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章 反覆无常
西门庆翻脸比翻书都快，一听有东都城的内部动静，他眨眼间就把温文尔雅象面具一样重新挂上：“诗曰：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使者但说无妨。”这恰是：
却听西门庆问道：“不知使者于边塞诗中，最喜哪一首？”
察哥听着，心头那一团无明业火焰腾腾实在按捺不住，因而“砰”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大呼道：“梁山之主是在消遣我吗？”
西门庆悠然道：“我也很想偷偷摸摸地割地，以换东京开封府，但是——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万一这事儿漏了出去，再跳出个把圆稹扁稹、白居易黑居难来，也写几首《西凉伎》、《东凉伎》甚么的，最后戳着我鼻子问‘每听此曲能不羞’……俺是生药铺掌柜的出身，见地狭，胆量小，实在是搂不住哇！要不，我们再筹议筹议？”
西门庆笑吟吟地拱手道：“深谢！深谢！使者另有别的闲事吗？一齐说了出来后，我们便能够以文会友了！”
西门庆再一次朴拙隧道：“西夏中原，本是一家，不分相互，不消客气——只要夏主乾顺打消国号，归化中国，我就封他为东京开封府的府尹！男人汉一言既出，駟马难追，六合神灵，可为证鉴！”
西门庆斩钉截铁隧道：“你如果敢帮我把东京开封府清算下来，我就敢把这座天下第一城交给你西夏！”
西门庆大喜鼓掌，说道：“既然闲事说毕，我们便来论文吧！使者久处边荒，却不知对唐人边塞诗有何观感？”
西门庆很歹意隧道：“羡煞？大夏之晋王竟然恋慕我们梁山成绩王霸之业？莫非中间胸怀弘愿，腹有奇谋，倒霉于孺子之心，藏之久矣？”
察哥指着舆图上的东京开封府叹道：“中原之地，沃野千里，得之者倚其势养民料兵，遂能成绩王霸之业。现在赵宋失德，梁山之主取而代之，今后龙兴于此，开社稷宗庙，千秋不朽，万古流芳，真青史之盛事也！实羡煞俺们这些边鄙野夫啊！”
察哥此时已经落空了吾将高低而求索的兴趣，但看西门庆那兴趣勃勃的模样，估计本身不听也是不可，只好姑妄闻之——“梁山之主又有何计？”
察哥便伸手指了舆图，笑道：“梁山之主请看，这里这里另有这里，皆不毛之地，恶水穷山，大风起兮，黄沙万里，实无用之废土，赘疣之边荒！梁山之主扫清**，荡静八极，要的是良田美地，取的是秀水明山，这些鸡肋之所，便作取东京之酬，赏与我西夏吧！”
察哥擦擦脑门儿上的汗水，心道：“这梁山之主牙尖嘴利，捉着我一句话中的空儿，竟然曲解我想谋朝篡位！这番风言风语若灌进我皇兄耳里，那还了得？看来和这位三奇公子兜圈子是自取其辱，我还是有甚么说甚么吧！”
察哥也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已经明白了捌玖。却听西门庆再道：“墨客白居易看了元稹的《西凉伎》后，深有感到，也写了一首《西凉伎·刺封疆之臣也》与元稹唱和，此中有一段——自从天宝兵戈起，犬戎日夜吞西鄙。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平时安西万里疆，本日边防在凤翔——哎呀！我这才想起来，割秦凤路地盘以后，凤翔又将成为边防地了啊！汗青重演！”
实在察哥内心想的是：“这回出使宋朝，本来想的是乞降，没想到却钓上了西门庆这条大鱼！若能把割地这件事撺掇成了，皇兄必定喜好，我察哥必将名看重史！西门庆至心也罢，冒充也罢，都无关紧急，他经略中原时，我大夏恰好安定边疆，等他腾脱手来对于我们的时候，我们恰好将他割让地盘的国书明示天下——嘿嘿！这一来民气士气彼消我长，倒要看其人当时如何应对！”
心中想得夸姣，言语中便更加热切。察哥真是恨不得顿时就把一纸割地的契书揣进怀里，好成绩本身的不世伟业。
察哥气得胡子眉毛都要飞了，当下飞起一拳，将西门庆的鼻子砸进了脸门里去……
察哥被骂得狗血淋头，摸门不着，在步步进逼的西门庆肝火下，只剩趔趄后退的份儿。但如果就此捧首鼠窜，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眸子一转，察哥道：“鄙人这里有东都城的要紧谍报，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西门庆兴冲冲隧道：“我所爱多矣！使者吟诵《凉州词》，凉州者，西域歌舞之乡也！当此时，不由得便使我想起墨客元稹的一阙《西凉伎》来，此中有一段是如许写的——一朝燕贼乱中国，河湟没尽空遗丘。开远门前万里堠，今来蹙到行原州。去京五百而近何其逼，天子县内半没为荒陬。”
秦凤路西宁州、积石军、廓州、河州、湟州、兰州、西州、巩州、会州、秦州、西安州、德顺军、原州、渭州、怀德军、镇戎军。
察哥作色道：“此呼而与者也！君视我大夏竟如乞丐乎？当年宋辽澶渊之盟，每年事币之额，亦不过此数，梁山之主以此对付，实轻己轻人也！”
西门庆“哦”了一声：“愿闻其详。”
渐渐地把舆图重新卷起，察哥道：“梁山之主汉学高深，令我边鄙之民大开茅塞——却不知割地之说……？”
这一言过分匪夷所思，察哥当场愣在了那边，呆了半晌火线道：“这……这却从何提及？”
西门庆又道：“传闻西北那边地盘瘠薄，物产希少，乃至连喝水都困难，并且还常常地动。我如果得了这些处所，明天操心饥荒，明天安排赈灾，那不是本身找罪受吗？”
西门庆看了点头道：“这些处所，可大得紧呐！”
西门庆道：“既如此，便请使者自报身价如何？”
西门庆道：“吾岂是忘恩负义之辈？若得了东都城，必奉上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可乎？”
察哥取出的包裹里，是一张大宋边疆的详细舆图，舆图上用分歧的色彩标示着长城关隘、山川河道，邃密犹胜宋朝本土所绘。西门庆看得悄悄心惊，公然最体味你的，还得数你的仇敌。
西门庆鼓掌道：“说得好！若割河东之地，西夏边疆便将直临太原府，王翰王子羽恰是并州太原人，当时使者若想前去凭吊一番，倒是忒便利了！”
察哥缓缓收了脸上喜色，款款道：“新国初立，用赋税处必多，如果吾等倚功而骄，强索硬要，将梁山之主的国库搬得空了，便是贪得无厌之辈——我大夏文明昌隆，人识礼义，岂能落此骂名？是以，鄙人这里有个分身其美的计算！”
察哥内心出现最后一丝希冀来，本身漫天要价，西门庆当场还钱，这才是政治协商的正理啊！因而，察哥从速问道：“却不知梁山之主另有何奇策？”
察哥起家深揖道：“鄙人另有一烦。既然梁山之主许了割地，你我且先立下文书，各自用印画押后，今后密椟而藏，觉得两国兄弟之盟证。有先人见之，必长叹曰：‘大夏与中国世代亲善者，由梁山之主西门庆与察哥始！’鄙人若能沾陛下之荣光，今后也博个名看重史，此生无恨矣！”
永兴军路环州、庆州、定边军、鄜州、延安府、绥德军。
察哥笑道：“东京开封府，是天下第一城——这话可不是鄙人说的，是悠远的大食国海商说的——现在我们助梁山之主取了这座天下第一城，这功绩也大得紧呐！”
西门庆仿佛是自言自语道：“我本来是清河县里一个开生药铺的土财主，也不想着读书，也不想着落第，混到明天，能把东都城混到手，也该满足了吧？”
西门庆却摆手道：“此时我文气众多，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使者若不陪我畅意论文，便是看不起我，甚么闲事邪事，我们甚么事也不消谈了！”
察哥便道：“鄙人最喜王翰《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顿时催。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交战几人回——此诗意兴豪纵，却又有飘然出尘之致，莫不是王子羽于醉中得之？”
相反，西夏的国土，则是空缺一片，只在几个关头点上标着——左厢神勇军司、祥祐军司、嘉宁军司、静塞军司、西寿保泰军司、卓啰和南军司——这些都是西夏对抗宋朝的前沿阵地。
察哥面有忧色，连声道：“恰是恰是！我大夏就是处身于这类穷乡僻土，受尽了折磨，以是才不忍心看着梁山之主立国后，以中原之膏腴，填西北这穷窟，今后永无宁日。因而才许下这宏誓大愿，只求舍己为人，务要替盟国分担此压力，这也是兄弟之国友情地久天长之明证啊！”
