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强拆
无嗔大声道:“恰是!”
见出了性命,一众喽啰哄一声,护着殷天锡都走了。柴皇城无儿无女,一众家人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往沧州柴进庄上送信,一边到府衙去告状。
喝酒多时,江南不堪酒力,便辞席往客舍歇息。西门庆这时才问无嗔道:“师兄说本日有事前来,却不知产生了何事?”
一时候,厅中大乱。柴进门迎天下客,梁山上的这些豪杰,倒有一小半人受过他的恩德,俄然听到柴大官人有事,皆嗔目扬眉,欲以死报。林冲便拱手道:“大师快请说!”
贪赃枉法金腰带,本分诚恳无尸骨。六合不仁万民残,揭竿而起换天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晁盖大笑道:“好一个贼状元!这般利落!”说着叮咛摆酒,为无嗔大师和江南状元拂尘。听得“贼状元”这三字,世人都笑了起来,对这位状元公固然防备之心不减,但密切之意却增了三分。
殷天锡那小厮得了姐夫的毬毛适时箭,真如毒龙出水,饿虎离山,带了一群帮闲蔑片,满城里乱闯,一眼就瞅中了柴皇城家的院子。殷天锡爱这里风水好,便派了个豪奴上门,勒令柴皇城举家迁走,不然就要他家都雅。
听得随无嗔上山的墨客竟然是大宋的状元,梁山上众豪杰均愣了一愣,不过对方远来是客,大师还是揖让进厅,未曾失了礼数。
方才梁山世人与无嗔见礼时,江南无形中受了萧瑟,此时宋江号召他,又令很多人灼灼的目光在他身上转来转去,颇不怀美意。但此人倒是个安得孤单耐得威武的性子,身处虎狼群中,仍然面不改色,闻言举手道:“江南此来,非有招安之王命,乃吏部发文,赴寿张县上任,做一牧民县令耳。龙潭寺遇无嗔大师不弃,遂附骥尾来梁山瞻仰风土。”
晁盖、宋江、林冲皆蹴然改容道:“莫不是沧州横海郡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吗?”
高廉审案,雷厉流行,一眼就看出柴家百年的地契是捏造,并骂柴家为富不仁,侵犯公地,殷天锡是受命法律,却被柴皇城仗势威胁,不得已之下侵占,当场将穷凶极恶之强盗格杀,功在千秋,有赏无罪!最后一顿乱棍,将柴家一众刁民尽皆打了个痛快,然后入监。高夫人殷氏屏后提示道“除恶务尽”,高廉从善如流,顿时派本身亲信神兵将柴家团团围住,一家人尽数锁了入狱。
李逵便叫道:“甚么丹书铁券?擦屁股都嫌硌得慌!若依得朝廷条例,天下岂稳定了?依我说,我们还是下山打高唐州去,铁牛敢打包票,柴大官人必在高唐黑狱里!”
江南离座而起,长揖道:“若无监察,必有**。江南本日头已寄此,若得贪渎时,便请梁山施刃!”
宋江喃喃道:“丹书铁券,乃天朝神物也!高廉小小一个知府,一定有这天大的胆量,敢违先帝之命吧?”
林冲听了,家仇血恨直撞上心来,一时候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将桌子猛一拍,骂道:“好奸贼!”
“奸贼”二字,当日柴皇城家也骂过的,倒是无用。柴皇城家只是不搬,那殷天锡便带了一帮喽啰,又调了一队营军,五百余人出动,如狼似虎,将柴皇城满门赶出,然后便强拆屋子。柴皇城见家传家业要毁于一旦,发了疯一样拦在拆迁喽啰面前,口口声声“要拆屋子,先拿我的命”!
殷天锡恼了,从喽啰手里抢过一柄镐来,抡圆了乱舞,柴皇城护在宅门前宁死不退。殷天锡性起,冲着柴皇城当头一镐,然背工起镐落,持续手起镐落,不幸手无缚鸡之力的柴皇城就如许冤死了,连头带胸被捣得稀烂。
西门庆听了大笑道:“师兄之言大谬也!梁山法刀虽利,杀的是赃官贪吏这一干害民的奸贼。江状元若为清官,谁能杀他?谁敢杀他?若为赃官,今后便请试刃!”
世人见他浓眉倒立,虎目圆睁,虬髯钢针一样直竖了起来,皆暗道:“真不愧为三奇公子的师兄,一怒之威,竟然如此慑人!”晁盖便举酒道:“大师不必动气,有事固然说来,梁山虽小,倒也磨得世上不平!”
