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章 好汉肝胆相照
鲁智深跟着杨志站了起来,向西门庆深深一揖,先是点头,后是点头,说道:“公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都说三奇公子天星转世,智珠在握,机变无双,只本日这醉后一言,便可见一斑了!哥哥我素少服人,本日却也是断念塌地的服了你!”
鲁智深大笑着挥手道:“莽撞姓鲁,酒家也姓鲁,正合五百年前是一家,一家人就休说两家话!但得西门兄弟你无恙,一颗灵芝又算得了甚么?”
杨志也冲上来纳头便拜:“三奇公子当年义气为先,还了俺家传宝刀,此恩无日或忘。本日来到咱这二龙山,别的没有,就是这两个穷头!”
杨志也道:“我们江湖豪杰,如有一利器在手,平增一倍工夫,但得一口宝刀,谁肯相让?恰好就有西门兄弟你仗义,还了洒家的家传宝刀——与你的义气比拟,那株灵芝还真算不得甚么!”
西门庆笑道:“哥哥喝那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普通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哥哥说前面那大半段话时,声音宏亮,中间人听着,皆觉得是那郑屠谮了哥哥的名,哥哥这才上门来打他,如此便嚷到官去,也扳连不了那卖唱的父女二人;哥哥却在最后一句时,低声喝问‘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暗中叫那郑屠晓得他冒犯了哪道天条——只这一段言语中,便可见哥哥名声如粪土,不屑仁者讥,大义所当为,粗中亦有细的脾气,怎能不叫小弟爱护?!”
世人齐声喝采:“这话说得是!”
说着,西门庆再次向鲁智深深深拜倒。
二人哈哈一笑,相互深感知心,鲁智深便大呼添酒来!
武松本来跟西门庆、鲁智深、杨志一桌,但不久后二龙山一班酒精熬炼的酒鬼们摆开车轮阵,将飞天虎扈成起首灌倒,林冲亦是摇摇欲坠,扈三娘也已经喝得秋波斜视,粉面通红,武松心疼老婆,从速畴昔帮着挡酒去了。
鲁智深听了惊诧道:“洒家那日骂那厮些甚么,洒家都已经忘了,兄弟你如何能见到此中的甚么功力?”
鲁智深奇道:“洒家三拳打死了那郑屠,也算不得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兄弟何故是以事而服我?”
西门庆便喝采道:“好一个肝胆相照!现在的天下,恰是只缺了这四个字!”
只因酒后传笑语,方得阵前定兵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一言既出,世人皆惊而奋发。鲁智深已经推测八分,再得张青一印证,当真是心花怒放,大笑道:“啊哈!本来是神交已久的好朋友来了!洒家花和尚鲁智深,这厢有礼!”说着上前便剪拂于地。
当下二龙山小喽啰击鼓吹笙,众星捧月一样簇拥了西门庆上山,进宝珠寺大殿坐定,鲁智深便叮咛杀牛宰鹅,抬上好酒,清算筵席为梁山世人拂尘。
鲁智深和杨志对望一眼,杨志便晃闲逛悠地站起家来,叹道:“鲁大哥,枉你我兄弟二人做了半世军官,却当不得四泉兄弟醉后的智谋,岂不忸捏?四泉兄弟说的都是金石良言,小弟先往山前把岗哨重新安排一遍。”
蓦地想起一事,便把酒坛子一放,向鲁智深、杨志二人道:“两位哥哥,小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气渐晚,一轮明月悬头,盗窟中的笑语声渐渐地弱了下去。西门庆晃晃头,暗想道:“宋朝的酒固然度数低,等闲喝不醉人,但喝多了结也撑得难受!”看看鲁智深、杨志时,二人固然有了醉意,但眼神仍然清澈,西门庆忍不住暗叹道:“公然是关西豪杰,杀得人,灌得酒!”
三人拜得数拜,站起家来,这时二龙山其他头领都上来拜见。鲁智深便道:“此处不是交心的处所,便请三奇公子往咱荒山上歇马,兄弟们迟早也好请教!”
西门庆连连摇手:“甚么请教?如何当得!小弟此来正要讨扰一番,倒是真的!”
放了水,西门庆和鲁智深重新找了个偏殿坐下说话,西门庆便提起当日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来,笑道:“当世豪杰,小弟只爱护智深哥哥一个,哥哥可知为何?”
扈三娘忙起家道:“鲁大哥说那里话?二哥在那里,小妹天然随在那里。青翠绿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不过般若——有甚么称得上辛苦的?”
西门庆点头道:“若不是以事,怎能显出哥哥那般见义勇为、粗中有细的脾气?哥哥当日作为,小弟都探听得倍细。且不说打发走那卖唱的父女后,哥哥在那客店门前坐了两个时候,也不说到状元桥郑屠店前,哥哥不急着发落他,偏消遣他切了一上午的臊子,只说哥哥打倒那郑屠后,劈面骂他的话,倒是最见功力!”
西门庆、鲁智深、杨志指导着武松的背影哈哈大笑,大师抱着酒坛子从大殿里出来,又换了个通风的处所持续痛饮说话。鲁智深鼓起,甩开僧袍,暴露一膀子好花绣来,杨志和西门庆也豁了怀,大师把酒指导江山,豪情潮涌。
鲁智深和杨志听了,哈哈大笑。鲁智深便道:“杨兄弟且去巡山瞭哨,我来带四泉兄弟去放水!”杨志笑着去了。
鲁智深仓猝搀扶,慌道:“嗐!洒产业日芝麻粒儿大的事,都让四泉兄弟你跪着,那若提及四泉兄弟你的那些义气之举来,哥哥我还不得趴着啊?我们兄弟,今后莫拘这些虚礼,豪杰肝胆相照便是!”
鲁智深又笑道:“若不是西门兄弟施计,武二弟那里讨得这门好婚事?新娘子,既然来了俺们这穷山,却比不得梁山那八百里的畅亮,只愿你伉俪同心,可休要叫苦!”
鲁智深问起西门庆姓名时,张青、孙二娘伉俪两人也闻讯赶来了,一见西门庆,二人大喜,正欲厮见时,却听鲁智深问起,张青便笑道:“好教大哥听了欢乐,这一名,就是我们京东两路、山东道上首屈一指的豪杰——三奇公子西门庆!”
西门庆拱手道:“小弟有一前辈,姓施名耐痷,是他将当日哥哥拳打镇关西时的详细景象,对小弟一一道来,自当时起,小弟就对哥哥惊为天人了!本日一见,幸何如之?”
二人皆行大礼,西门庆仓猝拜倒相还,说道:“小弟亦久仰鲁大师、杨提辖的名头,常怀巴望。前次想要上贵寨来拜见,偏有冗事节外生枝,累坠了身材。本日借着我家二哥结婚的契机,冒昧前来,终究得见尊颜,万千之喜!”
西门庆便拱手道:“那小弟可就获咎了!我听二哥说,青州害民狗官慕容彦达对二龙山常怀虎视,每欲蚕食,今晚月色甚明,盗窟里弟兄们若尽数吃得醉了时,那狗官俄然出兵来袭,如何是好?小弟交浅言深,还望两位哥哥恕罪!”
西门庆仓猝站起来,大着舌头道:“两位哥哥休说客气话,小弟值得甚么?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吸着气要放屁,喝了酒要放水罢了!——叨教哥哥,放水却到那里?”
鲁智深动摇手,连声道:“四泉兄弟,你也赞得我够了!我却奇特,这些事情你又不在场,倒是如何晓得的?”
喝着酒,说着渭州旧事,话题不知不觉由江湖轶事转到了西部疆场,说到了现在所谓的西军名将们身上。鲁智深便不屑隧道:“说到西甲士众,有勇无义之徒最多,洒家内里只服老种经略相公,余子碌碌。”
西门庆又道:“其别人积德,其善唯恐人不知;哥哥积德,倒是只求无益别人,甘愿自污本身;最可贵的是,旁人积德,服膺恨不得一世;哥哥积德,却事过便忘,深藏身与名——此中品德之高低,真乃天壤之别!如此高风亮节,怎能不叫小弟爱护?!”
鲁智深便摆手道:“四泉兄弟有话固然说!我们今后,有甚么说甚么!”
世人见了,既惊又喜,鲁智深大乐:“这个弟妹又是个利落的!换海碗来!”小喽啰承诺一声,二龙山拼醉大会就此正式拉开帷幕。
鲁智深拍桌大呼:“说得好!洒家敬弟妹一碗!”说着豪饮一碗,正想说“弟妹随便”,不想扈三娘仗着新婚燕尔的锐气,骨咚咚也干了一碗,喝得涓滴不动声色。
鲁智深摸着秃顶,惊诧道:“四泉兄弟你这么一说,洒家倒也模恍惚糊想起来了——哈!你倒象是洒家肚子里的蛔虫普通,洞彻了俺的肺腑!”
酒菜上,西门庆先赔罪道:“为了赚二哥往梁山结婚,小弟胡言乱语一番,倒扰得贵山天翻地覆,还赔上了一株贵重的灵芝,倒是小弟莽撞了!”
听鲁智深提到老种经略相公,西门庆蓦地想到一事。这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