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章 智降栾廷玉
吕方笑了笑,说道:“有宋江哥哥奋勇抢先,那里有我们兄弟脱手的余地?”世人听了都“哦”了一声。
西门庆便一挥手,豪气干云地说道:“能得栾教头共上梁山,莫说是一件事,便是千件万件,我们也依允了!”
想到危急处,宋江三步并作两作,爬上马背,扬鞭飞遁而去。口中犹道:“四泉兄弟,这边交给你了,我去策应其他兄弟!”
世人加快马步,转过一个土岗,眼界顿时一宽。只见梁山兵马已经在扈家庄前结阵,阵前高高挑起两根竿子,上面挂着祝龙祝彪两颗人头,在北风中悠悠荡荡。宋江稳坐中军,四周靠近兄弟环抱,黑旋风李逵和矮脚虎王英倒是身先士卒,正批示着小喽啰填扈家庄前的护城河渠。扈家庄堞楼上,飞天虎扈成和一丈青扈三娘都是全部武装,严阵以待。
栾廷玉听了,亦觉黯然,很久方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成活――若当日听我良言相劝,怎会有本日之祸?说不得,我只好厚起脸皮,再求公子一事,祝朝奉毕竟与我宾主一场,他纵有过,但人极刑消,请公子以广大为怀,允我将其骸骨收葬。”
正暗中喟叹时,喽啰们早将栾廷玉推到西门庆和宋江面前。西门庆叱退小喽啰,亲解栾廷玉身上之缚,笑道:“栾教头吃惊了!”
这时秦明、欧鹏等人,也来拜见西门庆。西门庆一个个都细看了,说道:“救济来迟,兄弟们刻苦了!”又笑对时迁道:“本来这位便是时迁兄弟?你轻功了得,久后另有多多倚仗你处呢!”时迁大喜。
说着话,早到了扈家庄附近。离得还远,就听到火线金鼓声喧天,有李逵那大嗓门声震四野:“扈太公老驴,快快开门受死!敢不开时,老爷突破了庄子,砍你做十七八截!”
西门庆心道:“这黑厮明天竟然不上来拉拢,倒真是件奇事!”不过宋江走了,正合他的情意,因而拉过一匹战马来,笑道:“请栾教头上马!”
西门庆胸中火起,王矮虎报仇是假,抢美女是真,司马昭之心,岂能瞒得了世人?当下恨恨隧道:“既已平了祝家庄这首恶,扈家庄传檄可定,偏还要劳师动众,拿兄弟们的性命往无谓的处所填,是何事理?带马!众兄弟跟我都往扈家庄上去!”
见到西门庆时,却见其人正板着脸,身前几个小喽啰站在那边,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见栾廷玉来,西门庆勉强笑道:“栾教头却有何事?”
一听到“家眷”二字,栾廷玉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再顾不得刚强,也只得上马跟在西门庆背后而行。
栾廷玉又长叹一声,说道:“我师弟是朴重人,却不是你说的那类赃官。”
栾廷玉听了,心下再无挂碍,扑翻身拜倒在地:“多谢公子成全!”西门庆亦跪倒行礼,笑道:“俗话说,奸不厮欺,俏不厮瞒,本日西门庆如有获咎之处,还请栾教头多多担待!”
栾廷玉便拜倒下去,斩钉截铁隧道:“栾廷玉愿降!”
这时乐大娘子问起孙立下落,脸上很有忧色。栾廷玉便道:“弟妹放心,但有我栾廷玉三寸气在,定要保师弟安然!”因而出得门来,求见西门庆。
西门庆冷哼了一声,不信之意,不言而明。栾廷玉摇点头,再未几言。
西门庆向孙立道:“如此坦白令师兄,实叫我心上好生过意不去。待其间事了,却要昌大向栾教头告罪才是!”
栾廷玉摆手道:“我那三个孽徒,只是学我的技艺,却不学我教他们做人的事理。我早已冷了心,随他们去罢!公子,小人先辞职,往祝朝奉灵前上祭。”
只以壮怀迎懦夫,且将恶语砭暴徒。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西门庆大喜,仓猝抢上扶起,笑道:“若得栾教头同聚大义,梁山泊畅旺可期矣!”
孙立笑道:“西门庆哥哥忒也多虑啦!两军争胜,智略抢先,我师兄既然中了计,另有甚么说的?哥哥不必挂怀!”
绊马索飞起,栾廷玉急勒马时,那里还来得及?连人带马顿时绊倒,两边深草里跳出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梁山喽啰,一涌而上间,早将栾廷玉按住了。
西门庆点头道:“我西门庆岂是不明是非吵嘴,一意滥杀之人?栾教头快快上马,回庄庇护家眷要紧。”
西门庆头也不回,只是大笑道:“安有铁棒栾廷玉背后袭人者?哈哈哈……”
西门庆嘲笑道:“这位孙提辖虽勇,但本日我早布下了天罗地,他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朝廷的狗官,有几个好种?待我拿住了他时,明正典刑,也替世上被狗官们糟蹋的百姓出一口恶气!”
却听西门庆又道:“另有栾教头的三个门徒……”
点了下人数,西门庆问道:“王矮虎呢?”
欧鹏奇道:“二位兄弟怎的不追?”
世人出庄,一起上只见梁山喽啰押了俘虏,络绎而来。迎头碰上了吕方郭盛,二人献上祝虎首级。本来祝氏三杰见庄中火起,都不要命的往回赶,却被梁隐士马梯次截击,部下人马垂垂折尽。祝虎一个不察,被吕方一箭射于马下,郭盛便上前枭了首级,祝龙祝彪见势不妙,并肩冲开条路,往扈家庄方向去了。
又走一程,栾廷玉又忍不住问道:“三奇公子,你却将我师弟孙立如何措置了?”
西门庆送走栾廷玉,屋后转出孙立孙新等人,世人相视而笑。这一回孙新冒充去请济州张叔夜人马,却由讲武堂的三个学兵扮成了张叔夜的三个儿子,来祝家庄下惑人耳目,一场好戏演足时,不但破了祝家庄,还收降了栾廷玉,功德美满。
宋江听了王矮虎之言,呵呵大笑,四顾摆布道:“王英兄弟倒也长进了,竟然学会了激将之计!”李俊等人听着,也只要陪笑。
栾廷玉又道:“只是小人另有一事相求。”
宋江本来已经抢上来筹办收揽民气,但一看西门庆手快,竟然解开了栾廷玉身上的捆缚,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思忖道:“好不轻易才捆上,怎的这么等闲便解开了?这铁棒栾廷玉倒是好本领,若他翻起脸来,西门庆那厮仗着技艺可保无虞,我身边现在没有亲信兄弟,却大是可虑!不好!西门庆这厮清楚是想借剑杀人!”
一言未毕,俄然阵后一箭飞来,正贯在王矮虎头盔上,直射了个对穿,只吓得王矮虎心胆俱裂,耳轮中更听一声轰隆般大吼:“鼠辈住嘴!”这恰是:
走了一程,栾廷玉忍不住问道:“三奇公子,你行在我之前,背后佛门大开,莫非你就不怕我脱手制你?”
二人对拜毕,各自站起,西门庆神采一黯,说道:“另有一事,须与栾教头申明――祝朝奉见祝家庄失守,杀了自家满门,**而死。我梁山抢救不及,心下实在忸捏!”
栾廷玉心中暗愧,思忖道:“三奇公子对敌对友,皆是宇量宽宏,倒显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栾廷玉长叹一声,心道:“都说清河西门庆如何如何,未知真假。但本日只凭这一节,便足见其胸怀胆略,岂是凡人可及?”
听王矮虎言语无礼,扈成和扈三娘目眦欲裂。兄妹二人弯弓搭箭,便射王矮虎,但一来夏季风大,二来离得远了,皆被王矮虎轻松避过。
王矮虎邪笑道:“好你个小娘儿,敢这般射我!待我捉着了你,渐渐回射……”
就见那王矮虎披坚执锐,在扈家庄堞楼下耀武扬威,嘲戏道:“姓扈的,我梁山攻无不克,战无不堪,你个米粒儿普通的小庄子,算得甚么?听老爷好言相劝,将你女儿献了出来,便饶了你一庄百姓的性命。牙崩半个不字,翻开庄子时,个个不留!”
秦明道:“王英那厮,只说不忿被擒之辱,已经带了一队人马,去打扈家庄了!”
栾廷玉心道:“罢了!罢了!前几日也是在这里,我以绊马索捉了轰隆火秦明,谁想本日却报应到了自家头上!”
栾廷玉盯着西门庆的眼睛,一字字说道:“若要栾廷玉倾慕相投,却须得保全我师弟孙立一门的性命!”
西门庆正色向栾廷玉拱手道:“教头真义士也!这个不消你说,后宅当中,棺椁早已备下了。”
栾廷玉凛然道:“要杀便杀,何必相戏?”
栾廷玉听了,心下对孙家人感激不尽,暗想道:“西门庆这般礼遇我,必是动了招揽之心。若在平时,我便是死也不从他,但师弟一家对我家人有存亡绝续的大恩,本日他家遭难,我非救他们报恩不成!”
斯须,进了祝家庄,栾廷玉自去探视家人,却见老婆女儿同孙立的浑家乐大娘子,都好端端在屋里,先自松了一口气。栾廷玉娘子便哭道:“自你出阵后,梁隐士马俄然袭进庄来,将你师弟和我们两家人都拿了,看管在这里。若不是乐家妹子劝止,我早已和女儿他杀,再见不着你面了……”
西门庆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拊掌道:“真义气也!栾教头放心,我西门庆在此发誓,毫不伤犯孙立一门,若违此言,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