柴进得闻叔叔家凶信,如雷轰顶,顿时带了家传的丹书铁券,往高唐州来。何谓丹书铁券?本来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周恭帝柴宗训被迫“禅位”于他后,被赵匡胤贬往房州,那房州自隋唐伊始,就被当作囚禁皇族的天牢来用,柴宗训去了没多久,就死了。厥后宋仁宗感觉于心不安,因而赔偿柴家以后,封祟义公,给公田十顷,又发下了免死的凭据,柴家后辈如犯法,以此为凭,可予以赦免——这就是丹书铁券。
本来柴进有个叔叔柴皇城,家住高唐州,仗着袭爵的清贵,家中置宅置地,过的是安适繁华生涯,深切简出,不象柴进那样奉侍来宾,也从不交友官府。历任官府都晓得他家是被赐过丹书铁券的,也不敢来招惹他。
听到这里时,梁山世人听了皆怒不成遏,西门庆便问道:“这高廉是甚么来头?竟然敢如此枉法?!”
无嗔按捺住心中火气,将酒一饮而尽,说道:“本日之事,却和柴大官人有关!”
西门庆听其人之言,悄悄称奇。无嗔大笑道:“各位头领,你们觉得江状元是那等读死书、死读书的冬烘吗?提及来,他亦是吾辈中人!”因而笑着,将江南偷佛前香火钱赶考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江状元不拘末节,只取大义,偷钱落第后为民喉舌,坏了蔡京等贼的很多大事。四奸恨其入骨,遂迁其为寿张县令,欲借梁山之刀杀人。本日贫僧有事前来,就携其人拜山,倒想看看梁山之刀,斩不斩得状元公?”
世人皆攘臂而起:“请哥哥将令,兵发高唐州!”
无嗔看着悄悄点头,便娓娓道来。
听无嗔说完了,世人都把眼看晁盖。晁盖便问西门庆道:“四泉兄弟,此时该当如何?”
江南凛然道:“江南出身豪门,只传闻乱天下者蔡京、高俅、童贯、杨戬四贼,未闻乱天下者有梁山之贼也!”
谁知本年高唐州新换了个知府叫高廉,高廉携家带着来高唐州上任,此中他那小舅子殷天锡是个最不安份的,到了高唐州后,仗着姐夫的势,无所不为。他嫌官衙水浅,安不得他这条真龙,便闹着要搬出去住,他姐姐心疼宝贝弟弟,就在丈夫枕头边吹了风,高廉二话不说,就官库拨银子,只要小舅子看中了哪块地盘,顿时拆迁,盖新楼,修篁以待殷天锡这只凤凰。
火眼狻猊邓飞也道:“小弟也敢必定,若柴大官人没有被路上劫杀,必定是被截进黑监狱里了!那边人间天国,小弟这双眼睛里的红膜,就是从略坐黑监生出来的,柴大官人金枝玉叶,焉能受得了那般苦?”
无嗔心中一急,便想起了师弟西门庆。现在梁山势大,威伏山东两路,若要探听柴进的信息,有梁山互助必定事半功倍,是以便回寺禀了徒弟,欲往梁山一行。恰好状元江南亦来寺中佛前赔罪,悟非大师一笑置之,江南提及还要往寿张县上任,寿张离梁山比来,因而无嗔和江南一起同业而来。
有丹书铁券护身,高廉倒也不敢将柴进如何,只是一口咬定,柴皇城谋逆,背后里招兵买马,勾搭逃亡,欲煽颠大宋,复辟周朝,铁券虽能免罪,但谋反之罪不赦!柴进据理力图,高廉就是胡搅蛮缠,柴进无可诉冤,气得把脚一跺,回身就走——“待我赴京上访,御驾前与你折辩!”
西门庆晓得这位师兄削发修炼,早已火性大敛,能让他如此起火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便起家为他添了杯酒,催促道:“师兄快说!”
无嗔嘲笑道:“这高廉有个叔伯兄弟,就是东京以毬起家的高太尉!”
西门庆面沉似水,说道:“十成里有九成九,柴大官人是在上访路上被截访了!高廉那狗贼碍着丹书铁券,不敢来明的,莫非他还不敢来暗的吗?说不得,豁出破头,甚么金钟,我们也得撞——小弟请哥哥将令,兵发高唐州!”
无嗔虽是和尚,倒是荦腥不忌,正所谓“河内穿肠过,佛在心头坐”了。此时听西门庆问起,便将桌子一拍:“提及此事,虽是削发人四大皆空,却也让人大动无明!”
晁盖道:“尔为官,吾等为贼,恰是道分歧不相为谋,状元公非受命而私来,不怕被人说成通匪吗?”
沧州柴家和龙潭寺一明一暗,互为奥援,柴进要南下赴东京上访告御状,便先派人来龙潭寺打前站。龙潭寺悟非大师闻信大惊,仓猝派徒儿们去沿路驱逐庇护,谁知无嗔等僧众一起北去,却说甚么也寻不到柴进一行人的踪迹。
进会客堂后,世人重新引见,梁隐士多,半往火线才与无嗔通名结束,讲礼坐定后,宋江忍不住心头热切,先向江南拱手道:“状元公何来?莫非朝廷成心招安吗?”
正在这时,有一人撞进门来,大呼道:“众位哥哥兄弟,大事不好!”这恰是: