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 兵临城下
那长腿子便傲视着贵显道:“留守大人,要守城,先得有粮吧?前些日子,城里的粮草用得急了些,现在府库空虚,这城池就难守到十二万分!”
话音未落,李成的声音自别传来:“哼!你们这些家伙做出来的账目,如何能信?”说着,只听靴声橐橐,甲叶铮铮,李成顶盔贯甲,昂然直入。
听了这话,梁中书怫然不悦,拂袖道:“岂有此理!卢俊义分盐引的那天我亲目睹了,他二目有神,那里有甚么精力上受了创伤的征象?你这主子满口胡说,还不将卢俊义行迹从实招来?!”
梁中书吁了口气,喜道:“一百倍的二百五!守城足矣!”
如果能斩,梁中书早把人推出去了,现在只能葫芦提的略过,反问道:“大名府天然是弃不得的,却不知世人有何守城良策?”
梁中书仓猝道:“使不得!使不得!西门庆那厮,善能用兵,安知城下栾廷玉这两千人马,不是诱敌之计?若冒然出城,中了奸计,不是耍处!尔等只消守稳城池,休要被西门庆挑衅了,等朝廷救兵到时,里应外合,可操必胜!”
蔡氏冷哼一声,斜眼钩住了李固,李固顿时心胆俱寒,比面对梁中书时多添了十倍的压力。
一听这话,梁伟锁魂飞天外,仓猝替蔡氏拾遗补阙道:“爷,方才我听夫人说了,卢俊义行刺不成,实属天幸。那厮心疼五十万贯,是以得了个失心疯,拿了把刀就跳进了内宅。成果行路不知倒置,被花圃里草根拌了一个跟头,就此晕死在那边,厥后叫丫环婆子们发明了——爷也晓得,夫人调度出的丫环婆子都是有些力量的,这才一绳将卢员外捆了,送进了咱家水牢里去。夫人念着他捐了五十万贯救老爷的功绩,倒也没难为他,还请大夫治好了他的疯病。谁知有荡子燕青恩将仇报,又跳进内宅想威胁夫人,惹得夫人恼了,才把卢俊义关着不放。”
蔡氏嘲笑道:“我却信不过你!都说人生三快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现在青云直上,必定早就盼着我蹬腿了!说不定卢俊义就是你用盐引拉拢了,让他来刺我,我好不轻易拿住了他,若把他交回到你手里,岂不是放虎归山,纵龙入海?说不得,我要往都城去告御状,卢俊义就是我的人证!倒要请当今官家作主,好生审一审你这个当代的陈世美!”
到了此时,梁伟锁如何肯认?当场跪下,赌了无数血淋淋的大咒,这才将梁中书买哄住了。
梁中书听到有粮,眉开眼笑,拍案道:“但得有粮,我大名府就是稳如泰山!来人啊!先把这些巧舌令色、乱来上官的败类给我押下去!”上面的虎狼往上一闯,将跪着乞命的家伙们揪走扔到黑牢里去了。
听到探马报说梁隐士马卷土重来,梁中书仓猝调集麾下将吏议事。来的人中,多是收税的妙手,括田的里手,临敌御侮,倒是不会,倒是有那腿长的献上一计,劝梁中书临时北狩,也就是夹着尾巴逃到驻扎侧重兵防备辽国的边关,以御梁山贼寇。
贵显李成闻言,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恰是:
梁中书一听蔡氏之言,火冒三丈,戟指着蔡氏大气道:“你……你……你成事不敷,败露不足!卢员外犯了何罪,你竟然要拿他?”
那些下吏们听着,面如土色,一个个麻溜地跪倒,叩首如捣蒜,肚中倒是连珠价地叫苦。本来那些粮食都是前些时从官方刮上来的,为凑梁中书一干人的“赎金”,蔡氏批示着大刮特刮,少补多不退,就有了现在这些无中生有的粮食。
看着李固连滚带爬的出去了,梁伟锁心中大起兔死狐悲之意。躬身送走了蔡氏,梁中书那边又有人来找。
梁中书气到手脚冰冷,胸口气血翻涌。为了制止在这里酿出命案,他只能一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跌跌撞撞地去了。
梁中书听了,嘲笑道:“妇人家的一面之辞,果然如此?”
