修眉入鬓,似飞千层剑戟;利眼熟光,欲卷万重波澜,仅仅是在那边随随便便地一站,就给人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感受。
西门庆悠然笑道:“不是你的部下,却能随你进你的私府,鞍前马后的服侍,这倒也奇了!”
晁盖点头,眼望江州城方向,暗想道:“也不知四泉兄弟那边,事情停顿得如何样了……”
固然早就明白了西门庆的机变过人,但形格势禁之下,世人还是不免悬心结计,一时候都把眼来看晁盖。
跟着西门庆的击掌声,两边的梁山学兵和穆家庄庄丁往上一闯,将跪着的世人都绑了起来,又拖走了地上的尸首,只饶了蔡九知府和黄文炳二人。
蔡九知府的贴身保护头儿一声呼喊:“庇护大人!”话音未落,就听“咻”的一声,天外一箭飞来,从这出头鸟的左太阳穴射入,右太阳穴穿出,一双遭到大力压迫的眸子子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从眼眶里夺路而逃,两颗眼球迸飞之时,水晶体溅得四周都是,当场毙命。
黄文炳一听,心口上好似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他的神采本来已经被四下里的杀气逼得惨白,此时更是白得如同雪上加霜普通,殊不似人色。
李俊点头道:“天王哥哥放心,张顺兄弟和童威兄弟已经预备下了,包管办得妥妥的!”
几个跟他交好的庄丁情急智生,一起道:“快去见西门头领。”说着扶着那吐血的庄丁来到西门庆面前。
那几个穆家庄庄丁齐齐跪下,那吐血的庄丁含泪噙血嘶声道:“头领大人,小人有苦!小人有冤!小人有仇!”
西门庆早看到了,心下便已经明白了捌玖。见大师扶着那吐血衔冤之人过来,一边挥手挡住世人的膜拜,一边伸手运起真力在吐血庄丁胸前背后要穴处按摩,助他顺气,直等那人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时,这才问道:“好了!倒是如何回事?”
蔡九知府听着“格噔噔”门闩闩上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顿时渐渐地趴下来,拍拍心口道:“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统统灾害化为尘。阿弥陀佛!――此时这颗头,方是我的了!”
那人笑吟吟地抱拳拱手:“鄙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三奇公子西门庆,现在在梁山泊坐第五把金交椅的便是!”
西门庆不再理他,翻转头却对蔡九知府嘲笑道:“蔡得章啊蔡得章!想不到仅仅是你部下一个撤职的通判,都敢这般放肆!”
那庄丁先被梁山学兵反对,又被其他庄丁抱住,转动不得之下,只急得他黑眸子子起红线――血贯瞳人,倒是说不出话来。憋到极处时,俄然“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黄文炳心下大惊,连退三步,蔡九知府却犹自问道:“你是何人?我家中怎的向来没见过你?”
蔡九知府听得西门庆笑语声固然暖和,但其间却有万钧诛心之力,心中大急之下,固然跪着不敢起家,但还是将脖子奇异地弯转了角度,对着立而不跪的黄文炳疾言厉色地叱道:“黄文炳!你戳在那边,竟不跪下,莫非想害死本府不成?你这厮如此混帐,置朝廷命官于险地,用心叵测,企图不良,你意下何为?”
蔡九知府身边的保护从人,被锋兵利箭指着,早已心中忐忑,现在看到知府大人已经身先士卒地做了识时务的豪杰,心中无不是如同去了一口大钉普通,再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可骇,大师抢先恐后地抛弃手中盾牌刀枪,扑翻身拜倒在地,异口同声献媚道:“大人,我等亦愿降!”
说着,转头问李俊道:“李俊兄弟,四泉兄弟那边,策应的船只可安排安妥了吗?”
早有梁山学兵横身拦在头里,冷然道:“梁山讲武堂训戒之一――不得随便杀俘!还不收刀退下?”
蔡九知府闻言,仿佛旱天里耳边俄然响起了一个轰隆,魂飞魄散间,身子便想软倒在地,幸亏身边是马脖子,从速抱住,这才勉强支撑不倒。
蔡九知府摘下头上官帽,连连叩首,顿地有声,急着嗓子辩白道:“回大人的话,这黄文炳,却不干小人的事!小人来到江州到差时,他已经被撤职多时了,实算不得小人的部下,还望大人明察!”
西门庆笑了笑,向其人道:“想不到白刃临头,另有这般出尖之人――却不知这位有尿的豪杰贵姓大名?”
就听一声梆子响,两下耳房中,中间假山顶上,早有密密麻麻的刀剑弓弩摆布了出来,刺眼熟光,看得蔡九知府和黄文炳心上生寒。
未等蔡九知府开口,黄文炳已经抢着喝斥道:“好胡涂东西!贼人若失势,必来攻打府衙,大人料敌机先,这才过衙门而不入,此正合兵法所云――避其朝锐,击其惰归,非运筹帷幄之大贤,不能有此虑也!”
听知府大**发感慨,黄文炳正欲凑趣,却听中间有人抢着接口道:“知府大人此言差矣!却不闻走马崎岖,常能无事;放缰平野,最易失鞍?知府大人贪渎犯警,万民愤怨已深,即便回到家中的深宅大院,但无妄的天雷早已临头搁着,纵有金城汤池之固,又济得何事?”
被水晶体溅了一脸,蔡九知府肝胆欲裂,再被四下里杀气一蒸,更加抵挡不住,这时却听西门庆嘲笑一声,喝道:“抛下兵器,降者免死!”这一声对已经魂飞魄散的蔡九知府来讲,无异于救苦救难的纶音佛旨,固然他没有兵器可抛,但放弃朝廷命官的身材与庄严,还是轻而易举――不知不觉间,蔡九知府已经是双膝跪地,颤着声音道:“下官江州知府蔡得章,愿降大人!”
晁盖便道:“众家兄弟莫要心急,四泉兄弟早已安排下了奇策,计成以后,自来同我们汇合相见。”
听得李逵要见西门庆,世人这才回过神来――西门庆还留在江州城里没出来呢!
“吱呀”一声响,赛仁贵郭盛鹊画弓第二次拉满,嘲笑道:“当年白袍薛礼三箭定天山,却不知本日谁来做这第二箭之下的亡魂?”
吕方横眉大喝道:“好胆!”指上一用力,弓弦又“喀吱吱”绞紧了些。那追魂的弦音听在跪着的世人耳朵里,无不胆上生冰,黄文炳下颔上一滴黄豆大的盗汗终究禁不住本身的重量而滴落,但身子却挺得更直了些。
却说蔡九知府离了法场那修罗天国,吃紧如丧家之犬,惶惑若漏之鱼,带着黄文炳和自家的一干保护,七歪八倒地直奔府衙而来。
蔡九知府本意只为带保护回家,闭门自守以保百口小,哪儿顾得上指甚么挥,杀甚么贼?听到有人见问,他脸上正要讨愧时,却有黄文炳雪中送炭,不但帮他圆了场子,还替他挣了面子,心中的感激,当真是到了十二分以外,又足尺加三,当下向黄文炳投以赞美有加的一瞥,点头道:“通判之言,正合吾意!”
却听穆家庄庄丁里有一人俄然大呼起来:“姓张的,本来你也在这里?你也有明天!”说着挥刀直向地下跪着的一小我猛扑了上去。
西门庆微浅笑了笑,右掌在左掌心悄悄三击,喝采道:“宦海之三昧,尽在现在数语当中!蔡大人唱念做打,公然是好功力!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