边壤界石万里外，风云气色一刹时。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察哥闻声色变。却又听西门庆叹道：“凉州，唐朝时又称姑臧，河西走廊之冲要地点。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发作，唐朝廷将河西陇右十五万精兵大半调入本地平叛。吐蕃趁虚而入，连连蚕食大唐边塞城镇，并于唐朝宗广德二年占据凉州，丝绸之路就此断绝。凉州沦陷四十多年，历代朝廷只知轻易苟安，边关将领只会拥兵自重，不思光复失地，反而沉湎在凉州歌舞中，是以墨客元稹才写了这一首《西凉伎》讽刺这些尸位素餐之徒——最后墨客愤然问道：连城边将但高会，每听此曲能不羞？”
愿求已足，察哥天然不会得寸进尺，因而摇手道：“吾大夏子民岂是贪吃之徒？能得梁山之主一诺，已是心对劲足，除此以外，更无他求！”
西门庆听了，悠然拱手道：“使者汉学高深，佩服啊佩服！”
察哥心道：“西门庆这厮想当天子心切，利令智昏，这七千里地盘，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归属于我国了！想当年石敬瑭为了当天子，割给了大辽燕云十六州，本日这个生药铺的小老板却也不输于他——嘿嘿！汉人！向来如此！”
西门庆俄然又一鼓掌：“哎——我又想出了一个分身其美的好体例！”
西门庆很朴拙很朴拙地看着察哥的眼睛，掏心掏肺地发起道：“要不如许？使者你先帮我把东都城扑楞下来，以证明你我两国地久天长的友情，然后得个空儿，我便在边疆上使力，明天一寸，明天半尺，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总有一天，那些不毛之地会在我们默契的尽力下，正式成为贵国的国土——却不知使者意下如何？”
察哥听了吓了一跳，仓猝跳起来摇手道：“梁山之主休得讽刺！我察哥虽不具周公之才德，但忠心普通无二，有甚倒霉于孺子之心？何况我皇兄乾顺，贤明神伟，睿智聪察，实不世出之雄主，亦非孺子成王可比也！纵有苏秦之舌、张仪之智纵横游说于我君臣间，亦难为反间矣！”
察哥便图穷匕见道：“我们助梁山之主取了东京开封府，当时天下传檄可定，这但是天字第一号的功绩，若不酬吾等以重赏，必定有伤梁山之主义薄云天之高名，是以鄙人大胆，要向梁山之主讨些彩头！”
西门庆便变了脸，痛骂道：“**！老子就是在消遣你！你们这些党项人几次无常，常常在国力弱弱时温馨地接管宋朝岁币的犒赏，在国力强大时就悍然入侵宋朝，以获得更大的好处——这么些年看下来，老子若还不晓得你们，那就叫老子瞎了眼睛！我日死你先人板板的！还想趁火打劫，从老子这里割地？中国的地盘是无数前辈用命血换来的！岂容割尺寸于贼？你们这些地痞，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对于你们这类地痞，老子就要比你们更地痞！给老子滚！归去奉告你们的李乾顺，老子平了中原，下一个就来清算他！滚！要不是我们两家有地久天长的友情，明天就砍了你的头来当溲器了！滚！”
察哥无法，只好苦笑道：“鄙人作陪！”心中却连珠价地痛骂：“冬烘！酸丁！百无一用是墨客！”
察哥心中一跳，勉强笑道：“却不知梁山之主却又爱好何人诗句？”
察哥把舆图重新揣回怀里，勉强笑道：“梁山之主谈笑了……”
西门庆定睛看时，西夏的国土要求真的未几，察哥手指指导处，计有——
察哥在中间殷勤感喟道：“都说满足者常乐，汉学精炼呀！”
西门庆抬手道：“那便请说。”
河东路丰州、府州、麟州、火山军、晋宁军、保德军、岢岚军、岚州。
当下正了正容色，把手指从舆图上的中原移回了边疆线上，说道：“梁山之主文采风骚之名，我大夏亦是有口皆碑，鄙人读书未几，诚班门弄斧，忸捏忸捏！汉学之道，广博高深，非一朝一夕可尽论其妙要，且待相互讲完闲事，鄙人再向梁山之主恭聆教益。”
可惜，这统统都只是察哥的脑补。在西门庆的地盘上，借他八个胆儿，他也没有冲冠一怒效荆轲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