“李固!我让你去找燕青,这些天畴昔了,人呢?”蔡氏一声喝,吓得李固跪爬当场,六体投地。
府堂里摆布吏员,此时十去捌玖,只剩下常日里无能混饭吃的闲吏和梁中书的几个得用人,倒是军中的武将济济一堂,畴前梁中书案下腐朽的积气都为之一变。
梁中书忍怒道:“你说卢员外行刺?既如此,将人交与我,我来鞠问!”
心中有鬼的人,最怕神目如电。合法梁伟锁胆怯肝儿颤的时候,却听得大名府外号炮声连天,然后有府中人跟头把式的跌出去叫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梁山贼寇杀到城前了!”
但转念一想,卢俊义却不是这等人,此中必有原因。是以将民事拜托予众士绅后,梁中书对梁伟锁道:“去!打卢家人给我找来!我倒要问问,这个卢俊义要紧关头给我妆幌子,是何事理?”
贵显听多识广,答复道:“禀恩相,这个姓栾的必定是祝家庄出身的铁棒栾廷玉。传说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厥后降了梁山,成了三奇公子西门庆的左膀右臂。也是此辈合当受死,本日竟敢犯我坚城,定要叫他有来无回!小将鄙人,愿引一哨人马出城,擒拿栾廷玉献于恩相!”
梁伟锁见了梁中书后,梁中书兜头骂道:“我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主子!你这个管家是如何当的?夫人捉了卢员外,这般大事如何不早来报知于我?”
门帘一甩,出去了蔡氏。梁中书和蔡氏这几天实施着孔雀东南飞的斗争战略,一个往东,一个往南,大有老死不相来往之势。只是本日听到梁中书问起卢俊义,蔡氏唯恐主子们一个胆怯时,却不误了本身谋夺卢家财产的大计?以是上赶着来了。
蔡氏瞪眼道:“你还敢问我?就因为你离了府里,才滋长了闲杂人等的凶心恶胆,不日前那卢俊义深夜提刀,入府中行刺于我,若不是我命大,十个脑袋也被人砍下来了!我这般出世入死,你却不闻不问,还在这里装你的彼苍大老爷!真是负心薄倖之徒,白费我蔡家汲引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主子!”
这些刮民党都是走通了蔡氏门路,捞得美任的小人,梁中书早看他们不扎眼了,只是碍着蔡氏那只母老虎,不得不睁眼闭眼,常日里暗中也不知受了这些虫豸多少的辖制,明天借着军情告急,将这些毒瘤都割了,梁中书身上心底都是畅快。
早有虎士恶狼般涌上,揪了那人下去,棍棍加力,二十下毫不包涵,将其人的长腿子打得举足轻重,差点儿没疼死。如此一来,这货再不能瞬息千里了。
贵显道:“禀恩相!这几日重新盘点,计有将校兵卒两万五千人!”
梁中书一听,顾不得再查问梁伟锁,拔脚就往南城楼而去。梁伟锁揩一把脑门上的盗汗,合掌虔诚地祝祷道:“无量天尊啊阿弥陀佛!小人猪头三牲,花红表里,明日就去上供!”
这家伙阴阳怪气,语存讽刺,本意是嘲弄贵显那被困在黄河岸边的八千人是被用钱米赎返来的,没想到只顾一时取快,连梁中书都绕出来了。
满城喽啰恶奴均是民气惶惑,梁伟锁是独一一个因梁山雄师杀来而心存感激的。这就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万物发展之道。
蔡氏恨道:“李固!你给我听好了!燕青为了救卢俊义脱身,悄入我府中,人有救出,却把夫人我的一件宝贝给偷走了!婶可忍叔不成忍!你给我大名府中四下张贴榜文,就说卢俊义那厮快病死了,口口声声要见燕青最后一面,我就不信那燕青看到后不负荆请罪,到夫人我府上来归案!——咄!你这没用的主子,还不下去给我办事?”
梁中书这才向噤若寒蝉的众吏问道:“城中存粮,另有多少?”
未几时,大名府有点儿名誉的士绅都来了,梁中书人群中一瞄,却不见玉麒麟卢俊义。问起来时,世人眼神躲躲闪闪,支吾着只推不知。
梁中书皱眉道:“卢员外行刺之事,此中必定有诈。想他号称河北玉麒麟,是我大名府中头一个豪杰豪杰,如果行刺,安有失手之理?夫人身边,又有谁能擒得住他?此事越想越疑,毫不能就此轻放了!”
梁中书来到南城楼时,贵显李成已经在此多时,守城诸事早已安排安妥。众将士见留守相公来了,纷繁施礼。梁中书这时再顾不得文人风采,大步上城,手扶着城垛口向下观定,公然是西门庆发来了大兵。
当下梁中书发下一枝令箭,命人在城中四下里巡查,搜捕梁山细作,以防里应外合;再发下一枝令箭,命几个胆小心细的军士骑了快马,绕个大圈子避开梁山军锋,星夜往东京开封府求救;最后是安宁民气,可惜部下的吏员都被送进监狱了,缺人。不过这难不倒梁中书,物理上的二毬货难找,一根**的活人有的是,梁中书命人去请城里的员外绅衿,要借势他们的名誉,拜托他们出面抚民。
李成拱手道:“公然不出留守相公所料!小人在号称已空库的廒仓以内,翻出了无数的粮食,充足守军支用两年。”
李成也道:“我军新败,军心士气未曾得稳,出城野战,胜负难以逆料。恩相所言,恰是上计,大名府天下坚城,我等紧紧扼守住了,钝敌兵锋,挫敌锐气,好生叫这些流民草寇见地一下甚么叫金城汤池之固!”
梁中书心头火起,西门庆兵锋直指大名府,这是多大的事体?卢俊义常日里急公好义,本日到了这等最关头的时候,却把乌龟脖子一缩,死活由着本身这个留守大人唱独脚戏,白费平时本身对他的厚望!
管府库的典吏寒着胆白着脸道:“回留守大人的话,城中粮几已尽矣!若大人不信时,有帐篇子为证!”
梁中书怒上加怒,斩之虽不成,但笞之却不难,当下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对敌之季,尔在此妖言惑众,涣散军心,该当何罪?念你初犯,重责二十军棍!再敢尖嘴毛长,定斩不赦!”
就在这时,却听门外有人嘲笑:“说甚么卢俊义?此人早被我拿下了!”
兵家胜负非关数,国事兴亡不由财。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夫人开恩,夫人开恩!小的正在出尽尽力搜刮,只消燕青还在大名府城中,小人非把他找返来不成!”
李固被梁中书官威一冲,吓得满头是汗,硬着胆叩首道:“留守相公虽法眼无差,但常言说得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大人只看到了我家仆人白日的行状,可识得他夜里的本来脸孔否?”
梁中书点了点头,又问道:“城中之兵现有多少?”
梁伟锁去后,未几时带了一人返来,倒是卢府都管李固。李固跪倒在梁中书面前,苦着脸说,自家仆人前些天乐捐了五十万贯后,仿佛精力上受了极大的创伤,整天把本身关在屋里嚎天喊地,然后夜夜磨刀,最后这几天更不晓得上那里去了。
等军棍打完,长腿子变成了血腿子,还得拖着一口气上堂来向梁中书谢恩,然后哀鸿遍野的找大夫去了。
梁中书闻言大怒,但献策的人是蔡氏的门下,却又发作不得,还好有贵显出列道:“是何言哉?留守相公坐镇大名,是边关后殿。安有前敌无事,后殿先失之理?若弃大名府而逃,边关有警,是无河北矣!进弃城之言者,何异食禄之尸、蠹国之贼?吾请留守相公斩之!”
梁中书大喜,问李成道:“此去可有获乎?”
看着梁山营盘,却不见西门庆的灯号,只高高挑起一个“栾”字。梁中书问道:“梁山贼寇中,栾姓者为谁?”
“这个……”听李固说得有理,梁中书一时也不由得沉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